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内,薛绍和司马柳盛会同钦差李孝逸,在大都督府里召开了几次会议,并逐一和大都督府的重要官员和几位地方刺史、都尉都逐一单独的做了交流。李孝逸曾经四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对于料理民生政务、和地方官员打交道很有一套。再加上有薛绍和柳盛的帮助,他很快就在并州大都督府里赢得了一定的支持。
同时,下面的属官也进行了一番人员上的变动。为了维稳,薛绍建议李孝逸在大战结束之前不要进行太大的动作。李孝逸也聪明,趁着薛绍这个恩威并著、实力霸道的“军队留守”还在并州,他用雷霆手段拔除了大都督府的两名参军、一名主薄,以及一批追随此三人的地方州县上的小官员。
李孝逸说,那三个人都是跟随李崇义多年的心腹党羽,那些小官员都是从属喽啰。
薛绍见大打击面不是太大应该不会影响到大局的稳定,于是也就没有对李孝逸的行为过多干涉。他心想,既然李孝逸敢这么干,必然是早就得到了朝廷的默许与授意,在离开长安之前心中就有了这样的计划——这种原则上的大问题,谁也不好过多干涉。
不过李孝逸办事也算很有分寸。除了撤除三名大都督府的重要属官和一小批从属喽啰,对于大多数可查可不查的人,李孝逸大多是从轻发落或是既往不咎了。
因此,就算偶有一些怨言或是人心惶惶,但并州大体上还算是稳定。
这一来二去,薛绍又增长了不少的“经验”,一个最直观的认识就是——人在官场,人脉与人缘实在是太重要了。
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李崇义在并州经营了这么多年,真要算起来,每个官员都可以是李崇义的“党羽”。因此,李孝逸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干掉。但是典型肯定是要抓的,那些“倒霉”了的人当中,有些的确是贪官污吏罪有应得,但另有一些大概就是因为在“上面”没有关系,或是平常不会做人、与同僚关系相处得非常差劲。
相信以后,李孝逸还会陆续对并州大都督府的属官班子进行调整。李崇义留下来的那一套原班人马、尤其是在大都督府里居于显要位置的骨干们,迟早都会被裁撤干净。
这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官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李孝逸的突然空降让很多人措手不及,也让更多的人追悔不矣——原来李孝逸和薛绍是一路人马!那么真该早一点搭上薛绍这条关系,也好留待今日保全自己啊!
于是这三天的夜里,薛绍所住的地方频频有客来访,全都带着比较贵重的礼物,当然就是那些想要前来巴结讨好的人。
薛绍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见他们了,那岂不是喧宾夺主、让李孝逸为难吗?——再说了,现在才来“临时抱佛脚”,早些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呢?还不是因为你们此前都瞧我不上眼!
于是,安大将军摇身一变成了门神,挡下了那些官员,说公子抱恙在身谁也不见。那些官员没办法,只好都灰溜溜的走了。
同住在大都督府里的李孝逸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嘴上不说心中暗悦——薛绍不收贿赂、不给这些人私下说情,那是把仲裁的权力全部留给了我这个新任长史,真是给足了我的面子!
于是,李孝逸也就给足了薛绍的面子——但凡以往跟薛绍和司马柳盛非常“亲近”的官员,只要没有犯原则上的重大错误的,李孝逸基本上都没有去动他们。
这是新官上任的潜规则,初来乍道,李孝逸不可能一下竖敌太多。同时,那些被宽恕了的官员心知肚明是因为薛绍他们才会得以保全,因此对薛绍更加的感恩戴德,这当然就使得薛绍在并州的恩威名望又得以大幅提升——李孝逸很默契的对薛绍来了一次“投桃报李”。
薛绍和李孝逸,从长安就开始的“亲密合作”,完美的延续到了并州大都督府。现在薛绍觉得,天后的确是善于“用人”。
要是换成别的一个大臣来接手并州,别说是配合得如此默契,说不定还要闹出矛盾、内乱不止了。
人事调整这件大事一但解决完毕,李孝逸再要正式接手大都督府的长史工作,就显得非常的轻松了。
薛绍将军队后勤保障的任务全盘移交给了李孝逸,从此再也不用为那些粮草医药、民夫车辆的琐碎事情操心了。他顿时感觉就像是扔掉了重担身上一轻,心情都变得美丽了几分。
明天,即将就要离开并州去往朔州前线了。
在按受了大都督府的官员们的饯行之后,薛绍回了自己的住处打点行装。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他来经手,月奴三下五除二的就一手包办了。剩下半天一夜的时间,心情尚佳的薛绍准备去并州城里走一走看一看。怎么说也在这里待了月余之久,平常公务繁忙少有闲暇去游逛,今日花上半天时间去看看并州地方的风土人情捎上一些土特产回去,走马观花亦是不错。
逛街仿佛是女人天性中的最爱之一,月奴听说此事顿时兴奋无比,赶忙换上了一身"shuxiong"半露的女儿装要陪薛绍一同上街。
薛绍往她胸口一瞟,“太暴露了!”
