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跪下!尊师重道尊师重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还敢跟老师争论,还敢动手打老师?跪下!”
小男孩看着面前暴怒的父亲,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和迟疑,也没有听话,反问道:“父亲,您曾经说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老师错了,我当然要纠正。他动手是因为他没理他心虚他没有接受错误的勇气!”
穿着军装的父亲看着自己儿子愣了一下,然后气极反笑:“对错?你有那个资格跟老师讨论对错吗!你吃的饭还没有他吃的盐多!你凭什么有那资格!”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以年岁压人那是小人,为老不尊不知悔改那是耻辱,误人子弟那是恶源。爷爷说过敌人如果动手,我们就必须还手,他做的全是不对的事情,所以我没有错!”
“没有错?他是你爷爷的老师!”
这一天,小男孩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但是无论其父如何惩罚,小男孩也不会吭一声,他一直咬着牙承受着。
教训的目的就是为了教育,是为了改变其思想,如果用教训无法改变其想法,那这就不是教育,而是发泄。
小男孩叫做恒立峰,他被父亲送到世界上公认最好的老师那里学习,结果因为一个问题,所以起了冲突。
那个很年老的老师打了恒立峰,恒立峰还手打了其,甚至让其住了院,所以现在恒立峰的父亲才会暴怒。
或许学生打老师是错误的,或许别人会说他恒家没有家教,或许恒家会被周围的人嘲笑,但是恒立峰认为的对错依然没有改变。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年老不是借口,打骂更不是遮盖的方法,但是他明明可以选择不动手,漠视那位老教师的所做所为。
他或许没错,但或许也错了,毕竟他造成的后果已经明确的摆在了那里。
恒立峰从小就不是安分的学生,他很认死理,或许是受死去爷爷教育的缘故,所以他绝对不会像任何的因素妥协。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爷爷在去世之前对他始终在重复一句话,当你低头后,那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他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他从不低头,对任何事都不会低头,他就像是一座笔直耸立的山峰,永远的矗立。
让他悄悄有所改变的事情,那可能就是父亲死后,他成了一个孤儿吧。
那是第一次他觉得对与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其实只是在一起,只是最简简单单的东西。
他的家族世世代代为军,所以即便是孤儿,国家也会好好的对待,把他当做了好苗子培养。
因为恒立峰从小到大的事迹,表明他很适合做军人,所以他被送到了另外一个老师那里学习。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老师,总是爱吃面,说话什么的总是笑呵呵的,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成为了那个人的学生,最小的学生,他以前不知道这个老师是谁,也不在乎他是谁,他在乎的只是对与错。
他不认情谊,只认死理,他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但直到有一天,他的世界观被老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改变了。
“善心?呵呵,那只是人类自以为是罢了。你救了那只小老虎,但是你知道你同时又杀了其他多少的生命吗?”
恒立峰听了这句话之后很不明白:“杀了多少?我没杀啊。”年少的他不解。
“你救了它,它长大以后会吃别的动物,别的生命,而且是很多很多。如果你选择不救它,那你就是救了那些以后会被它吃掉的生命,甚至是人。”
年少的恒立峰愣住了,他看着那个给马刷毛的老师,被这随意简单的一句话震住了。
他救了一只小老虎并且放回去了,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所以给老师说了一下,但是现在老师的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击。
他是救了一个小生命,但同样也是在杀别的生命,而且是很多很多。
老虎不会吃素,所以必定会吃其他生命。但就算是吃素,那就不是杀生命了?
植物也是生命,它们也有源,只是他们的生命形式不同而已,但那也是生命。
随意的一句话,让他一直坚持的对错善恶理念崩塌了,他才明白小时候那个老教师为什么打自己,才明白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懂很多,以为自己明白很多,以为自己看事情看的最清楚,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最不明白的那个人,是最没有看清楚事情的那个人,是最自大的那个人。
他错了,全错了,一切都错了。
“那……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好的?什么才是善的?”他问。
“对?好?善?嚯嚯嚯……这世界哪有什么对错,哪有什么善恶……”老师笑了,用刷马鬃毛的刷子,刷了刷自己的胡须。
“没有?”他继续问。
“没有,至少我活了几百年,也从来不知道善恶是什么,每一个人的立场不同,善恶对错也就不同。你救了它对它来说是善,同样你也害了很多生命,对那些生命也就是恶。如果你不救他,眼睁睁的看着它死,那是恶,但对于其他的生命来说就是善。小家伙,别去纠结对错善恶,因为这世界更不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对错善恶不存在?
恒立峰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他无法接受,也不明白,所以他继续问:“可是有人不是说行善积德,既然世界上没有对错,那他们行的又是什么?”
“呵呵,消失的神吗,看来你没有少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要我来说,那应该是行得心安理得吧,你对别人善,但别人或许因为你的善,却对别人行恶。行善行善,连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那哪里是行善,那只是行自己的善,只是行心安。”
“那……”
“小家伙,别去纠结这些对错,因为本身就没有对错,去纠结也没有用。本身就不存在答案,你又如何去分辨对错?如果你硬要纠结,那我只能告诉你,多数人的利益就是善!如果你还不明白,那等二十年后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二十年。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也可以说是一代人了。足以让步履瞒珊的婴儿长大成人,也足以让灵智初开的少年变成一位顶天立地的将军,或者……
一位发动了毁灭战争的黑暗城主……
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椅子扶手,在这幽暗的大厅之中,回荡起了空旷的声音。
骷髅的高背椅上,穿着一声军装,肤色灰黑的恒立峰在思考着问题,就是那个困扰了他二十年的问题。
对?
错?
他曾经战无不胜,曾经是军中的一座伟岸山峰,然而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收割无数生命的‘坏人’。
碎骨大厅之中空空荡荡的,或许是因为黑暗的关系,所以才会让人觉得非常的幽静。
这里幽静,但是外面却战火连天,咆哮声,大地的震动声,即便隔着很远也能够感受到。
突然,恒立峰敲打的手指停下了,他静静的注视着前方十米处,平淡的说道:“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躲藏。”
话音刚落,一个微微够搂着身子的人影就出现了。
“哦?许久不见,连声师傅也忘了叫吗?”祁讳抚摸着胡须,面带微笑的说道。
恒立峰看着现在离自己十米范围的老人,平静无情的双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淡淡的说道:“我其实不希望你来。”
“哦?这是为什么?”祁讳看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如同死人一般的徒弟。
恒立峰看着这个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老人,有些失望的说道:“因为你站在了他们那边。”
如果要说失望的表情,那应该是祁讳表现出来才是。但祁讳不仅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恒立峰如此,显得实在怪异。
“嗯……其实,你何必呢,你自己很清楚结局。”祁讳想了想,无奈的说了一句。
恒立峰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继续敲起了手指。
“您也清楚我的脾气,所以我想站在这边。无论结果如何,我也不想去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更不会因为那些理由手染无尽的鲜血。”话语平淡,但是却无比的坚定。
祁讳听着他的话,点着头,扶了扶胡须然后又说道:“可是你最终还是染满了血。”
恒立峰抬起了右手,看着灰白冰冷的手掌,仿佛看见了鲜血看见了悲鸣看见了无数的枯骨。
“至少……”顿了顿,看着祁讳坚定的说道:“我的理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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