没等贤妃开口,姜嬷嬷便道:“若是淑嫔娘娘想要责罚奴婢,奴婢甘愿受罚。”
龄婵并未看姜嬷嬷一眼,依旧直勾勾盯着贤妃,“贤妃娘娘,臣妾此番真心想同娘娘说说话,可瞧这架势,怕也说不了两句吧。”
贤妃扭头看了眼姜嬷嬷,姜嬷嬷会意,没再说话便扭身离开殿中。
“淑嫔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贤妃回头看向龄婵,神色淡淡。
“臣妾先前入宫之时,还未能见过贤妃娘娘,听说贤妃娘娘去了皇寺,如今好容易等到娘娘回宫,这才有机会前来拜见,”龄婵规规矩矩地朝着贤妃颔首道。
贤妃好似并不吃这套,“淑嫔今日前来,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拜见一番吧。”
龄婵眉梢一挑,“娘娘何出此言?”
“如今的朱华宫同往日大不相同,本宫如今也算待罪之身,淑嫔正值隆宠,又何必同本宫搅在一团,就不怕引火上身?”贤妃倒丝毫没有给龄婵留什么情面,当即道破。
龄婵被贤妃如此说破,倒也没觉不妥,反倒觉着这位贤妃甚是对自己胃口。
“既然贤妃娘娘让臣妾有话直说,那臣妾便直言了。臣妾的确是被丽妃娘娘送入的宫,可臣妾当初本是不愿入宫的,奈何丽妃娘娘拿了臣妾妹妹威胁于臣妾,臣妾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龄婵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好似话到伤心处,不禁潸然泪下一般。
贤妃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既已入宫成了丽妃的人,如今又何必找上本宫,同本宫说起这些。”
“娘娘是否想过,若是大殿下成了储君,那二殿下又当如何?”
贤妃原本淡淡的脸色在听见这话后,蓦地一沉。
龄婵以为说中的贤妃的心事,便接着道:“想来,贤妃娘娘也是不想这些年来的辛苦付诸东流吧。”
“你今日来,究竟想说什么?”贤妃的语气一变得有些阴冷起来。
“臣妾是想知道,贤妃娘娘可有那个心思?”龄婵微微一笑,道。
“你若是替丽妃来试探本宫,那大可不必,本宫没那个心思,你也回去如实禀报便是,还有,”说着,贤妃顿了顿,“你方才进来时说,你同本宫一样,不想留在这个宫里,又是何意?”
龄婵见贤妃依旧不松口,便道:“昨夜贤妃娘娘惹恼了皇上,皇上便来了锦华宫。”
话说到此,龄婵便停住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贤妃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了龄婵话里的意思。
皇帝昨夜被她惹恼后,去了锦华宫,龄婵这等的七窍玲珑心,自然觉出异样。用点儿手段在皇帝跟前问出些什么也不奇怪。
皇帝看不出,可这后宫里的女人们却个个都能体会,她故意惹恼皇帝的话只要叫这些女人知晓,便能猜出她这是故意的。
一个妃子,却故意惹恼皇帝致使自己被禁足,这不是不想留在宫里还能是什么。
见贤妃不语,龄婵又道:“娘娘,臣妾今日前来并非试探,若是娘娘不信,那瞧着便是。”
话音刚落,靠在椅背上的龄虞嘤咛一声转醒。
龄婵听见动静忙回头看去,见着龄虞缓缓睁眼,便起身朝着贤妃颔首,“婢子头上受了伤,这会儿好容易醒了,臣妾便带她回去了。”
说罢,便走到龄虞跟前。
龄虞刚醒,还有些愣愣的。瞧见龄婵在自己面前,忽而想起方才自己好似是被什么人给打晕的,当即就要开口,却见龄婵朝自己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别说话,便连忙又闭了嘴。
贤妃只是静静看着龄婵扶着身边的宫女缓缓离开,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上半句。
守在殿外的姜嬷嬷见着龄婵出来了,也是微微颔首,却并未行礼。
“淑嫔娘娘慢走。”
龄婵冷瞥了姜嬷嬷一眼,没再说什么。
姜嬷嬷见着二人出了宫门,便立刻转身回了殿中。
贤妃又转头望着窗外的院子,眼中却比之前多了一丝疑惑。
“姜嬷嬷,你说,一个宫妃会对自己身边的宫女如此在意吗?”贤妃忽然开口。
姜嬷嬷知道贤妃在说什么,便道:“奴婢也觉着奇怪。”
贤妃扭回头看向姜嬷嬷,“若非为了丽妃前来试探,便是为了在宫里站稳脚而来拉拢本宫,可是本宫如今这幅模样,没有什么好值得拉拢的,她却偏巧在这个时候来了。更让本宫尤为不解的便是——若为了拉拢本宫,为何还没等谈妥,只因身边宫女受伤后转醒,便匆忙回宫?”
