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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的小跟班番外

  他来时,屋外的雪将门口招旗恰好压折,他避开倒下的桅杆,低头瞥了一眼褪色红巾上模糊的客似云来四字,压低了帷帽推门而入。

  屋内温暖干燥,只一瞬就能褪去人大雪里跋涉而来的劳累寒冷。如此安逸之地,里面倒是诡异的只坐了一个人。

  那人着黛青色布衣,披着一件质地不错的薄斗篷坐在窗口,微微曦光投在脸上,领口一圈绒毛衬着白得透光的脸色,看上去既无害又温顺。

  见他进来,青衣人几不可闻挑了挑眉,自顾的提壶续了一盏,目光远眺似是在认真欣赏窗外雪景。

  他至桌前坐下,并不取下篾制帷帽,一圈乌黑的垂布堪堪遮住眉眼,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颚。冻得有些发白的唇瓣轻启:“南山异君,酒后兴起,弑李家上下四十余口,趁醉而去,夜奔十里,风雪掩迹。”

  他声音极冷,透着淡淡雪意。

  青衣人并不语,倒是有些惊讶的望了他一眼,饮下杯中酒,嘴角漾开弧度,隐隐可见两个浅浅梨涡:“公子鸩,平生拔剑染血七举,皆为侠义。”

  他顿了顿,似是极其难耐的以手握拳抵着唇咳了咳,再抬眸时眼底覆满笑意:“既来,便先与小生共饮,此事不急?”

  来客端正覆在膝盖上的手抚了抚身侧粗布包裹着佩剑,指节轻叩剑柄之上,发出一声“叮”的脆响。他似乎被这声音取悦,帷帽下不甚清晰的容貌并看不出表情,语气却褪去几分冷,多了随性恣意:“喝,最后一次。”

  青衣人便给自己斟满,正欲起身拿新杯却被来客止停。只见他提壶而起,掀起垂布仰头闷灌几口,又很快放下提着垂布的手将壶礼貌的轻放下:“酒已饮,取你剑来。”

  青衣人依旧笑得温顺,白裘儿毛裹在他脸侧,平添病弱:“鸩君所言,殊不知是你最后一次,还是小生。”

  来客叩在剑上的手顿了顿,倒是十分缱绻的在剑鞘与刃之间摩挲:“且试?”

  “恭之不却。”青衣人愉悦的弯起眸偏头看他,浅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桌对面不请自来的客人,隐隐蕴着猎人蓄势待发的莫名戾气。

  那柄不知悬了多久的长剑,便自来客头顶坠下。来客倒是不缓不急的起身,单手抽剑挑开,又引颈提壶来倾,待饮尽方以手挽剑正斜睨此人:“汝先行,我且去?”

  那青衣人羸弱气场尽散,周身杀意而起,一双剔透的眸子也深邃起来,只伸手拦下那挑来的佩剑,仗剑而立:“小生的酒,送君上路,君不亏。”

  来客却再懒得搭话,以手附剑袭身而去,凛凛直破,窗外寒啸风声也不闻,只压得满室寒光。青衣人接剑应下,却绕了身似醉意上头柔柔倚向来客。

  来客轻笑,暗香盈来时,剑身铮铮毫不犹豫冲霄而去。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他慢吟,一剑不收,再续剑气。帷帽偶随风起露出模糊眉目,却是一张笑颜。

  青衣人横剑抵下退下,眼底还无笑意,只舌抵上颚绕了一圈。

  来客不停,指节叩了叩鞘,缓声又起:“曾披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剑做幻影,人也疏影。不知寒锋从何方而来,皆带醉意。

  青衣人被抽一剑,再不敢轻易应下,一双眼也极其诧异的盯着面前那个似乎醉得不清之人。

  来客高歌起,屋外风雪也起,负刃纵步,一步三停。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曲复高昂。剑破长风,垂布下露出他清亮得不可思议的眼,击鞘脆响也顿,复而低婉,似春风倦倦铺面而来:“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他剑止时,屋门被风吹开。屋外那桅杆被风吹着滚了很远。青衣人呆坐在窗前椅上,维持着他先前随意而饮之姿,血却从衣袖倾泄而下,蜿蜒一地鲜红。

  来客别开青衣人不甘眼神。只又伸手压低被吹起的帷帽,收剑入鞘,礼貌的行了抱拳礼:“多谢款待,酒乃好酒。”,欲提步出门而去时,却又回眸用极其戏谑的眼神望了青衣人一眼,含着淡淡雪意的嗓也同样含着笑意。

  “我算一等剑客,君,至多三流半。”

  白裙的少女守在门外接过他手里的剑,脸上表情笑得清甜:“公子,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比你还厉害吗?”

  好像无论是多棘手的凶犯,在鸩的剑下解决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鸩伸手轻轻捏了捏白绾绾的鼻子:“敌手嘛,暂且没有。你怎么就不担心我会输,把命送在别人手上?”

  “公子不是说过了,没有敌手嘛!”白绾绾仰起头:“再者说,公子接官府的单子杀人都是为了养我,如果真的有人想伤害公子,我肯定会死在公子前面的。”

  鸩不悦的故作生气抿起了唇:“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什么死不死的。”

  白绾绾便伸手去抱他的胳膊晃了晃:“好吧好吧,公子那么厉害,还能赚钱,还能养我,所以公子,下一站咱们去哪儿?”

  鸩挑了挑眉,眉角也温柔了起来:“既然赚够了钱,不如来谈谈我二人的婚事如何?”

  “婚……婚事?”

  “小姑娘不是总嚷嚷着要嫁给我,怎么现在看上去又怂了?”

  白绾绾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仍旧拽着他的衣袖,扑闪扑闪的睫毛看上去十分可爱:“那那那,成亲之后,我还可以跟着公子……”

  “不然呢?成完亲,你就抛家弃夫?”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还可以跟着公子浪迹天涯吗?”

  鸩笑得温柔:“你若喜欢安定,我们就找处山清水秀之地买间宅子安稳下来。你若是喜欢跟着我仗剑天涯,我们便继续牵马往西山日落之处前行。”

  无论是岁月静好闲看庭前花开花谢,亦或者是仗剑天涯,对于白绾绾来说似乎都没什么重要性。

  只要是跟着他就好了。

  无论去哪,都不会再觉得害怕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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