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木山转身对一个喽罗道,“你去告诉大虎、二虎,速抓了伏牛寨的另一个贼子,先关押在大榕树下那间秘室。大虎二虎若问,你便说那伏牛寨的山大王偷走了镇寨之宝铁公鸡。”
“遵命!”那人转身而去。
赵木山又对另一喽罗道:“快把希子喊来,让她当面跟他对质。”
这希子怎么大半夜的就进了我的房间?若是自己走错了,又因何大嚷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呢?莫非这是一个圈套?但赵木山以他新婚的儿媳为钓饵,是不是代价太大了点?我和他并无过结,为什么要除掉我呢?一头雾水,我也很想搞清楚,即便死,也不能不清不白地死去。
人活着,其实就是一个较真和猜谜的过程。所以,累。
赵木山拿起一个皮鞭扔给了留下来的喽罗道,“你也别闲着啊!给我打!狠狠地打!”
我被吊了起来,扒去了身上仅有的袍子,啪啪啪地抽打起来,当时那劲头真觉得自己牛马不如。
凡事皆有代价,既做了牲畜的事,就得像牲畜一样挨揍。当然了,这事也非我所迫,即使做了,也不算太牲畜,即使做了,也不是太后悔。
既然图了一时之快,就得要忍受随之而来的折磨。我咬紧牙关,尽可能不去哎呀喊叫,如此这般更像是一个男子汉。
疼,钻心地疼,一死了之的心都有了。
杨希子低着头走了进来,我甚至把她看成了一丝救我的希望,呆呆看着她,那内心的渴盼一股脑拥进了眼睛。
她抬头望了望我,便低头面向了她的公爹。
“说,到底怎么回事?”
希子扑通跪在了公爹面前,喊了一声“阿爸”,便哭了起来。
“哭有什么用?把事情讲清楚!”
希子竭力止住了哭声,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夜烟惹得祸,我承认都是夜烟惹的祸,那样的夜色太烟我看不太清……”
“别啰嗦了!快说!”
“我去小解,回来时,走错了房间,仅此而已!”
“咳,你说你?!”赵木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那人停下了对我的鞭打。
“你屋里不是放尿盆了吗?怎么还要出去小解?”赵木山又生了疑心。
希子道:“我扶着常乐往尿盆里尿了一泡尿,结果都漏了出来,我拿起尿盆一看,底下竟然钻了个眼。”
“,钻个眼钻出这么大的问题,我一定要把这钻眼的查出来!”
喽啰道:“大王,这也是闹新房的一种方式,且不可小题大做!”
“多嘴!”赵木山怒斥一声,瞪着眼道,“谁让你停下来的,给我打,狠狠地打!”这赵木山看起来也是个翻脸不认账的手。
这喽啰也憋了一肚子气,便把这气撒在了我的身上。
杨希子站起来,扭头瞪着我,“都是这厮害我,他明明知道是我,还不肯放我出去!”
她这样说,让我很生气,“怎么是我害的你?是你先摸的我先搂得我,你错把我当成新郎,我其实也错把你当成别的小娘子了,若知是你,我动都不会动你一下!”
“你胡扯!我当时说话你听不出来是咋的?”
“你说了吗?你根本就没说!你只是叫了,大声地叫了!”
“你无赖!我说了好几句呢!”
“那你说的什么?”
“我……”杨希子胀得脸通红。
赵木山走过来,夺过了喽啰手中的鞭子,真可谓老当益壮,一鞭子抽得我如刀割一般,“你是不疼咋的,怎么还这么多废话?我儿媳妇你以为是白干的吗?”又转对喽罗道,“你也别闲着,赶紧给我烧烙铁去,给他脸上身上留些记号。”
哇噻!今日若毁了容,又如何面对我那些小娘子啊,若如此,还真不如死了干净呢?
这杨希子,为啥偏偏跑错我的房间呢?
赵木山抽了我几下子,又把鞭子丢给了杨希子,杨希子瞪着我,抖着手便一鞭子一鞭子抽打在我身上,第一鞭还算温柔,此后一鞭比一鞭凶狠,这鞭子用得比她公爹还溜!
“你下去歇着吧!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是别让小六子知道。”赵木山接过杨希子手中的鞭子。
杨希子点点头快步离去,赵木山又喊住了她,“你不是会那个什么蛊,也给这厮下下蛊,让他娘的生不如死!”
我心说,就是不下蛊,也让我生不如死了。
杨希子狠狠剜了我一眼,让我不寒而栗。她要真下蛊,且不知我要遭多大罪?看来,女巫一样的娘子是惹不得的。
赵木山把鞭子丢到了一边,他喘口气,也该让我喘口气了。我闭上了眼。
赵木山问道:“好了没!”
在火里烤着烙铁的喽啰道:“快了快了,不是太红!”
“先试试吧。”
那喽啰便拿着烙铁来了,我睁开眼望了一眼,赶紧闭上了眼睛,这要不叫红,那什么叫红啊?红得直刺我的心。
“是不是先烙脸?”
