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微微颔首进了屋里，走到床边，见杨辰正侧着身子昏睡，知道这肯定是福音居士帮忙摆弄的姿势，因为杨辰后脑勺有伤口，不适合躺着睡，而趴着睡久了没病也要搞出病来，所以换换睡姿有益活血。

　　手中的腰包就直接扔到了炕里面，顺手抓起杨辰的手腕给把了把脉，凝神静气了一会儿，确认杨辰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后，终于放心了。

　　一股热流从杨卫的手掌上循环进杨辰的体内，不一会儿，杨辰的睫毛微动，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清眼前的杨卫后，这厮咧出一口白牙傻笑了起来，声音有点虚弱道：“老头。”

　　见他喊出了‘老头’就说明想起了事情，不再是二呆子了，杨卫松了口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撒开手，冷眼瞅着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杨辰脑海中各种画面浮上心头，失忆前的，失忆后的……一想起这些，他立刻暗暗尝试着运功，结果发现经脉中空空如也，不由用力支撑着爬了起来，坐在炕边苦笑道：“老头，我的修为是不是废了？”

　　杨卫淡然道：“差不多吧。”

　　杨辰顿时一脸茫然失落，目光有些涣散，二十多年的苦休，说没了就没了，对一个武者来说，是个很残酷的打击。

　　“知道害怕了？自己没用就算死了也怪不得别人。”杨卫冷哼一声，背个手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道：“如果还没有成软脚虾，就不要赖在床上，滚出来！”

　　杨辰再次苦笑，自己都成这样了，老头也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话。

　　他叹了口气，立刻下了床，然而刚站直身子，立刻感到脑部一阵眩晕，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闭眼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一走出门口，杨辰便是一愣，摸了摸饿得呱呱叫的肚子，看着院子里八九个老头老太，有点莫名其妙。

　　八九个老头老太也齐齐回头看向了他，目光中都带着审视。

　　虽然大家来到这都看到过他，但醒过来的杨辰还是第一次看到。

　　正在摆棋子的铁胆收回目光嘿嘿笑道：“杨卫，你这徒弟不行啊，怎么被人虐成这狗熊样了？”

　　杨卫挥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群老头老太，对杨辰淡淡说道：“过来见过几位前辈。”

　　杨辰愣了愣，随后立马猜到可能都是老头的朋友，只能脚步略带虚浮地上前一步，朝众人拱手鞠躬道：“晚辈杨辰，见过诸位前辈。”

　　众人都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福音居士回头对劈柴烧火的小童子喊道：“福满，把那只野鸡给宰了，用人参炖烂了，给你杨师兄补补气力。”

　　小福满‘嗯’了声道：“师傅，晓得了。”朝杨辰咧嘴笑了笑，随后就提了把菜刀，把绑在灶膛边的一只野鸡给抓了起来，提出了院子宰杀。

　　福音居士慢慢走到杨辰身边，笑眯眯道：“一脸的晦气，二十多年的功力一朝散尽，心里不好受吧？”

　　杨辰立刻强颜欢笑道：“没事，脑袋挨了一枪不死，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少屁话。”杨卫哼了声，转身问道：“我问你，是谁干的？”几个老头老太一听这话，又齐齐盯了过来，心想这混世魔王搞不好又要搅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杨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这次是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两个没当回事的家伙给趁虚而入打了几枪。”

　　杨卫斜睨道：“两个没当回事的家伙能对你施展传说中的灌顶内力？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子我还是头次听说。”

　　“灌顶内力？”杨辰愣了愣，随后反应了过来，盯着杨卫哭笑不得道：“老头，这还不是被你给害的。”

　　杨卫立刻破口骂道：“放屁！自己没用，还敢往我身上赖，欠揍是不是？”

　　杨辰唉声叹气道：“老头，你别告诉我说，你不认识峨嵋派的灭心师太。”

　　杨卫当场一怔，灭心师太他岂止是认识，连人家藏在衣服里面的胎记在什么位置都一清二楚，简直是太认识了。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些人对灭心师太就算不熟悉，也都认识，可以说是因为杨卫的原因，年轻的时候大多都和灭心师太接触过。

　　略显富态的‘叶二娘’站了起来，走到杨辰身边上下审视一眼，皱眉道：“小子，你是说慕容雪对你使用了灌顶内力？”