月奴飞快的往胸口一捂,脸顿时就红了,“她、她们好多人,还不都是这么穿的?”
“你不行!”薛绍脸一板,一根指头插进了她的"shuangfeng"之间,连根儿埋没。
“引人犯罪、惑乱民众!”
“公子稍候,请容月奴更衣!”月奴的脸红成了一片,连忙跑去换衣了。
薛绍闷声暗笑,这稀世罕见的玉峰奇景,当然只有我一个人才可享眼福!
正当此时,院外有人来了,一路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薛绍认得那声音,损友郭元振来了。听他唱的歌词还颇为耳熟,正是薛绍当日在道观里题写的那首“采桑子”——“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郭元振!”薛绍突然跑出去大喝一声。
吓了郭元振一弹,“干、干什么!”
“你警惕心太差了!”薛绍板起脸来,“如果方才我是刺客,你岂不是没命了?”
郭元振抓耳挠腮的哭笑不得,上前来笑道:“我这不是正陶醉在这绝妙的曲词之间么?——薛公子,你可真是风流大才啊!你可知你题写的这一首《采桑子》如今已然风靡整个并州?无论是官员豪绅府中宴客,还是勾栏酒肆风雅座间,若是没人弹唱这首《采桑子》,那都会显得不入流、会被人耻笑!”
薛绍便笑了,“这么说,你方才是出去风流潇洒了?”
“没有,绝对没有!”郭元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已是将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会风流浪荡?”
薛绍笑道,“说下去?”
“咳……”郭元振的表情有点一尴尬,笑了笑说道,“眼看即将离开并州去往前方征战,不知何时得回。我便去了一趟柳司马的府中……一解相思之苦嘛!”
“这么快就打得火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薛绍呵呵直笑,突然脸一板,“老实交待,睡了没有?”
“啊?……啊!”郭元振猝不及防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脸都红了。
薛绍是哈哈的大笑。
郭元振羞恼不已,“薛公子,你不地道!”
“我怎么不地道了?”
郭元振字正腔圆的道,“你既然已经答应了纳下柳司马的外甥女陈仙儿,这么多日子以来,都未曾去看过她一眼。你可知人家小姑娘对你是痴心一片,相思成疾?”
“痴心一片,还成疾?”薛绍不禁笑了,才见了一面,至于么!
“当真成疾!”郭元振说道,“我去了柳司马府上,隔着一座院子听到陈仙儿弹唱此曲,真是幽幽戚戚催人泪下啊,可见那小女子心中确实难受。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陈仙儿自幼就在音乐与舞蹈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在并州一带闻名瑕耳,俨然一副大家风范——你真该去亲眼见识一下!”
“哦,敢情你是来当说客的。”薛绍笑了,自家兄弟,彼此实在是太了解了。
郭元振自知这么一点小心思绝不可能瞒得过薛绍,于是他嘿嘿直笑,说道:“薛公子,你就现身一下解一解小姑娘的相思之苦,又有何妨呢?顺便……咳,睡上一觉!”
“闭嘴!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薛绍没好气的骂道。
“别骂我,我是有样学样!”郭元振十足谄媚的样子,嘿嘿笑道,“如何,去一趟吧?”
薛绍回头一看,月奴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于是道,“去就去吧……但睡,肯定是睡不成了!”
然后两个大男人窃笑成了一团。月奴走过来看到他们这副样子,连眨了几下眼睛又不好多问,只在心中狐疑:看郭元振笑得这么猥琐,肯定是来约公子要去哪里寻花问柳了……
月奴心中隐约有些怏怏不乐,但不动声色的嘴上却道:“公子,我忽然感觉有些腹疼……不然我就留守家中,请郭将军陪公子一起去并州城里?”
薛绍一听,月奴是越来越细心、越来越懂事了。
郭元振略感惊奇的同时不禁对月奴肃然起敬、也对薛绍羡慕得要死——女人天生善妒,哪个男人不喜欢月奴这样“懂事”的女子做为伴侣呢?
两人都一同看着薛绍,等他表态。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既然身子不舒服,理当就医。月奴,跟我一起去,顺便去药肆看一看郎中抓几副药回来。你生病了难受,我会心疼的。”
“多谢公子……”月奴一下被感动得眼睛都要红了。
“啧啧,好一副郎情妾意啊!”郭元振煞有介事的道,“我郭某人何时能享有此等艳福呢?”
“少废话,赶紧走了!”薛绍猛推了郭元振一把,把手伸向了月奴。
月奴犹豫了一下……我一介奴婢和公子牵手,这种事情怎可发生?
“来!”
“是……”
月奴瑟瑟的将手伸了过去,薛绍一把将她和手握住,哈哈大笑的拉着她并肩而行。
偷得浮生半日闲,有好兄弟与好女子从旁相伴一同游玩……自从离开了长安,薛绍的心情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和美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