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钰的手紧紧包裹着云卿的手走在皇宫的朱墙之间。
后边跟了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后宫各处的女人到了此时都未就寝,心思各异地站在自己的宫门口侧耳听着皇帝经过。
多的是怨声载道骂声不断,多的是眼红嫉妒,任后宫里谁都瞧得出皇帝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凤主子不一般,话说从前就常有不知情的人造谣说吟岫殿里的是皇帝的表妹之类的。
尔雅宫的阁楼上,这个身着华丽交襟襦裙,上了精致妆容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长街上手牵手的两人,殷红的蔻丹在夜色中异常显眼,那样好看的手指却几乎要嵌到自己的肉里。
“娘娘,这会儿夜凉了回宫歇着吧。”尚宫白露走到温莳萝身边关切地道。
“再等等吧,本宫已经有三个月零四天没有见过陛下了,你瞧陛下眉眼里都是笑意,本宫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神情。”温莳萝定定地注视着萧祁钰,显得有些激动。
白露抬眼瞧去,皇帝抱着那个穿着凤穿红牡丹斗篷的女子满脸笑意,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感觉其乐融融,跟在温莳萝身边这么久她也从未见过皇帝对谁这般温柔。
收回目光,白露温和地劝道:“娘娘,终究陛下不曾给她名分,不管怎样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何也越不过您去,如今这宫里权力和子嗣才能长久。”
“名分那是迟早的事,只是缺一个时机而已。”温莳萝自嘲一笑,“白露你跟着本宫多年,可想过那个女子曾经是本宫竭尽心力也想要超越的人?你不知。”
未出闺前她在广陵见过云卿,那是她第一次发现一个女子可以长得那样好看,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驻足观望,可就是心怀嫉妒也无法讨厌。所以她更加勤勉地学习各种技艺,成为闺秀典范成为让族长爷爷骄傲的孙女。
谁会明白当她知道自己要选秀成为先帝妃子时心里有多绝望,更没有谁会明白她被赐给晋王时她有多幸福。
在晋王的封地月余她才看到了自己的夫君,一个俊美无匹的偏偏少年郎。那天若不是她失足落水被王爷所救,她一定料想不到自己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一个人。
白露意识到自家主子再这么灰心丧气,这后宫就真的一人独大一枝独秀了,甭提旁人自家主子年纪轻轻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堕落,眼珠子转了转继续劝慰。
“这后宫之中,论家世背景样貌品性您哪一样被人比下去了?您还年轻这以后的路还长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输赢,您现在要紧的就是把自个儿身子养好,将来为陛下生育几个皇子公主便无人动摇您的地位了。”
“但愿如此。”温莳萝淡淡地应了。
“娘娘,这日子好不好过在于您自己,所谓事在人为,只要有心什么样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奴婢扶您下去歇着吧。”白露说着等温莳萝点头便吩咐下面候着的人去煮了姜汤拿来,一时不提。
吟岫殿偏殿内,暖炉里的炭火烧得通红,云卿沐浴后吃着炒年糕听着采蘩讲述那些她不知道的人事心情好了很多,这时萧祁钰推门进来了,身后的黍离抱着一堆折子。
“大半夜的你过来干嘛?”云卿沉着脸没好气地说。
萧祁钰吩咐着黍离把折子放到炕上的梅花几上,一面把身上的披风递给之绣,自顾自地坐到云卿对面,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扫了一眼周遭伺候的人让着都退下。
“小狐狸咱商量商量,朕好歹是皇帝,外人面前就不能给朕留点面子呐。”萧祁钰像委屈巴巴的小奶狗似地望着云卿,可那性感的声线却听得云卿丝毫生不起气来,甚至还有点内疚。
云卿嚼着嘴巴里的年糕瞠目结舌,瞥了一眼他好一会儿才道:“那这会儿了你搬来这些劳什子做甚?”
