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怀太子李贤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巴蜀之地,地形险要,与世隔绝,穷山恶水不外如是。祖祖辈辈被困守在此地,少于外人接触,乡人多以打猎为生,民风质朴悍然。
司马奕在□□的庄园里开辟了一小块菜地,每日里浇浇水施施肥,日子过得到还算惬意,比起在长安时,这里监视他的人也少了许多,他也能腾出手,暗暗中招揽了些巴地的勇士。银钱都是他早早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担心这一天,倒是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平静的巴蜀这几日热闹了起来,远道而来的贵宾打破了此间的安宁,对于这些从长安城里出来的贵人,当地百姓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异色。
穆泽脸色肃穆,脸上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身后将近数百人,都是一身的风尘。从长安到巴蜀,快马加鞭也走了一个多月,何况越是接近蜀地,这地形也越是复杂,有时甚至不得不弃马步行赶路。
每到一个驿站,他们只能稍稍停下来歇歇脚,然后就得马不停蹄地赶路,直到进入到蜀中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
司马奕今早一起就觉得左眼皮跳动的厉害,等到了中午时分,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急促而有规律。
司马奕意外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手里还拿着李治的印信和圣旨。他心里隐隐激动,只是眼中怀疑之色未曾淡去。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结果,但是发生在他眼前却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司马奕伸手接过,将书信和圣旨摊了开来,脸色由最初的凝重转为了伤感。笔迹都是李治亲手写下的,略带仓促的笔划无不透露出当时李治心中的焦急。自他被废以后,尽管李治强撑局面,但是已经失去了力挽狂澜的机会,这次李治急召他会长安,只怕也是想压上筹码赌上这最后一局,甚至敢冒大不违重新捧他这个担上谋逆之名的废太子,只怕这前朝后宫已是武氏的天下了,但即便情况如此糟糕,司马奕还是准备争取这最后一把。
“殿下,臣等这一路上已经耗费了许多时间,还请您尽快动身,同我们前去长安”
尽管司马奕如今已不再是太子身份,更被贬为庶人流放巴蜀,但是皇家血液不断绝,他缺少的就只是一个封号而已,所以殿下的称呼未尝不可。
“好,我们立即动身!”
司马奕看了一眼明黄的圣旨,知道越晚到长安越容易出现变故,所以立刻答应了下来,只是吩咐下人好好照料好府里的家眷,另外带着贴身的侍从就赶紧出发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司马奕也咬着牙挺了过来,连日的赶路也让他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之色,越接近长安,司马奕的心情也开始慢慢紧张起来,近乡情怯便是如此的心情了,何况这一路上太平的超乎他的想象。
“殿下,这夜色渐深,赶路只怕有些危险,不过这方圆五里之内也找不到客栈驿馆,今晚怕是要委屈您在这林子里歇一晚了”
处于躲避武氏耳目的原因,这一路上为了赶时间都是走的小道,很少出现在平坦的官道上。司马奕点点头,望着夕阳渐落,林间已经带着几分昏暗阴沉的森冷,四面都是看不到边的树木,交错掩映。
见司马奕面无异色,穆泽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人将位置清理出来,燃起了篝火,淡淡的烤肉香弥漫开来。
林子里一片寂静漆黑,火光闪烁,熏染的每个人脸色都带着潮红,眼神里跃动着火光,夜色越是深沉林子里的温度也渐渐低了下来,司马奕的位置最是靠近火堆的地方,他闭着眼,呼吸均匀,神态平和。守夜的侍卫不断添柴加火,其他人靠坐在相近的树干上眯着眼,似睡非醒。
火花噼里啪啦迸溅,穆泽第一个睁开了眼,眼神凝重,很快其他人也迅速醒过来,目光四处打量,眼神里透着戒备。穆泽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纷纷站起来,围在司马奕的周围。响动声也惊醒了浅眠的司马奕,看着众人严阵以待的阵容,司马奕迅速清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奕的声音还带着刚醒过来的沙哑。
“有不少人在往我们这边靠近”
司马奕脸色一变,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一声清啸过后,夜色里窜出了不少黑影,朝着他们攻击过来,锋锐的匕首在火光照耀下透着幽幽的白光,一身黑袍很好的隐藏了他们的身影,让人防不胜防,众人的脸色凝重,对方人不少而且还是有备而来。幽幽的冷箭从林子里射出来,密密麻麻让人难以招架,司马奕被众人护在身后,不断后退。
对方步步紧逼着,他们已经难以招架,司马奕看到己方的伤亡越来越多。
“殿下快走,臣等拦住这些贼人”
穆泽脸上还沾着血迹,手臂上的刀伤还在流血,他挡在司马奕的身前,对着身后的同袍吩咐道,每个人的眼眶透着湿润酸涩,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止,而是不断护着司马奕退后,看着穆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们眼前。司马奕心里也有些酸涩,但是他能做的只有让穆泽还有这些侍卫的牺牲变得值得。
司马奕借着夜色不断在林子里逃窜躲避,现在守卫着他的侍卫已经寥寥无几了,他手握着匕首,眼神狠戾,杀意无限。慢慢地他放慢了脚步,喘息声平复了下去,似乎已经没有人再跟上来了,司马奕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喜色。
马上天就要亮了,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将要安全不少,这群穿着黑衣人怕是不敢跟他冲到官道上,司马奕决定冒险借官道回长安了。
“还有人吗?”
