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萧玄的书房,琳琅便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终于进来了,外面真的好冷。哎,坏人难当啊!
借着外面微弱的火光,琳琅迅速将屋内摆放看了一遍。除了进门那一面墙,其它三面墙边都摆着高大的书架子,上面满满当当的摆放着各类书籍。靠里的角落里有一个大箱子,落了锁,不知里面是何东西。
天太黑,她看不清架子上到底有些什么书,也不知那些案宗是否会夹杂在这些书籍之中放在那几个架子上,一时颇有些无奈。
她不敢点灯,屋里又太黑,只能辩出一些大体物件,若是要找案宗,恐怕还得费一翻手脚。
思索半晌,琳琅决定先从书案上开始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而且,书架目标太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
打定主意,琳琅立即行动,身形一闪,人便已经到了书案边。东翻西找,顺便看看萧玄的墨宝,再跟自己的一比,羞愤欲死。
找了半晌,并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眼尾突然扫到萧玄放置在书案上的一个画筒,里面放了五六卷画,琳琅眼睛一眯,兴致勃勃的拿出一副来欣赏。
因为屋中较黑的缘故,看不大清画上细致的内容。只大致看到画中是连天的悠悠青草,似有风起,草儿轻轻软软的随风摇摆,一条白玉似的小河穿过整个画面,几乎能听到水流过时发出的叮咚声。
画中似有一人,看不甚清。琳琅嫌屋内太暗,执了画卷行至窗边,就着从屋外透进来的微弱火光细细的去看那副画。
一个青衣女子蹲在河边浣衣,画里只见女子单薄的背影,大片大片的墨发铺在身后,青衣黑发,单一个背影就已美不胜收。她的头微微偏着,唇角勾着欢快的笑,雪白的肌肤在满幅青色的画中尤为显眼,冰肌玉骨,殊容丽色。
即便只有半张侧脸,但琳琅一眼就认出画里那个女子,青裙墨发,殊容丽色,除青青外再无其他女子的画像能被萧玄这般摆在书案上,珍之爱之。
修长莹白的手指缓缓划过画中女子的下颌线条,再轻轻下移。目光落到左下角两行小字时,琳琅只觉眼睛被刺的生生的疼。
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
一为刚刚琳琅在书案上瞧见的萧玄的字体,遒劲有力,笔走龙蛇,潇洒自如。一为绢花小楷,秀气非常,但亦秀丽可观。
两种不同的字体就如两个不同的人站在一起,一男一女,一刚一柔,别样的温馨雅致。眼前似乎出现了那晚萧玄拥着青青在水边赏月时的情形,安静美好。
琳琅微微闭了闭眼,唇角敛起一个清雅哀凉的弧度:那两人,还真是该死的般配啊!
不再去看那幅画,琳琅将画卷好,依旧放进画筒中,再不敢去拿别的画卷看了。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箱子,几步行过去拿着箱子的锁拽了拽,那锁分毫不动。
琳琅沉默片刻,唇角一弯,从怀里摸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嘿嘿的笑着去戳那个锁孔。捣鼓了半晌之后,却见那锁毫无动静。
泄愤似的将那铁丝狠狠抽出来,一边骂道:“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说好的一戳就开,我特么怎么就不行?这么结实,看来非要我……”
琳琅的碎碎念还未说完,那锁孔里便有一根银针激射而出,若不是以前在山上云辰云翼那两个老东西一直偷袭她,让她养成了这般灵敏的听觉,她怕是要被这根银针交代在这里。
她本离那锁极近,银针出孔的时候与锁摩擦出轻微的声响时,琳琅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整个人就已经径直跃上了房梁。
她看着那跟银针刺进书架子,整根针连一点针尾也未剩在外面,只觉后颈一阵阵的发寒。心里默默骂了一声:这萧玄真是太特么狠了!要是被扎了,不得扎个大窟窿?