　　想到灭心师太惨死的样子，杨辰看了杨卫一眼，发现自己竟然恨不起来她，反而是觉得可怜。

　　点了点头道：“就是她。”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都显得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叶二娘环视众人一眼道：“传言宋时，峨眉派出了一个武学奇人，名叫暮云禅师，一身功夫冠绝天下，此人对阴阳虚实和人体盛衰之机理感悟颇深，曾创出一套奇功，名为‘阳光普照’，修炼后能青春不老，不过传言此功缺陷颇多，难道慕容雪修炼了‘阳光普照’，可这套功夫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杨卫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其他人已经是许多年没有见到过灭心师太，他去年却是见到过的，两人还交过手。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了，那女人怎么看起来还那么年轻，现在想想，终于有了答案。

　　下棋的人也停了下来，大家都纷纷起身围了过来，福音居士皱眉道：“只怕是这样了，如果不是修炼了‘阳光普照’，苏雪嫣怎么会灌顶内力，而阳光普照本来就出自峨眉，她后来加入峨嵋派，倒是完全有可能修炼此法。”

　　叶二娘伸手将杨辰掰了个面对面，皱眉道：“小子，慕容雪为什么会对你使用灌顶内力，她对你使用了如此奇功，那她自己岂不是……如果传言无误的话，那她自己岂不是死得很惨？”

　　化韵师太微微摇头道：“也不一定，传言峨眉派有后人参研‘阳光普照’又创出了另一套奇功‘素女心经’，据说能化解修炼‘阳光普照’后的缺陷，她既然能修炼‘阳光普照’，也未必就没机会修炼‘素女心经’，如果不是这样，她哪会冒如此风险去修炼那可怕的阳光普照？”

　　‘素女心经’能化解‘阳光普照’的功法缺陷？杨辰不由一愣，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灭心师太非要盯着自己不放，硬要夺取‘素女心经’，原来是这个原因？

　　叶二娘拍了拍杨辰的肩膀，再次问道：“慕容雪到底怎么样了？”

　　不但是其他人，连杨卫也极为关注地盯了过来。

　　杨辰摇头苦笑道：“她死了，算是自杀了吧，我是在B黎遇见的她……”他把在F国遭遇灭心师太的经过讲了遍，当然，有些涉及隐私的事情没有透露。

　　众人听到灭心师太竟然变成了血族，最后惨死异国他乡，一个个都不禁唏嘘感慨起来，也都盯向了灭心师太嘴中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杨卫！

　　抽着旱烟的火烧棍吧嗒两口烟，摇头道：“杨卫，看来你徒弟遭遇此劫，还真的和你脱不了干系。”

　　一脸穷苦菜色的玄慈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就是因果报应。”

　　臧吉喇嘛忍不住笑道：“此言差矣，报应在他自己身上才叫因果报应，他这叫连累了别人，不叫因果报应。”

　　铁胆点头道：“言之有理。”

　　大家虽然在拿杨卫开玩笑，不过脸上挂着的唏嘘之色难以掩饰。

　　杨卫却是背个手转身眺望向远方的苍茫山野，目露惆怅道：“阳光普照…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身修为给他人做了嫁衣裳，怪不得取名叫‘阳光普照’。”

　　杨辰看着杨卫苦笑道：“老头，她临死前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卫头也不回道：“说吧。”

　　杨辰一字一句道：“她说……杨彦明，下辈子，生生世世永远不要再和我相见！”

　　全场瞬间一静，目光都有些沉重起来，大家都感觉到了灭心师太临终遗言中的此恨绵绵无绝期，竟然延续到了生生世世，可见有多恨杨卫。

　　杨卫嘴角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背个手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院子。

　　慢慢伫足在山坡前，眺望着远方久久不语，满眼的惆怅，满脸的萧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子里的一帮人随后也步出了院子，看着山坡前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身躯。

　　帅公子不禁摇头道：“其实这世上，男人永远比女人长情，男人最欠不起的，就是女人的一个‘情’字，嘴上绝情，却在心里自残。”

　　叶二娘斜睨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是在将心比心说自己吗？”

　　帅公子顿时为之语结。

　　边上有人忍不住‘扑哧’发笑，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俩冤家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暧昧，不过叶二娘最后实在受不了帅公子的女人缘，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叶二娘回过头来，又感慨道：“这慕容雪其实也可怜，临死了，还记恨着杨彦明，连负心人的真名都不知道，真是可悲可叹，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女人的脾气也太臭了点，换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又何况是四处留情的卫大爷，话再说回来，男人的确没有一个好东西。”

　　“咳咳。”边上顿时有几个男人咳嗽连连，示意她别一棍子把天下男人都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