“究竟是并非诚心,还是那宫女于她而言很重要?”
姜嬷嬷看着贤妃道:“或许是,既想拉拢娘娘您,那宫女又对她尤为重要呢。”
贤妃不置可否。
带着龄虞回了锦华宫,龄婵便以自己风寒为由,宣来了御医。
御医瞧见所医治的是个宫女,心中虽有不快,可奈何眼前是皇帝面前如今最得宠的淑嫔,现下的恩宠更是比之当年云嫔还甚,便只得默默听命。
龄婵瞧这御医为龄虞包扎好了伤口,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冲御医道:“太医知道该怎么办吧?”
御医立马点头,“淑嫔娘娘放心,微臣自当守口如瓶。”
这宫里头的事儿本就多,他一个御医,自然能避则避,更遑论自己没事找事的祸从口出呢。
待御医走了,龄虞才扶着头从榻椅上坐起来,问道:“阿姐,方才可是有人打晕了我?”
龄婵点头。
“贤妃的人?”龄虞问。
龄婵叹了口气,只是伸手爱怜地抚摸着龄虞的头,“是阿姐不好,不知贤妃身边还有个厉害的。方才在朱华宫内,又怕让贤妃起疑,便没能赶紧为你找太医。”
龄虞却摇头道:“我知道阿姐心疼我,我也不想给阿姐惹麻烦,阿姐无需自责。”
龄婵笑了笑,随即问:“可还疼吗?”
龄虞懂事地摇头笑道:“不疼,上了药就不疼。”
这句话,却叫龄婵的心里忽然顿了顿。
那年遇见他时,她也同他这样说过。
她原本是大禹公卿世家的小姐,可祖父被卷入一场案子累及全族,而后她便同父母流放于黄沙之地。
再然后,便有人找上她,将她送入帝都,更给了她新的身份。
随后,她成了大禹圣女。
再后来,她认识了他,倾慕于他。可是她终究不能与之相守,甚至还假死而到了大成。
但她心里的希望还未曾破灭,只要她完成了任务,她便能回去,便能再见到他。
想到此,她道:“晚些时候你去寻燕微过来。”
龄虞不解,“这时候让她过来做什么?”
“送信。”
成墨赶到嘉祁宫时,皇后已经等候在殿中。
一踏进殿门,成墨便立刻朝皇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赶紧让成墨起身,随即让成墨坐下,又屏退了殿中的宫女。
这才开口:“本宫先前便想问你一句话,如今再问,想来也不会晚。”
成墨却忽然冷了脸,道:“母后为何不告诉儿臣,母妃被父皇禁足一事?”
皇后一愣,“谁同你说的?”
成墨闻言笑了笑,“看来,母后是真不想告诉儿臣此事。”
皇后叹了口气,道:“本想先问过你一事,再同你说你母妃的事,既然你这会儿问起,那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成墨道:“母妃究竟因何被父皇禁足,是因为淑嫔吗?”
“淑嫔?”皇后眉头一皱,“这同淑嫔又有何牵扯?”
成墨一愣。难道并非因他托母妃查探淑嫔一事?
那——又是为何?
“今日让你来,是本宫想问问你,究竟想不想争那储君之位?”皇后神色一正,问道。
成墨闻言心下一顿,随即道:“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见成墨一脸的疑惑,想到那日贤妃同她所言,不由心下一叹,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本宫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那个心思,若是没有,本宫自然也会帮着你们母子,以求得一世安稳。若是有······”说到此,皇后又叹了口气,“那本宫便说服你母妃。”
成墨怔了片刻,才有些迟疑道:“母后说······说服我母妃,又是······何意?”
皇后道:“那日,你母妃同本宫说,不想让你做那储君,本宫便想着,还是问问你的想法,若你也同你母妃一样想,那本宫自然会为你们母子想一个万全之策。这些年来,你母妃在宫里陪着本宫,也帮了本宫不少,本宫自知有愧于中宫之位,可到底在太后面前还有些脸面,只要求得了太后懿旨,往后无论是谁做了这储君,都动不了你们母子分毫。可若是——你想当这储君,那本宫,便会劝服你母妃,本宫也会扶持你。”
皇后的话说到这个地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成墨听了这话也是满脸的诧异。
从前皇后同母妃交好,他也知道是因为两家世交的情谊。皇后待他很好,这些年来因自己无子,更是把他视如己出。
可到底这么些年来从未对他说过这些,还说得如此直白。
这一时间竟叫他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