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范一统正喝在兴处,有水贼来报:“范哥,那‘鱼水欢’又拦住了我们,花常采让你出去答话。”
“那水上嫖还在鱼水欢上吗?”
“这倒不知,这么晚,应该早回水寨了吧?”
范一统走了出去,我想跟着出去看看,他手一拦道:“兄弟别动!我先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当然,我没有听他的,而是走了出去隐着身偷听着。
“一统哥,你说话不算话啊!不是说要带兄弟来鱼水欢啊,怎么老躲着我们的船跑?又不来我们船上,又不归水寨,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哪里啊?船到岸时碰到了一位老相识,他急着要连夜抄近路去孟津岭,我准备送他一程。”
“急也急不了这么一会儿,上来玩玩吧!我也认识一下你这位朋友。”
“那我先问问这位朋友吧。”
我赶紧退到内舱,等范一统一进来,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倒也没什么,花常采让我们去‘鱼水欢’上玩一玩。”
这时,古风走了进来,“大王,千万别去,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转对范一统道:“你这厮赶紧送我们到岸上!”
“不得无礼!这是咱范哥!”我厉声呵斥着古风。
范一统道:“那个水上嫖有令,只要被鱼水欢一拦住,任何船不得擅动,违者杀无赦。”
千万别让弟兄们陪我去冒险,得尽快让他们脱身,只好对范一统道:“实在没办法,我就跟你上‘鱼水欢’吧,其余的让你的兄弟负责送到对岸。”
“没问题,古兄弟,等一会儿,你找我的内弟就行,他叫文天章。快走吧,时间长了以免生疑。”
古风恳请道:“大哥,不如我留下来,你带人快走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不可,白天他们见过你的,若再说是范哥的朋友,这谎是没法圆了。”
我随范一统到了船头,只见对面船上,花常采站在几个挑灯笼的女子中间,显得红光满面。那几个女子皆是绿纱缠身,该露则露,该隐则隐。
花常采不满道:“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
范一统笑道:“嗨,我这朋友说是有急事,说什么也不愿出来,是我把他硬拉出来的。”
我拱手行礼道:“大官人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花常采?久仰久仰。”
“哈哈,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大名鼎鼎不敢当。听口音,这位朋友也是陕州人啊,不知尊姓大名?”
“哈哈,我的确是陕州的,贱名周发润,如今在路家庄路风波路大员外家听职当差。”
“哎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也是陕州的。快上来吧,好好找个小娘子陪陪你。”
“哈哈,真是巧了,没想到咱俩竟是老乡。只是我家员王夫人死了,得赶紧去孟津岭报丧。还是改日吧。”我寻思若是说我是个报丧的,他听着晦气,肯定就不会留我了。
果真他有些沉默。
“孟津岭是路家什么亲戚?”花常采问道。
“是我家夫人的娘家。”好在我当初陪王员外去过路家几次,对他家还是知道些底细的。
“哦,报丧就你一个人吗?”
若说一个人,他要是把整个画船霸拦下,让全船的人都上了鱼水欢,岂不是更麻烦了?
“那倒不是。”
“那不就结了,让别人去报丧,你来我船上搂姑娘,想要几个都行,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见了老乡比见了我爹还亲!”
“好吧,我回去给我的同伴说一声。”
我走回内舱,对古风道:“看来,我得非上贼船不可了,我若一时回不去,千万不能让董荣用兵。”
“大哥,保重!”
“你们也一样。”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送他们到岸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对我露出灿烂的一笑。
“你就是范一统的内弟文天章吧。”
“正是在下。”
“好,改日我们一起喝酒。”
我走出内舱,随范一统登上了鱼水欢,在挑灯笼的女子簇拥下往里走,进了一个小厅,我们分头落座,有女子献茶。
我笑道:“花哥哥风流倜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花常采道:“常在花中眠,哪能不留香?玩得女子越多,男人味便越浓。”
“高见高见!”我伸拇指赞道。
我们说了一些闲话,聊聊了我们共同的故乡,花常采道:“今霄一醉值千金,找两个靓点的陪你喝喝酒。来,你亲自挑一挑。只要你当场说好,便让她留下来。”
一个缠紫布的女子喊了声,“姑娘们,走一圈!”
一个个布缠身的女子鱼贯而入,布面色调五彩斑斓,走路的姿势好像都不一般,真是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看上去很美。
我一时有点掉进母猪窝的感觉,当然这样说也是把自己当成猪了。
人毕竟是不同于猪的,也不同于马和驴。人有美人,马和驴却少有地会说美马美驴。这也是人的奇特之处,虽皆有鼻子有眼,但因不同的五官配置,也便有了美丑之分。而美,也是千差万别,无法形容。
当然,一人女子的美绝不是简单的五官配置,还有态,还有神,还有气……这些虚无的东西更是决定着美的风格美的层次。
一个个布缠身的娘子走到我近前,摆个姿势,等着我说“好”,若等不来,便又回转身扭着屁股离去,下一个又是如此,直到走了不知多少个,我皆未说“好”。
一时难以选择。当然,我其实也是在等一个人,就是白日里哪个穿海棠红的女子。
“周老兄真是口味高啊,一个都看不上!小庆姐,还有吗?”
