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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槐和小葱看着走进来的三人,有两个认识,正是曾经在刑部作证过的秋霜大哥大嫂——王大郎和熊氏。
另一个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腼腆地笑着。
她肤色白净,只是眼睛有些小,鼻子稍显矮。嘴巴是脸上最大的亮点,唇线清晰,勾勒出两片菱形花瓣一样的嘴唇。
三人给张槐和小葱见过礼后,小葱微笑问道:“秋霜姑娘这些日子去哪了?让我们好找。”
秋霜忙起身,不安地绞着衣带,低声道:“我……我找玉米,他不理我,我在京城没法过,就回乡去了。”
小葱听了诧异:“哦?”
回乡去了,这怎么又来了?
王大郎见她神色似乎不信,急忙道:“小人夫妇回到梅县,没几天妹子也回家了。小人想着,妹子从小就跟张家少爷一床睡了,张少爷又在刑部当着人说,小人妹子是他原配媳妇,小人不敢就把妹子许人,这不赶紧就给张家送来了。”
张槐听得很不舒服,什么叫“一床睡了”?
虽然事实如此,然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何况还是自家亲妹子。他看这个王大郎就不顺眼起来。
熊氏也赔笑道:“我们是想啊,那个玉米是假的,当然不记得秋霜了。这回真玉米回来了,那就不同了。所以我们告诉了妹子,就带她来了。”
小葱却只注意另外的关窍。
她问秋霜道:“秋霜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
秋霜想了一下道:“七月初……好像是七月初八。我那时候没着没落的,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就走了,也没留心日子。”
小葱纳闷地问道:“从我弟弟六月底在刑部告状开始,官府和我们张家都在找你,你一点都不知道?”
秋霜茫然摇头。道:“不知道呢!我银子被人骗了,也不大敢在街上乱逛。”
熊氏忙笑道:“京城是多大的地方!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哪对哪儿呀!遇见那些军爷,没准都要躲着走。谁还送上去找骂,她又不知道官府在找她。”
小葱微微点头,又问道:“你七月初八就回去了,那时候你哥哥嫂子还没来京城呢。他们来京城作证后再回去。耽搁不少工夫,怎么你反倒比他们后到家?”
秋霜低下头,黯然道:“我身上银子不多,我……好些路都是自己走的。”
小葱听了。忙道:“姑娘受苦了。”
王大郎夫妻都笑说不要紧,好在平安到家了。
小葱继续问道:“你可记得,当年白县令找到你。是如何问你。你又如何说的?”
秋霜便努力回想,断断续续将当年情形说了一遍。
据她说,她跟白凡说了玉米是张家人——这都是玉米告诉她的。也就是说,白凡应该知道玉米没有失去记忆,那后来找个失去记忆的玉米送来张家,就居心叵测了。
张槐听了紧蹙眉头,和小葱对视一眼。都很疑惑。
小葱问道:“秋霜姑娘,我张家当年也派了人去你们家问过了,当时你可没告诉他们这些。”
秋霜又茫然道:“告诉什么?白县令仔细问了我,我就说了;后来又有人去问,就是问玉米弟弟怎么逃走、怎么找回来,我就说了那些。没人问我跟白县令怎么说啊。”
说完,她低下头道:“我本来不想说的,玉米弟弟相信我,把真话告诉我,我不能跟人说。可是白县令跟我说,玉米弟弟从河里逃走,很可能会淹死。还说,他真是对玉米弟弟好,不会害他;爹也说白县令是好人,我才说了。后来,白县令果然找回了玉米弟弟。”
小葱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吩咐人安排他们在王府住下,好生照看。
等人带走后,张槐道:“若这样说,对白凡的指控就有眉目了。”
小葱摇头道:“没这么简单。爹想,白凡心思缜密,若是秋霜当年真这么说了,他还能容许她活到现在吗?他还敢把假玉米送来吗?”
张槐点头,疑惑道:“那这个秋霜……”
小葱皱眉道:“总觉得奇怪。”
思索一会,不禁喃喃低语道:“这两口子,不会胆大到用个假妹妹来哄骗我们吧?”
张槐听了,猛一拍桌子,道:“那臭小子还没回来?”
小葱听得一愣,道:“爹是说六弟?”
张槐气道:“不是他是谁!臭小子,连个秀才还不是,整天忙得不归家,比他大哥和小叔还忙。”
小葱扑哧一声笑道:“爹让人去叫他了?”
也是,这个秋霜的事,还得等大苞谷回来才能弄清。
正说着,板栗、张杨匆匆走进来,一齐冲着张槐道:“大哥(爹)怎么了?”
张槐奇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板栗抢着道:“不是说爹心口疼吗?”转向小葱,“爹可要紧?怎么好好的心口疼呢?”
