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子谦从昏迷中醒来已是七天后,云宫仇在牢里虽是没有直接要他的命,却是给了他致命的伤,外表看来就是些鞭伤,未伤筋骨,实则是什么伤了内脏。徐子谦本是想做仗着自己身体强壮,养两天便会好,不想会是如此严重,又在马一上颠簸了一天,更是致命。幸得玉琪儿找来了那个曾救过叶君宜的老苗医尹冲,前来为他闻伤,否则恐早已是命丧黄泉了。这个老苗医原来是韩嬷嬷的忠实追求者,他全是因为韩嬷嬷才来到中原,并在离了靖国侯府不远的地方居住着。
当他醒来时,便见叶君宜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在他昏迷的这几天,他时不时会听到她哭泣的声音和不停的对着他喃喃着两人才相见时的那一段美好的时光,讲珍怡、静怡有多可爱,讲徐老夫人和皇上其实也不容易...........。他其实觉得很累、很累,想好好的睡一觉,但一听到她的哭泣声和喃喃声,便是努力的抗拒着睡神的召唤,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再看看那如白梨花般美好的的脸庞,再看看那在夜里也会发亮的黑色眸子。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满足的用手轻划着有些零乱的一头青丝,她嘟着小嘴,眼睫毛上挂着一颗还未落下的晶莹,憔悴的小脸有些发青,闭着眼,双手趴在床沿上支撑着下颌,那脸仍是着他,那个模样极像是个受了委屈而无处倾诉的小孩。她的年纪还有大呢,从小失了父母的疼爱,寄人篱下,长得花容月貌,却是被舅父隐藏着,如收藏着一件古董、一件珍玩,时刻待价而沽,以为他换得最大利润。若是他徐子谦不那么执着的去抓捕云宫仇,那这个人一定会带她走吧,那这个人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一生一世疼爱吧。可是他的出现,让她的一生轨迹从此改变,她也曾想着学那些深宅的妇人,勾心斗角,在陌生的深宅中争取一席之地,那个时候,他是让青玉全力支持她的。可常是事与愿违,他的身世,他的争斗之心,或者是他的无能,让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受尽了人生的各种苦难。
该结束了,滑过乌丝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指甲直嵌入掌心,是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瑞王,我们几十年来的争斗该是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嗯”叶君宜忽然惊醒了过来,看到正望着她的徐子谦,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揉了好几下眼,方才露出惊醒的笑容出来,“你、你醒了?哦,身上还疼不疼?要不要翻一下身?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有些恍惚的望着徐子谦,语无伦次发出一连串问,徐子谦却只是含笑不语,轻轻的将她脸上的乱发拨开,手指自额间划向她的脸庞,那皮肤仍是如丝般润滑,那张小巧而略微苍白的唇仍是让人莫名的心悸。
“我要喝水。”
徐子谦发出虚弱的声音,叶君宜一下子从恍惚的状态中彻底的清醒了,跳了起来,往屋外冲去。在外面坐着的尹冲和韩氏见她冲了出来,眼泪汪汪的,吓了一大跳,韩嬷嬷的脸刷的苍白一片,嘴唇不停的颤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尹冲也脸色微变,站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怎么?难道侯爷他..........”
“他醒了!”
叶君宜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这些天来,她没日没夜的守护在床旁,看到他一动也动的躺在那里,她怎么的叫,他也不回答她,于是她开始哭,尹冲是个神医啊,说他的脏腑都有损伤,能救活是很难的,就算是救活了,也有可能从此成一个活死人,永远的躺着。她记得前世有看到过报道,说有人成了植物人,他的亲人就把自己的声音和这个人生前喜欢的歌录下来,每天放给他听,后来这个人就醒来了。于是她就一直给他讲,讲很多、很多的事,讲累了,见他还躺着,眼泪又流了出来,眼泪流干了,便又开始讲呀,讲........
“真的?”
君冲脸上现出惊喜来,两步并了三步走进内屋去。叶君宜转身也随着进去,她的眼光瞥到了正跑了过来的玉琪儿,她站定了身子,玉琪儿跑到门口处,看到叶君宜在那里看着她,停住了脚步,头扭向了外面。
叶君宜抿了一下嘴唇,半响方道:“他醒了,进去看看吧。”
“不,”玉琪儿有些不自在的拢了一下头发,道,“不用了,你、你进去吧。”
叶君宜想着徐子谦说要喝水,也不再与她纠缠,倒了水,拿进了屋内去。玉琪儿却又转过脸来,伸长脖子往时屋里看。
“进去看看吧,”身后传来金如玉的声音,“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进去瞧瞧爷吧。”
玉琪儿侧身让金如玉进去,没有出声。
“其实——”
金如玉刚是跨进屋内,忽然听到玉琪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实我可以忘记他的。”
“也计你真的可以试一下。”金如玉道。
“嗯,如果可以的话。”
金如玉没有再说话,继续往屋内走去。
徐子谦身体的底子本来就好,加上尹正的精心调理,自从苏醒过来后,便恢复很很快。但他很快就发现,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好,叶君宜对他却是越来越疏远,比如像现在,他躺在床上看书,叶君宜就坐在窗边发呆,任是他什么话,都是个嗯,于是两人很快就冷场了。这个样子,说实在的,书他真的是看不下去的,装模作样了一大会儿,终于忍不住把书扔了出去,抬头看,叶君宜仍是半点反应也没有。便假装咳了一下,还是没反应,再咳几声,没反应在,再咳.........
叶君宜出去了,他不禁愕然。
不一会儿,他最不想见到的尹冲进来了。他现在一看到这个老头,就有一脚把踹过去的感觉——这老头老把他当个布偶来摆布,一会儿把他的全身捏过遍,一会儿又让他脱光衣服,用银针把他刺得像个刺猬;一会我又会弄来一大碗黑糊糊的东西苦水,让他一口气吞进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这老头分明就是想把他搞了好耍嘛。
“侯爷,夫人说你受凉了?”尹冲问他。
“哦,没有,”徐子谦道,“只是刚喝水有些呛着了。”
他们现在是被房族长藏在房家村的一个偏僻的地方,就独独的只这几间屋子。因为屋子不够住,金如玉和尹冲其实是住在屋后面的一个山洞里。叶君宜走出屋转到屋后面,就见金如玉面对了屋后面的山发着愣。
“爷好多了吧?”
她在隔了金如玉一丈远的距离停了下来,金如玉突然出声问道。
“嗯,就是好像有此受凉了,刚才直咳,我已经让尹叔去看一下。”
“我马上要回京城去了。”金如玉道。
“哎,”叶君宜叹了一口气道,“又要回去争斗吗?你们这些男人可以消停一会吗?他的身体还不太好呢,怕是还不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