“先烙屁股吧,我看火候还不够。”
我把牙咬紧了,等待这深深的一烙,身体不由得抖动起来。
赵木山嘿嘿笑着,“我以为伏牛山的大寨主是个大英雄呢,狗屁!——你别傻愣着啊!给我烫啊!”
“啊——”,还没挨上呢我便大叫一声,一股胡焦味,很是难闻,疼得我破口大骂,“赵木山,我草你姥姥!”
“你草了我儿媳妇,还想草我姥姥!”赵木山一个耳瓜子又扇向我。
四周迷漫着烟气,我有些看不清赵木山的脸了。
那喽啰把烙铁又放进了火里,那火越烧越旺。
“这会儿闻着是胡焦味,等会儿就是烤肉味了!”赵木山说着又笑了一几声。
“叮叮邦邦……杀啊……活捉赵木山……”外面人声嘈杂,莫非是我的弟兄们杀了过来。
赵木山支愣起耳朵,与我想到了一起,自言自语道:“伏牛山的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不成?他们山寨有神算子不成?”
“大王不好了!”去抓李大锤的喽啰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红袍将杀进山寨,三少爷战死,大少爷被活捉了。”
“快去给我取铁公鸡!”
“铁公鸡被红袍将夺了去!”
“天灭我铁鸡岭!”赵木山叹了一声,大步迈了出去,两个喽啰紧跟而去,迅即把门锁上。
外面喊杀震天,且不知什么情况,更不知李大锤的生死。
正胡乱想着,只听屋外传来声音,“这房子关得怎么这么严实?”
“谁知道呢?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里面有火光,肯定有人。”
“那好,可是咱有话说在前头,若里面关着个小娘子,归我来处置,若是个大老爷儿们,便交给你了!”
“不行不行,凭什么你弄小娘子?石头剪刀布,这样公平合理。”
两个在外面石头剪刀布着,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是两个官兵。
一个失望地说:“我觉得就是个男的,你来吧!”
“这有什么难?一刀砍了算了。”
“慢!”我赶紧说道,“我跟赵木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赶紧放我出去,我把他碎尸万断!”
“你们有什么仇?”
“赵木山见我妻子生得漂亮,便霸为己有,把我关在这秘室里活活折磨我,你们看我的屁股就知道了。”
一个看了看我的屁股,“哎呀呀,好可怜!那你的妻子呢?”
“我也不知她的生死,赶快放我下去,兴许我还能救了她!”
其中一个便把我解了下来,然后又解我手上的绳索……
“慢,我看他好面熟,感觉像伏牛山的山大王。”但他的话迟了,我已经被松开,反身一把搂住解我绳索的人,夺了他的刀,另一个撒腿就跑。
“我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放心吧,我只借你一条裤子,快脱下来!”
那人迅即扒下裤子,我穿上拿着刀便冲出了秘室。
外面差不多全是田贼的兵,红袍将带兵围攻着赵木山父子。
“我来也!”
赵木山赶紧一躲,大吃一惊,“你怎么出来了?”
“我自己挣脱了绳索,救你们来了!”
“用不着,我死也不要你救我!”
我直奔红袍将而去,这才看清,这红袍将并不是沈小阳,原来是个冒牌货,便跟他打在一处。
“你们三个快走,别忘了给爹报仇!”赵木山大声朝三个儿子喊着。
“不,要死我们一起死!”四少爷再次挺枪迎敌。可谁知一箭射来,四少爷倒于马下,还没来得及站起,便被乱刀剁得四分五裂。战场上真是没情面可讲,只能用刀枪说话。
“啊!”赵木山惨叫一声,差点摔下马,对剩下的两个儿子吼道,“快跑,你们要都死了,谁给你弟兄报仇!”
二少爷、五少爷速逃,我和赵木山并肩战斗着,共抵敌军。刚刚还是针尖对麦芒,此时却拧成了一股绳。
“你小子虽然铸下大错,但比那些龟孙子强多了,那些人,见了诱惑就上,见了危险就躲,这贼军一杀来,再不见我往日的一个亲朋好友。唉,不知我六儿子和儿媳如何,也不知我的家小如何,我老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只能靠给你了!”
“放心吧,我们都会杀出去的。”可我话音未落,赵木山被流星锤砸在了胸脯上,当即喷出一口血,栽于马下,刚想站起来,却被一个田兵一刀砍了,血柱又是射了老远,众田兵便哄抢起老赵的人头。
“活捉牛显,大大有赏!”那个穿红袍的冒牌货一喊,田军向我蜂拥而至,我夺了一把长枪,乱刺一气……这时节,我的独角马竟冲进敌阵,踩踏无数,我翻身跃马,却因屁股被烙,疼得又跳了下来。
我手握长枪,赤着上半身,纵横在群敌之中,没多时,血色飞漫在烟尘灰土之间,抬望眼,那些风筝断了线,越飞越乱,越飞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