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波汹涌
夜。
静谧得有些诡异。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微弱的声响。
树林间,一道孤影带着急促的步伐穿行而过,脚步声被风卷残叶的声响掩盖。
苍凉幽冷的月光透过树杈,落下了斑驳的光影。
突然,光影不断闪动,似是有什么黑影快速经过扰乱了它的清冷。
疾行的孤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可疑,驻足侧耳,然而周身除了风声和树叶相互碰撞发出的沙沙声,别无其他。
许是自己敏感过度了。
孤影蹙着眉头,默念道。
他摇了摇头,继续迈步前行,这次的速度相比之前更快了,他心底还是涌出了一丝担忧和焦虑。
风,变大了。
带起衣角猎猎作响。
孤影越发觉得不安,总觉得黑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般。
他再次停下了脚步,频繁扭动着写满焦虑的脸,一阵风掠过,那寒意让孤影打了一个冷战,好像有邪恶的气息在逐渐包围住他。
“咔嚓!”
寂静的树林中,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传来。
这一声,刺激了惊弓之鸟般的孤影。
跑!
他的脑海中倏然冒出这一个词来,当即迈动腿,意欲离开。
可是下一秒,他却惊惧得倒退一步,瞪着眼,意识到太晚了……
……
秋夜的风依旧刮着,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黄褐相间的枯叶间,沾染了不属于它们的鲜红。
顺着痕迹,可以看到:一滴,两滴……一条……一滩……
在月光倾洒的一块空地上,一颗粗壮的老树干前,吊着一具尸体,悬空的脚上,还缓缓滴落着似水的液体。
顺着躯体看去,其腹部突兀地刺出一根弯钩,牢牢地挂住躯体,再往上看去,似是被什么削平的脖颈上没有了头颅的踪迹。
断口处的血液还在不停冒出来,顺着躯干慢慢流淌……
通过衣着,可以判定,这头无头男尸,是那个孤影的,前一刻他还在赶路,下一秒,就悄无声息地被残忍斩首,悬吊在一处明显的空地上。
翌日。
巴黎城内的偏僻小屋内。
珏一行守护队准备撤离巴黎城,看丢了扎克,他们也不多逗留,毕竟找到下一个雷伏诺血族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
必须在魔族盯上他们前,保证圣器鬼灯不落入魔族手中。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魔族早已将魔爪伸向了雷伏诺族,这个零散的氏族是最容易下手的,逐个击破,就不信找不到有关圣器鬼灯的信息和下落。
“真的不再等一等了吗?”
韩清洛收拾着自己简单的行装,有些不舍,毕竟她花在扎克身上的精力最多,好不容易鱼儿上钩了,却演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局面。
“别管他了,出发吧,企望他还能出现在这附近,不可能的!”
一旁的伽洛出声,笃定地否认韩清洛那天方夜谭般的假如,扎克这个狡猾的雷伏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巴黎城?
昨晚一逃,不知道跑到哪个天涯海角,不知所踪,恐怕又开始了他新一轮的招摇撞骗。
别好腰间的匕首,韩清洛抿唇不再作声。
“都准备好了吗?”
屋外,传来了珏的声音。
闻言,韩清洛同伽洛一道走出了屋外。
旁侧巷道,等候的几位中,除了金披着宽大的黑袍,其余皆正常装扮,队伍中,只有金没有能力直面阳光,在白天赶路实属不得已。
房门一关,巴黎之行宣告结束。
——
第戎城郊区,夜。
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庄园内。
蛛网密布的破旧建筑矗立在其中心。
这个传说闹鬼的庄园,已经很久没有活人涉足了。
半掩的大门内,灌进来的风声中还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昏暗的大厅中,从各个角落处窜出一道道黑影,他们逐渐朝中央靠拢,似乎要进行什么集会。
“都来齐了吗?”
黑暗中,一道微弱的光在群影中亮起,一个老者手持一柄烛台,来到叠满厚厚一层灰尘的长桌前。
“回长老的话,还有扎克、玛尔以及莫尔正在赶来的路上。”
影子中,一个稍年轻的声音响起,回复道。
老者沉声“嗯”了一句,置好烛台,转身面向已经到场的族人们。
他们正是雷伏诺一族,今日与会的大都是族内能力不错的代表,从附近不远的城市赶来,太远的,无法及时通知。
只能等待集会结束后,留下印记联络了。
这次史无前例的集会,也是无奈之举,雷伏诺血族本就是如风中稻草般四处游荡的血族,通常以个人为单位行动。
除了要事,留下印记联络,其余时间根本不存在沟通交流,游荡成性的他们,对于聚集起来没有多大的兴趣。
所以,整个大厅内,聚集的雷伏诺只有十几个,数量少得可怜,也都是出没于附近,看到了属于雷伏诺长老的印记,才循着气息赶来。
“想必大家来的路上,已经听闻了一些族人被不明身份的势力加害的坏消息了吧?”