“就差小洁了。”裹紫布的原来叫小庆,是个存着风韵的半老徐娘。
“她呢?”
“没敢让她来。”
“去喊她,大王发话了,从今天起开始让她接客!”
小庆扭着屁股出去了。
“鱼水欢”能把这么多美女聚在一起,也是极其不容易的,绝非一日之功。走在街上,那些抛头露面的女子大多不值一看,原来这美女们都扒堆了都集结了都藏起来了,一般人是不得见的。
西施毕竟还是少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不是假话也是一种恭维话。很多人的情人大多不是西施。西施往往是别人的情人。
我正胡乱想着,白天的“海棠红”晃了进来,摆在了我面前。但见她,淡黄的薄纱带从大腿根直缠到多半胸,上紧下松,两条一条直着一条弓,一手掐腰一手扶着满头红,玉面芙蓉,清肌寒冰,胸前两朵微微动……
“好!”我喊了一声。
“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大王以前最喜欢的一个,她也是葫芦寨那个山大王的妹子。再选一个吧。”
“有她就够了。”
“诶,那不行,我们这船上有个规矩,只选双不选单,你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我扭头指了挑灯笼的一个。
花常采道:“好,兽兽,你中彩了!”
“去你的!”兽兽给了花常采一巴掌,挑着灯笼挽着我的胳膊走了出去。小洁随在身后。
船内一条过道,两边都是格子一样的小屋,每个小屋皆有名字,比如酒泉子,汉家月,浣溪边,波心亭,满江红,雨中花,水龙吟,清平乐,满庭芳……
兽兽道:“小洁,去你的水云间吧。”
小洁道:“还是去你的洞仙歌吧。”
“我那洞仙歌太乱了。”
我说道:“去水云间吧。”
兽兽把灯笼挂在了过道里,推开水云间的门。房间不大却很雅致,墙板上贴着一幅文同的画作《竹影清歌》,桌几上的红烛插在莲花托里,莲花托的下边却是一只伸头龟。
两个姑娘献了茶果,我坐到一边喝茶。
小洁坐在桌几旁,拿起竹简看了起来,满头红花闪在烛光里,真可谓烛影摇红。
我凑到她身后去看,一种女人的体香竟让我有些迷醉,这种暧昧的地方最容易达到暧昧的距离,这种暧昧的距离最容易发生暧昧的故事。
竹简上是欧文苏字的《减字木兰花》。
兽兽道:“姐姐真是好雅兴,在这种地方还看这种东西?”
我问道:“你俩谁会唱这首《减字木兰花》啊?”
“小洁肯定会,她能歌善舞,是女中翘楚。等我一下!”说着,兽兽便起身而出。
小洁道:“我也唱不太好。我家大王把我送到清吟楼跟那个色艺师学了一些日子,也没学会什么,我太笨了。”
“你叫董洁吧?”
“你怎么知道?”
“你哥哥叫董荣,大家称你小洁,我估计你就叫董洁了。别怕,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这时,兽兽拿着翠绿的玉箫走了进来,“姐姐,咱俩珠联璧合一次!”
说着,兽兽就吹起了箫,董洁随着唱道:
伤怀离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
扁舟岸侧。枫叶荻花秋索索。细想前欢。须著人间比梦间。
正唱着时,两个女子推门进来,摆上了酒菜,唱完后,我们三个便围坐喝酒,董洁坐在我的对面,兽兽坐在另一侧。
兽兽问道:“这位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笑道:“我叫周发润。”
“哦,润哥啊,你一定是发了大财活得很滋润,想把法把我赎出去吧,若是不嫌弃我,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
“你们也能赎吗?”
兽兽道:“是啊,我们只要干够两年,就可以赎身了。我到年底就满两年了,真盼着有人把我赎出去。”
“得用多少银两?”
“这就难说了,价钱都是和花老板面议的。”
“小洁,你还有几个月就可以赎了?”我望着小洁问道。
“赎我干什么?我在这里挺好的。”
我脸上多少有点尴尬。“来,我敬润哥哥一个,我的美好明天就靠你了!”兽兽坐到我的大腿上,跟我干了一个。
“我说兽兽,你这话跟多少个男人说过了?估计到猴年马月也没人赎你!”
“你可别咒我!这位润哥哥跟那些王八孙子不一样,我一看就看出来了,他肯定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小洁用鼻子轻“哼!”了一声。
兽兽一只手在暗暗地掐我的大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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