张杨也紧张地看着小葱,问是什么缘故,说大哥之前可是什么症状都没有呢,就算在黑莽原,也没心口疼呢。
小葱被两人问得一头雾水,诧异道:“谁说爹心口疼?”
张槐则气道:“谁去告诉你们的?谁喊你们回来的?”
板栗疑惑道:“不是家里派人去叫的吗?先叫了六弟,六弟急忙让人去告诉了我跟小叔。”
张槐这才知道弄误会了,不禁“嗐”了一声,一拍椅子扶手道:“我那是……我那是叫大苞谷回来!这臭小子!他呢?这么担心他爹,他自己怎不回来?这该回来的没回来,不该回来的倒回来了。”
张杨大概也知道弄岔了,哥哥身体没事,便坐下喘气。小葱又倒了茶捧给他,喝了一口后,便问张槐怎么回事。
张槐气呼呼地将缘故说了。
张杨和板栗听得好笑不已。忙又仔细问秋霜的情形。
小葱就细细地告诉了他们。
谁知张槐随口说“心口疼”闹的误会大了,接下来,山芋、南瓜、花生、玉米纷纷从国子监赶回来;青莲又跑回家,于是连郑家也派人来了;衙门里赵耘也打发人来问老王爷身子要不要紧。英王世子也派人来问安,因为大苞谷跟他告假……
张槐那个郁闷,觉得心口真的有些疼了。
他颓然问匆匆赶回来的刘黑皮道:“到底是谁把这话传出去的?我只让人去叫大苞谷那小子,结果他到现在也没影。怎么这些人都跟……干啥似的回来了?”
他本来想说“都跟奔丧似的回来了”,一想这话太不吉利,慌忙刹住话头,这才改了口。
刘黑皮急忙查问。
原来是那个去叫大苞谷的家人——他太尽心尽责了。见老王爷说心口疼,立等着要叫六少爷回来,忙撒腿就跑。
在前门把一个管事撞得一歪。问他去哪。
他来不及答。匆匆丢下一句“找六少爷。老王爷心口疼,要他赶紧回来。”
那管事吓了一跳,见他跑得飞快,不及细问,就招手叫来一个家人,命他去国子监叫其他少爷,他自己则进来问候。
他听说老王爷和大小姐在上房厅堂。心里更担心了——大小姐肯定在帮老王爷诊治。于是自作主张,又派人去慈安寺叫老王妃去了。
张槐瞪大眼睛道:“糊涂东西!”
刘黑皮急忙安慰道:“老王爷别急,我刚才已经又派人去慈安寺了,告诉王妃没事,省得她惦记。”
张槐这才松了口气。
一时又生气地问:“大苞谷呢?不是说早就回来了,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板栗也奇怪,听那报信的家人说,大苞谷听说老王爷生病后,当时拔脚就走了,只跟英王世子说了一声。
小葱便对刘总管道:“黑皮叔,再派几个人出去找找。”
刘总管忙点头出去安排。
大苞谷在哪呢?
他在半途中被人截住了。
是机灵鬼,特意赶去找他的,将他扯入路边一间铺子,说有要紧事回。
大苞谷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家的点心铺子,于是二人进入里间说话。
“什么?爹没生病?”大苞谷吃惊地问。
“没生病,好着呢。怕是有些生气。”机灵鬼道。
“爹为什么生气?”大苞谷奇怪地问道。
“因为少爷的原配夫人找上门去了。”机灵鬼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大苞谷。
大苞谷纳闷道:“这不是好事吗?我们到处找不到秋霜姐姐呢。好容易她来了,爹为什么要生气?”
机灵鬼叹气道:“我的少爷,你不觉得你最近事儿惹得太多了点么?又是公主又是海盗。家里两个还摆着呢,这原配又找来了。嗳哟喂,就在大门口跟门房说,他们是六少爷的原配夫人和舅爷……听听,有这么说话的嘛!”
大苞谷沉吟道:“也是。秋霜姐姐怎会这样?走,回去看看。”
机灵鬼忙拦住道:“我出来找少爷,不是为这事,我有别的事要跟少爷说。”
大苞谷忙问什么事。
机灵鬼凑近他小声道:“田翰林的爹来京城了。先去王府见了老王爷,然后就去田翰林家了。刚才小丁子来报信……把那什么表妹赶出田家了……听说当场晕倒了呢。田夫子也不管她,让人把东西都扔出去了。”
大苞谷顿时精神一振,疾声问道:“这是真的?”
机灵鬼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来找少爷,也不是为这事,我是有别的事……”
大苞谷不耐,照他脑门就是一下子,怒道:“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跟个老娘们一样。”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