“今日没早朝堆积了很多折子,索性时辰还早干脆批完。”
萧祁钰一面说着一面润了润朱笔,目光落在云卿吃年糕的嘴唇上,随即嘴角微微一扬趁其不备探着身子吻了过去,又像偷了蜜枣的老鼠一样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全过程发生得猝不及防,云卿目瞪口呆,心想自己这是又被人占便宜了?啧,那个人是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揩她的油啊!果然,对面那个人正沾沾自喜。
“陛下,张嘴,啊——”云卿满脸堆笑地夹了一块年糕温柔地对萧祁钰说。
“你要喂朕吗?”萧祁钰眉眼具笑十分配合。
云卿微笑颔首把一块年糕送到萧祁钰嘴边,就在他快要咬到的时候手腕灵活一转喂到自己嘴里,愤愤地轻哼了一声朝萧祁钰吐了吐舌道:“想得美。”
看着她戏弄自己后,头也不回地唤了采蘩伺候沐浴,萧祁钰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地看起折子来。
黍离在屏风处斜眼瞟着这一幕,他主子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心里想着想着竟有些忍俊不禁,忘我地走神连萧祁钰叫着倒茶也没有听到。
萧祁钰回头盯着屏风处偷乐的黍离若有所思,反应过来后一个箭步过去给了黍离一个重重的栗子吃,他竟然被揶揄了!
“奴才知道错了,陛下饶命。”黍离连连告罪。
“错了?错哪儿了?”萧祁钰佯装生气,头也不抬地质问。
陛下这么要面子,如果自己实话实说陛下肯定会记仇,黍离忽然茅塞顿开灵光一闪地说:“错在,错在不应该站在殿内走神,没有眼力见儿。”
萧祁钰淡淡地扫了一眼,继续看折子,任黍离站了好一会儿才道:“知道错了还不过来侍墨,难道想去外面站着。”
“喏。”黍离赶紧抱好大腿不撒手,生怕萧祁钰反悔。
另一边泡着熟悉配方的药浴,云卿觉得整个人轻松极了,采蘩瞧在眼里欣慰地笑着也不多说其他,之绣留意着也越来越看得上她的懂事知分寸。
温热的水汽氤氲着过于舒服,云卿都快要睡着了,这一天下来她真的格外想念她的床。
“之绣你告诉陛下我累了先去睡觉了,让他也早点歇着。”云换好衾衣,打了一个哈欠朝采蘩可怜巴巴地道:“好姐姐快带我去西暖阁睡觉吧,困死了。”
之绣听着云卿这一声‘好姐姐’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往日她面前的主子可是一本正经而且处处完美得无可挑剔,像现在的撒娇模样实在是头一次见。
采蘩也掩嘴一笑,和之绣咬耳朵道:“别看咱们主子在外人面前如何如何,回到家还是和小孩子一样的心性。”
之绣心领神会,心里也晓得云卿是多信任面前这个采蘩了,心里的疑虑也打消很多。
“姐姐们明天聊好不好,你们的小可爱站着都要睡着了。”云卿幽怨地看向两人。
“主子,怎么不在东暖阁就寝?是不是不暖和?”之绣跟在云卿身后问。
云卿气若游丝地道:“咱们亲爱的皇帝陛下不是还在批折子么?看他辛苦的份上就让他了。好了你去传话吧,我要去和我的床同生共死了,谁也不要阻拦我。”
宫女掀开门帘,不等身后二人回应,云卿已经换了小跑不顾形象地奔向自己的西暖阁,要她说沐浴的耳房应该东西都备好,像东暖阁一样过了穿堂就是床该多好。
算了,还好有暖呼呼软绵绵的被窝,清甜的鹅梨帐中香,她已经别无他求了,就让她沉浸在幸福的舒适中不可自拔好了。
后来一步的采蘩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云卿的绣鞋和披,剪了烛火,放下帷幄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萧祁钰听着之绣传的话不动声色地继续看折子,入冬的夜非常安静,空中少有地坠着星星,偶尔有北风呼啸而过,整齐有序的羽林军上夜从宫门口经过。
黍离忘记剪了几次灯花,只晓得自个儿还在廊上打了好几回瞌睡后皇帝才唤他进去伺候更衣。
蹑手蹑脚的动作,萧祁钰悄无声息地蹿进被子,凭着帐外轻微的夜明珠亮光,轻车熟路地俯身吻了吻熟睡中的人儿之后心满意足地怀抱着入眠。
五更天的时候,听到黍离的声音萧祁钰悠悠转醒,窸窸窣窣地准备去上早朝,被子里的人儿蠕动了一会儿继续陷入睡眠。
云卿醒来时已日出三竿,满鼻子的桂花香味,若不是那张写了‘朕去早朝’的纸条,看见枕边空荡荡地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钻进了某人的怀里。
“主子,主子?”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又小小心翼翼的声音,云卿辗转让着进来说话。
“主子,刚刚黍离传话过来说二公主失手打死了驸马的妾室,结果人不知道怎么地告到陛下面前来,之后还有大臣借题发挥提到选妃立后的事,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请您快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