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云荠和云乐
新名代表新生,但林小妙是个取名废,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名来。
抱着她的狗蛋已经不哭了,黑瘦的小脸上一双透亮的眼睛巴巴地盯着林小妙,等着林小妙给他取个“如雷贯耳”的好名字。
林小妙被他盯得满脸火烧,心想着原来身子主人叫云桃,就给他取名叫“云果”吧!桃子,果子总算是一类,听起来也像是姐弟。
林小妙松开了狗蛋,讪讪一笑,“你觉得云果这个名字怎么样?”
狗蛋皱了皱粗黑的眉头,闷声为难地说道:“阿姐,我是个男孩子,怎么能结出果子呢?这个名字太娘气了,以后柱子、钱儿他们会笑我的!”
林小妙忍不住笑了,原来狗蛋这个名儿在村里算是威武霸气的名字。
“那你想叫什么?”林小妙俯身征询他的意见,这个村里的取名风格她实在没法驾驭。
狗蛋抬起小脑袋,问道:“阿姐昨天你给我们做得菜叫什么名字?”
他想取个菜名?林小妙顿时一懵,满头黑线,“荠菜炒鸭蛋……”他想叫,云荠菜还是云鸭蛋?
“阿姐,我就叫云荠吧?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
林小妙莫名松了一口气,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叫云荠这个名字?”
狗蛋拨弄着自己两只小手,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姐说一到春天,荠菜漫山遍野都是,不像果子一年只能结上一回。而且荠菜炒鸭蛋是阿姐给我们做得最好吃的一顿饭,我想记着……”
“云荠这个名字很好,荠菜不娇气,漫山都会长。云荠就是你的名字了!”林小妙本想教他写自己的名字,转念想到云桃从没念过书怎么可能会写字,赶紧将这个念头压下了。
见云荠有了自己的名字,幺儿伸着小手去拽云桃的衣袖,“阿姐,幺儿也要有自己的名字。”
林小妙想了想,问他:“云乐这个名字你喜欢吗?一世平安快乐。”幺儿年幼体弱,她只想幺儿能平安快乐地长大。
幺儿才五六岁不像云荠有自己的想法,林小妙一说“云乐”这个名字,他立马就点头如啄米,“喜欢喜欢!幺儿也有名字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云家土瓦房外,点缀着荠菜白花的乡道间,两辆牛车四平八稳地驶过。
前一辆牛车中的人撩了撩车帘,露出半张脸朝云家的院子看了一眼,“这家姓云的是不是赵媒婆提得那一家?”
经他这么一提,牛车中的另一个人也凑过脸看了一眼,“云家说是村里最穷的,瞧这屋瓦破得应该没错了。”
“也只有破落户肯嫁给三弟,也不知未来的弟媳长什么样,估计也是个样貌丑的。”放下帘子的张家长子——张天成笑了一声,朝后面紧跟的牛车瞥了瞥,精锐的眼梢划过光芒。
听他的话,坐在对面的张家二子张天盛嗤笑了一声,“是个麻子癞子都无妨,谁让三弟是个瞎子!只要肚子能生就行,洞房花烛夜被子一盖还不是一样!”
张家有百亩良田,在靠近的县城中又有好几家生意铺子,算不上富得流油,到底也是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
三年前,他们的父亲出去同官府做买卖,半夜归家不知从哪儿捡了个人回来,还强硬地将他上了族谱,当作亲生的三儿子。
如此也就罢了,可他们的父亲对这个捡来的三儿子偏袒宠惯得狠。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是他们张家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债,但见过的人都知道这捡回来的现成儿子绝不是张家的种,只因他的相貌和气度,着实不太一般……
就拿这趟外出办事来说,他们俩亲生儿子挤了一辆牛车,而后面的那位却一个人独占了一辆,还跟了个随行伺候的下人。
这种气他们已经憋了很久,好在“三弟”马上就要娶妻分家,自立门户了!
只愿那将入门的弟媳妇越丑越好,越蠢越好。
前面牛车中谈笑一字不漏地落在了后面那位的耳中,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同样撩开了车窗帘子。
烂漫的春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亦落在了他混沌无光的眼底。
“三少爷仔细风寒,冻伤了您的身子奴才没法向老爷交代。”随行的下人隐隐也听见了一些话,想将那帘子按下。
马车阴影中冷沉的嗓音淡淡响起,“无妨,我的婚事定在了什么时候?”
“回三少爷,就在这个月月底。”
那双看不见的眼瞳却似被春光所刺般,微微眯起,连带着如画的剑眉也耸起了一丝弧度。
这个月月底,还真是心急……
牛车车轮滚动的吱呀声被推开柴门的声响掩没了,方婶子手里端着木盆见到林小妙和她两个弟弟,连连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方婶劳烦你特意过来,方先生他已为我主持了公道。”林小妙拉着两个弟弟的手道谢。
“傻丫头说什么见外的话,凡事都得讲个理,他给你们主持公道也是应该的!”方婶子放低了手中木盆道:“我带了一点吃食过来,不过是几斤白面和一点米。你收下给两个弟弟做点吃得,别让你嫂子知道。”
林小妙忙不迭摆手,退后了几步,“婶子我怎么能白要你的?这不行!”
她往后退,方婶捧着木盆就往前送,“什么行不行的?我大老远的拿给你了你就收着。你嫂子什么秉性我们都清楚,只是清官难断,毕竟是你家事旁人插手不得。你还有两个弟弟要照顾着,难不成真要带他们去喝西北风?”
她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欠着婶子了,那就等你嫁入张家过上好日子后,再还婶子这点东西也不迟。”
提到成亲的事,林小妙这个活了两世的黄花大闺女红了脸,小声说:“到时候也不会只还婶子这么点东西……”
方婶听清后大笑起来,“姑娘家脸皮薄也不逗你了,这些吃食你收好,若是省着一些也够你和两个弟弟吃到你出嫁的时候了。”
眼下她和姚氏断了关系,还要照顾两个弟弟确实需要些糊口的粮食。
林小妙踌躇了一下,心里记下方婶的好后伸手默默接过了木盆。
看她接下后,方婶笑着点头,“这就对了,记着千万别给你嫂子看见。你嫂子是守财的貔貅,只吃不吐厉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