司马奕问着还紧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们。
“殿下,已经没有了”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意和轻松。
“殿下,喝点水吧……”
听人这么一说,司马奕觉得自己是有些口渴,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就等着从侍卫手里接过水壶。
异变突生,司马奕心中顿时警觉,只是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口正插着一柄锋利的匕首,而他自己的匕首还紧紧地握在手里,众人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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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英王李显焦急地在殿中踱步,神色里透着隐隐的不安和焦躁。
一个小太监突然冲进来,交给他一封急信,然后紧跟着退了出去。
李显手里紧紧捏着这封信,表情挣扎,手心里渗出汗水,拆开信封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他小心的掀开信纸,一字一句地看的极为清楚,表情由最初的狂喜震□□到怅然若失,最后再是迷茫。
他砰的一声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呼吸急促,目光隐隐透着呆滞。
“殿下?”
一个秀丽的身影不知不觉站在了他的身后,语气里满含担忧。
“婉儿,你来了”
李显反应过来,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二哥、二哥他死了……”
李显语气有着明显的不相信还有害怕,最后是深深的迷茫。
上官婉儿身子一僵,随机恢复了平静。
“是我害死二哥的!”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上官婉儿皱了皱眉,握紧了李显的手。
“殿下,成大事者必然有所牺牲,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您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上官婉儿温柔的安抚让李显平静了下来。
“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显呆呆地看着上官婉儿,嘴里反复呢喃,仿佛是在说服着自己,最后他的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意。
“谢谢你,婉儿,多亏你本王才能下定决心,你放心,本王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李贤神情款款的握着上官婉儿的手,将这个美丽的人儿拥在了怀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上官婉儿一脸顺从,靠在李显怀里的脸上勾起嘲讽的冷笑,眼底尽是疯狂。
另外一边,收到消息的武媚娘大发雷霆。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本宫只是让你们安全带回贤儿,为什么会出这样的意外,废物!废物!”
武媚娘凤目含泪,眼底滔天怒火,底下人纷纷噤言,面色惨白。
“母后?!”
门外突然闯进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五官清丽无双,相貌上隐隐和武媚娘十分想象,此刻她一脸紧张的看着武媚娘。
看着少女怯怯的样子,武媚娘眼里的杀意微敛,愤怒的心境稍稍平和下来。
“都给本宫滚!”
众人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逃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武媚娘的语气仍带着几分冷意,可是表情却缓和了下来。
“我听见母后很生气,所以很担心过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平目光隐隐透着担忧,一脸紧张的看着武媚娘,让武媚娘冰冷的心境稍稍感觉到了温暖。
“……不是什么大事,太平,到母后这里来”
武媚娘犹豫了数刻,将太子的死讯隐瞒了下来,招手让太平做到她身边,太平很听话的坐了过去,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你啊,要乖乖地,不要向你几个皇兄一样,伤母后的心知道吗?”
“好,太平不学皇兄们,一定会好好孝敬母后的,母后不要伤心了”
“好……母后的好太平”
武媚娘眼眶湿润,摸着太平的鬓角,语气里透着从未有过的疲倦和伤怀。
数日之后,当司马奕的死讯送到李治面前的时候,李治满目含泪,双手颤抖,吐血昏迷了数日。
公元684年,高宗驾崩,中宗继位不久即被武后废黜改立幼子睿宗,睿宗柔弱形同傀儡,武后自此完全把持皇唐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