冷某人兀自在心里骂的开心,却全然忘了是自己闯进了别人的书房里,还意图窥探别人的秘密,就算被扎个窟窿也是自己作的。
从房梁上跳下来,琳琅默默盯了那箱子半晌,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不打开那箱子又觉十分不甘,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暴力解决问题呢,就如直接捣碎了这破锁了事。
还未等琳琅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门外一阵脚步声直朝书房而来。琳琅一惊,身形一闪便隐到两个书架相交的角落里,若不专门来此查看,定不会发现她。
然,琳琅刚移至那角落中,便被一人捂住口鼻,身子一旋,自己便被一人死死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两手被压在身后,身前是个高大的男子,紧紧贴着她的身子,腿被男子用一只腿绞住。
这个角落里太黑,琳琅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何人,想来应该是和自己一样来萧玄这里来找些东西的,自己刚刚在院里看到的黑影,大约也是这个男子。
可恨自己一心翻找案宗,竟没有察觉到有人先于自己进了这屋子,还在自己身后隐匿了这么久。如此大意,若是那人趁着方才她失神之际偷袭于她,她不知自己能否躲过。
手脚被压制住,琳琅慌了片刻,便安静下来。脚步声渐渐近了,门将要被推开时,按住琳琅的男子一把揭开了她罩住面容的黑布。
门被推开,火光透过敞开的大门印进来,然后,是萧玄踏着身后的烛火一步一步行进来,点亮了室内烛灯。他一身红衣,星眸如电,透出星星点灯的寒气。
琳琅一惊,萧玄怎会突然回府?莫不是今夜的一切都只是萧玄的谋划,莫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经为他所知。
身子不自觉的崩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外面的萧玄似乎有所察觉,又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盯着书案上的画筒,不言不语,让人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琳琅的身子越崩越紧,今夜若是失败,那么,再查此案便难了!
少女兀自想的认真,却没有发现压制住自己的男子瞪大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惊讶,还有,惊喜。以及男子低下去的力道和缓缓松开自己的手脚。
琳琅只顾着自己不能被萧玄发现,都忘了抬头去看一眼压制住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两人贴的如此之近,自己又毫无防备的完全被锁住,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
刚刚压制住自己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自己,而此时,他竟轻轻将自己拥入了怀里。然后,便是自己童时最熟悉的被安抚的手法。
她童时最易做噩梦,而她噩梦之后,最常做的事便是跑去莫倾寒的屋里将他拉起来陪自己干坐着。那时的莫倾寒会嫌她矫情,却从来未有在门上落过闩。她何尝不知,那是他为她留下的暗夜里最后一处可安心来扰的港湾。
也是那时,他便是经常用这样的手法温柔的去拍她的背来安抚她。
两重一轻一重。
在莫家的两年,她早已习惯那样的温暖,早已习惯了那样的节奏。她本以为她再也不能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却没想到竟还能遇到这样熟悉的节奏。
那么如今这人,是莫倾寒?
琳琅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仰起头就着屋里的火光去看那人时,入目便是一张森寒可怖的鬼面具。对于这张面具,她的印象太过深刻,又或许说,见过这张面具的人都不会再忘掉。
鬼面!
原来是他,难怪当初他与自己打斗时未尽全力,难怪他手下之人偷袭自己时,他那般惊恐。却原来,他竟是在莫家与自己斗了两年嘴的莫倾寒!
他一早便认出了自己,处处让着自己护着自己,自己却那般与他针锋相对,还直接一掌袭上了他的心口,他那时痛不痛?
她不知莫倾寒这十年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他为何就变成了如今江湖上四大奇人中的鬼公子,但她知,他定是受了许多苦。
若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谁愿意去做那成日戴着面具的鬼公子,若能肆意无忧,谁愿意去过成日在刀口舔血的日子?
看着那张森冷的面具,琳琅明明是满心的再遇莫倾寒的惊喜,却不知又为何有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疼痛从心底一点一点泛出来。
抬起手来缓缓抚上那冰冷的面具,琳琅只觉自己的心被人握在手中肆意揉搓,痛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鬼面似是笑了一下,因为琳琅看到他的眸子与小时候笑起来那般弯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却没有说话。
琳琅还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悲喜交加之中,却听闻在书案前坐了许久的萧玄一声冷哼:“还不出来么?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眼皮子微微一跳,琳琅此时才惊觉自己是在萧玄的书房之中藏着,而且那位狐狸一般的正主已然发现了自己。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便见鬼面对着她比了一个‘好’的手势,尔后还未等琳琅想明白,便从那角落里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