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走到院门边,不知晾什么东西,见此情形对林春笑道:“春生你真厉害。瞧,二妮她们一点都不生气了呢。跟我们都处得好的很,最喜欢杜鹃。”
林春“哦”了一声,问“她喜欢杜鹃?”
槐花点头道:“她是个实在的人,事情说开了,就没什么了。杜鹃性格又好,老少见了没有不喜欢的,她当然也喜欢了。还说以前不知道杜鹃这样好,要不然早来找她玩了呢。现在她跟杜鹃亲的很。”
涉及杜鹃,林春就听住了,又因为槐花的腿还没大好,走得很慢,他便也放慢脚步将就她,与她并肩缓缓走过来。
远远看去,二人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柔袅娜,竟是极为和谐相配。
大头媳妇和几个媳妇过来这边院子盛饭端菜,从后面看见这情形,不由一愣。忽然想起昨晚春儿晾在门口竹竿上的擦汗布巾,因为大家的布巾都是一样的颜色,他想是怕跟哥哥的弄混了,便自己洗了搭在那晾着,她无意中看见布巾一角绣了朵小花,很熟悉,又想不起来是什么花。当时还想着是不是杜鹃帮他绣的,现在看见槐花,忽然想起那朵花不就是刺槐花么!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站在那挪不动脚了。
这几天两边院子都是人来人往不断的,冯氏正好也过来了,见她站着不动,就问“想什么呢?怎么不走?”
大头媳妇忙笑道:“想起一样东西没拿。等下子再去拿。”
说完跟她一块进去了。
再说林春和槐花说着话一块进来,桂香看见脸一沉,立即大声喊道:“春生哥哥。说什么呢?就等你吃饭了。”
林春忙答应一声,匆匆走过去落座。
槐花望着桂香轻轻一笑,并不以为意。
她现在已经心定些了,也想通了。
她要在林春心里留下好印象。引起他的注意,引起旁人的误解,必须依靠杜鹃。因此,她便在林春面前夸杜鹃。一面关心她,一面流露出自己与她关系不一般。
她并不觉得这样做有错。
大猛媳妇和杜鹃都说,好男人就要抢。
她为什么不能抢?
定了目标和办法,她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晌午饭还是跟昨天一样热闹。
林春见杜鹃忙前忙后,没在跟前来,也坐不住桌子,端着碗走去廊檐下跟她说话,问道:“还没安排好?先吃饭吧。”
杜鹃道:“一会就吃。咦,怎没见九儿和秋生哥哥?”
林春道:“跟师傅进山去了。大概明天回来。”
原来。任三禾是做不惯这些挖土砌墙活计的。一直也没来林家帮忙。估摸着快要竣工了。就带着九儿和秋生两个,又喊了些壮汉,进山去打猎。为竣工宴尽一分力。
“大概明晚能回来。”林春解释完,又问杜鹃。“你可想出了什么好样式,就是那个梳妆盒。”
杜鹃一听就笑了,道:“这个对你来说并不难。不过这东西只能走高端市场。你想,普通的梳妆盒、首饰盒也不稀罕,肯定要用好木头,不然也对不起你雕琢的功夫。木头好、再被你这位大师级的人物精雕细琢,外面看去古色古香、格调高雅,内里暗藏乾坤,就跟艺术品一样,还附带林春的独门标识,卖的价钱低了可不要亏本?”
林春忍不住笑了,点头道:“就按你说的。”
杜鹃又说如何用他独门的手艺和功力防伪防盗,听得林春眼中异彩纷纭。
他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木匠呢。”
杜鹃道:“不会做,难道不能懂得赏鉴?”
林春吃了一口饭,说他心里已经有数了,回头先做两个出来,看看效果,再让大爷爷仿制,看容易不容易。
他的想法是:若是做出来的东西,连林家人也仿制不出,外人就更难了。
杜鹃望着他,忽然一笑,神秘地说道:“你说你要是真在闺阁中扬名了,回头被什么人惦记上,怎么办?”
林春哼嗤一声笑,道:“怎么办?还能把我抢回去?”
杜鹃故意道:“不是没这个可能。一些有权势又跋扈的女子,也会养面首的。你年轻又有才干,很容易被人觊觎,还是要小心些。”
林春楞楞地看着她,“面首?”
杜鹃咧咧嘴,心道真是个纯洁的好孩子。
她咳嗽一声,解释道:“就是……男人喜欢霸占女人,把美丽的女人当玩物养;有些女人也喜欢霸占年轻聪慧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就叫‘面首’。”
林春盯着她,诧异地问道:“你在哪看到的?”