老者面色凝重,扫视着在场的一众族人。
他们同样沉重的表情显然回答了老者的话。
老者继续开口道:“据幸存的拉尔口述,这群黑袍人的真正目的是冲着我们的圣器,鬼灯而来的,所以,是否要交出圣器保我们一族平安,还是死守,我需要你们的建议!”
毕竟,短时间内,雷伏诺无法聚集更多的力量来对抗魔族,身为一族之长,要在权衡利弊间,做出难以抉择的最佳良策。
“长老,要不先等他们三个到了,再讨论吧!”
之前那个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面露难色,交出圣器保平安,谈何容易?若是交出圣器,那便是整个族的耻辱,不交出来,屠杀便不会停止。
最坏的情况便是对方出尔反尔,不仅拿走圣器,还对他们下黑手,那雷伏诺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谁知老者眼神一凛,厉声道:“伊莱,如今雷伏诺大势已去,年轻的一代又没有任何的凝聚力,单单我们大厅里这十几个能反抗些什么?不如就把圣器交给他们,保全还幸存着的可怜孩子们吧!”
说着,不由得哀叹一声,语气里满掩藏不了的无奈和悲哀。
伊莱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忽然梗在喉间,最终作罢。
“呼~”
一阵风,从屋顶的破洞穿堂而过,把半掩的大门吹开了几分,发出“吱呀”的声响。
大厅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老者猛地扭头,朝晃动的大门方向冷声喝道:“谁?”
除了门吱呀的诡异声回应,别无其他。
“是扎克他们吗?”
伊莱警惕地望向大门,虚眼盯着那道又开了一寸的大门,询问道。
一时间,无言的对峙蔓延整个大厅,十几个雷伏诺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全然不知,屋顶的破洞外,爬进了一道四脚黑影,在他们察觉不了的情况下快速隐匿在屋顶横梁上。
等待了许久,不见门外再有动静。
雷伏诺族人中有一个声音猜测道:“会不会单纯只是风吹罢了?”
“可能吧!长老和伊莱可能太紧张了!”
“嗯,我也觉得!”
七嘴八舌的猜测,稍稍稳定了大厅内十几个雷伏诺的心,他们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长老身上来。
经过这一小插曲,长老也是舒了一口气,改变了注意,打算还是等所有人到齐了,再开始会议。
“希望扎克到时候不要反对交出圣器,那家伙性子太顽固了!”
长老盯着烛光,从开口起就不住叹气,年轻的雷伏诺中,操纵幻术能力最出神入化的就数他了,也只有他能接替自己的位置,带领雷伏诺重返辉煌。
所以,守护圣器的重任也早早交给了他,以他的聪明才智,长老十分放心将此重任交给他,若让他交出守护那么多年的圣器,他肯为了大局牺牲吗?
一旁的伊莱明白长老的苦衷和用意,出声安慰道:“长老,别担——”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
“砰!”
只瞧见半掩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门外,出现了数量众多的黑影。
“咻~啪!”
十几个雷伏诺还未反应过来,头顶倏然掉下一个黑影,正中央的长老发出一声惨叫,四散躲开的雷伏诺们便看见,一个黑袍人挟持了他们的长老!
什么时候潜进来的?
伊莱大惊失色,大喊道:“马洛尔长老!”想要上前的脚步被一道可怕的嘶哑声止住了。
挟持马洛尔长老的黑袍人,亮出手中的弯刀,抵在马洛尔的胸口处,狞笑道:“别动,我的刀可锋利得很!”
一时间,厅内的所有雷伏诺没有了主意,像受惊的小鸡崽般,挤作一团。
大门外,响起了一道突兀的掌声。
只见一个身着黑金色宽袍的身影露出枯瘦的双手,一下又一下地鼓着掌,缓缓走进大厅来,他身后还跟着十道气势不弱的身影。
同样嘶哑浑厚的嗓音自宽大的袍帽下传出来:“做得不错,大圣使!省得我们还要花费力气拍打这一群蚊子!”
被称作大圣使的家伙朗声一笑,发出阴恻恻的怪笑,握着弯刀的手,动了动,将尖锐的一处往下压了几分。
这一动作刺痛了马洛尔,沧桑的脸上溢出了一丝痛苦,目睹这一切的伊莱想动手,却被一旁的族人拉住,示意性地摇了摇头。
“你们就是滥杀我族人的魔族吧?”
马洛尔无所畏惧地盯着眼前身着黑金袍子的身影,满眼的不屑。
“啧啧啧!”黑金袍子下的神秘人砸砸嘴,帽檐左右晃动了几下:“什么魔族,太难听了,我们是伟大的圣战使者!”
“行了,说出你们的目的吧!”马洛尔不想和魔族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只要保证不伤害其他族人,我都答应!”
闻言,黑金袍子下的神秘人哈哈大笑起来:“好,爽快!”踱步走到马洛尔身前,一双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枯手搭在他的双肩上,帽子下的脸逐渐靠近马洛尔……
昏暗的烛光下,马洛尔看见了一双泛着白色的浊眼,以及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的丑陋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