她看过的书,他差不多也都看过;她在村里听来的话,还不如他听的闲话多,为何她知道,他却不知道?师傅总不会教她这个吧?
杜鹃听了一惊,脑子一转,便笑道:“是在外公家听表哥们说的。他们听过戏,看的杂书也多,说了一些悲惨的故事,故事里有人经过这遭遇。”
林春这才恍然。
等回过神来,马上想到她说的自己被人觊觎、沦为“面首”的情形,顿时羞恼起来,居然红了脸,扬起抓筷子的手,就要揪她的耳朵,“要你瞎说八道!”
杜鹃吓一跳,急忙闪身避开。
倒不是怕他揪住了,只是他手上还抓着筷子,要是碰在脸上,可不蹭一脸油,因此跳开笑道:“我只叫你小心些!”
又觉得好笑,林春还从来没对她动过手呢。
林春瞪了她一眼,悻悻地问“真要那样,你管不管我?”
杜鹃立即道:“就算赴汤蹈火,我也要把你捞出来!”
林春见她摆出一副仗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低头大口扒饭。
杜鹃想起之前那些女娃对他的倾慕,觉得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又叮嘱道:“这个世上。什么债都能欠,就是情债不能欠。‘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记住了:若有女子喜欢你,而你对她又无情意。最好别轻易接受她的恩情,以免日后深陷麻烦之中。”
林春本想武断地说“我怎么会”,不知为何又忍住了,而是含笑看着她,乖乖点头道:“我记住了。”
以前她总是很严正地教导他,最近几年不再端着一张小脸说话了,难得今天又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他便纵容她一下又如何!
想毕,他小声问道:“我今天说话没什么不妥吧?”
杜鹃摇头苦笑。故作无奈地叹气道:“那倒没有。不过。生得优秀不是你的错。生得优秀还跑出来诱惑人就是你不对了。”
林春听后一个没忍住,“噗”一声,喷出一嘴饭。
杜鹃正站在他对面。被喷了满头满脸,目瞪口呆。
林春喷完。看着如被施了定身法般的杜鹃,也傻眼了。
院里吃饭的人听见声音,转头一看,不禁哗然大笑。
桂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这……这是怎么了?”
林春醒悟过来,讪讪地笑道:“不小心喷了。”
急忙扯下脖子上的手巾就要帮杜鹃擦。
杜鹃“噗”一声吹掉粘在唇上的饭粒,怒道:“擦有什么用?这不洗能见人?”
说话间,眼皮上一粒饭因为震动而掉了下来。
林春忙缩手,想笑又不敢笑,催道:“那你快去洗。”
杜鹃气呼呼地转身,眼角余光瞥见那手巾一角有个图案,也没大看清,也顾不上问,一径跑去厨房洗脸。
林春也跟进厨房。
槐花早就在注视着二人,见他们亲密,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不过比先前好多了。她要积蓄足够的耐心,慢慢来,不能急。
忙碌中,她忽然看见一个少年看着杜鹃痴痴发愣。这是九儿的堂弟,叫八斤,是林大猛五弟的儿子。
本来她还没在意,因为杜鹃生的那样,又整日脸上都挂着明朗大方的笑容,没有人不喜欢的,少年们更是见了就磨不开眼。就是她自己,也常被村里少年关注的。可是,她发现八斤看杜鹃有些不同:那眼神渗人。
她先是诧异,接着就留心了。
仔细一观察,心儿就狂跳起来,好像发现什么隐秘一样。
这个八斤,当着人的时候,虽然也常笑嘻嘻地看着杜鹃,还不算失态;一背着人,就很可怕了。槐花虽然懵懂,也略知人事,觉得他有些疯魔了,对杜鹃垂涎渴望强烈的很,神态很不堪。
这事她谁也没告诉,只是更留心八斤了。
又忙碌了一天,至次日晌午,林家房屋已经能上梁封顶了。不过,为了掐好吉时,将上梁安排在明天早上,酒宴也开在明天中午。
傍晚的时候,任三禾和秋生等人打猎回来了,收获丰厚。
媳妇们立即连夜忙碌起来,剥皮、清洗、斩剁,并熬炖大骨等,直忙了一夜。
第二天天色刚亮,林家老老少少近两百多口人都来了。一百多岁的林太爷亲自给大梁系上红绸,由重孙辈的孙子抬着,架上房梁,然后钉椽子和檩子……
至此,林春家的上房算是落成了。
林太爷看着一溜八间上房,浑然大气,若等后院的房屋再盖起来,这宅子就是两层进深的大宅院了。
想不到最弱的二房也有今天,看那势头还有超过大房的可能,不禁老怀大慰,暗想二小子在地下看见儿孙这么有出息,也该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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