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着,不出半日就到了京城。
不知穿了几条街,直到云卿看到龙飞凤舞的行书书写的‘左相府’,便知是到了。
正门进去,两边是抄手游廊,五步一个府卫;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云卿深吸了一口气。
温述之瞥见她纠结得皱一起的小脸,朗声大笑着,下巴的须子一颤一颤的。
云卿撇嘴,欺负她记不得就算了,怎么还可以嘲笑她。
这外公到底是不是亲的。云卿把小脸撇向一边。
一旁站着的温清彦和温清冠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默默地汗颜。
小妹就算失忆也不忘和和爷爷顶嘴,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福伯看着一群人面色喜悦地进来,尤其是看到笑嘻嘻的云卿,不觉眼角倒有些湿润了。
忙带着一众下人过来行礼,一边朗声说道:“管家福建携下人,恭迎大小姐回家。”
“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是不是把我的宝贝孙女饿坏了?回家了是不是很开心?”
温述之弯下腰点了点云卿的鼻尖,宠溺之味溢于言表。
连环炮似的问着自己,倒叫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是眼角眉梢都喜气洋洋的。
“都起来吧。”温述之话音落,管家便吩咐着一些下人搬行李。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大哥一个人过年,可是委屈啦。”云卿早注意到了那钟灵毓秀的青衫了。
这是她大哥,温清苑,采蘩说过。
“看来卿儿也没有失忆嘛,竟然还记挂着大哥,甚好甚好。”温清苑会心一笑,藏不住的温和。
家里阴霾了大半年,这会子终于见到了阳光了,再看看云卿那粉琢可爱的小脸儿。
温清苑顿时觉得这才是家的感觉。不觉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愈发地深了。
“三哥,你有没有觉得小妹就是咱们的福星啊!”温清冠笑着打趣,眼睛看向云卿的方向也不觉沾上了喜色。
“可不就是么?”温清彦笑着回应,家里没有小妹还真是不行。
就说小妹昏迷的这些日子,家里那才叫冷冷清清呢,他可是深有比较。
不过温清彦转念又想到边关战事,心里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圣旨到,温相接旨。”谈话戛然而止。
尾随进来的是一行绿衣内监,手里是明黄的圣旨。
云卿低着头瞧着毯子上疏密适宜的花纹,充耳来的公鸭嗓子打着官腔。
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末了却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有些诡异。
“陛下召见小妹是什么意思?”等人走后,温清冠当即为云卿捏了一把汗。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见一个孩子?几人面面相觑,想着从他们爷爷和大哥神情里找到一丝半点的答案。
结果很明显,一般情况下,爷爷面瘫,大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福管家,你去准备一下,等一会儿我和小姐要进宫面圣。”
温述之先是面露疑惑,不过很快平静地吩咐。
面圣!云卿的眼睛瞪得浑圆,她的小手不觉犹犹豫豫地拉着温述之的袖子。
“丫头,跟我来书房。”云卿轻哦了一声,耷拉着头,一张小脸儿紧皱在一起。
两人走后四人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坐在席上,厅中的上林方炉里红红的碳火烧得滋滋作响。
“四弟,小妹那幽怨的眼神是什么情况?”温清彦好奇地摸不着头脑。
温清冠尴尬地笑了笑,随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心底里却是实在心虚。
他可是答应过云卿,会给她讲过去的事的,这会子好了,打脸了。
温清苑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三弟,你该会军营了,小妹的事不用你操心。”
才初春打什么折扇嘛,又不热。真是……温清彦小声嘀咕着,浓厚的眉眼竟然看到了小女儿情态。
不过,听到军营温清彦很快想到了不久便要出征的事,随即眼前一亮。
和其他人作别后一溜烟跑了出去,边跑边说了一些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刚才的话一丝不落地进了温清冠的耳朵里,只见得他看向自家大哥的山水折扇时嘴角抽抽了。
大多女子不就喜欢大哥这样温文尔雅的?
温清冠正愣着出神,却发现自家大哥不知什么时候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咳咳——”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温清冠不由把目光放到了案上的汝窑美人觚。
这梅花开得挺好的。
“就老三这性子,到了战场不知道会不会晕。”温清墨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而温述之自然也是知道云卿失忆,所以只是告诉了她之前皇帝没有召见过,让云卿不要害怕,毕竟她外公可是当朝左相。
所以这会儿她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放肚子里了,带着丫鬟采蘩就回屋更衣去了。
汐霞阁。
看着镜子里自己满头的珠翠,以及里里外外的六七件衣裳,云卿有些晕。
“好姐姐,把这金啊银啊的首饰给拿了罢,留这只蕉叶玲珑流苏步摇成么?”云卿皱着眉头不满地抱怨。
“不成!”几个丫鬟竟然异口同声,云卿有些讪讪地,伸着细胳膊摸摸自己的脖颈。
“小姐,您左褪一只钗,又拿一只簪的,这已经够精简的了。”柳儿板着一块脸解释。
采蘩在一边瞧着云卿幽怨的眼神,满脸笑意,“小姐,柳儿说的对,辛亏没用假髻,不然有得受呢。”
云卿“……”
屋里的丫鬟一时笑开了。
“小姐,月如姐姐来了。”柳儿等人正按着正五品县主的规制帮云卿梳理着衣襟,小丫鬟便进来传话。
进来的是一个穿了青绿色夹袄长裙的丫鬟,梳着双丫髻簪了开得极好的红梅,眉眼低垂。
虽算不得如花似玉,眼角眉梢却带了干练和沉稳,皓腕上带了碧玉镯子。
看上去动人可心极了!
云卿只从漆画镜中细细打量着,她听身边叫采蘋的丫鬟说,她是星如的好姐妹。
倒没想到如此一个和星如气质两处的人儿果真是妙极,若放在寻常人家,定是一个硬手段的当家主母。
“小姐?”柳儿伸手在云卿眼前晃了晃,好好地怎么出神了?
又接着道:“小姐,月如姐姐说这是焦姬给您的拜帖,夫人让送过来的。”
第二遍,云卿这才听清楚。
惊觉自己怎么看一个小丫鬟看痴了忙笑了笑,接过帖子看了。
“诶,月如呢?这焦姬怎么好端端地要来看我呢?她是谁啊?”
屋里几个丫鬟轮番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她家主子连焦姬也忘了。
“小姐,月如姑娘早走了。您和焦姬一直相处得很好,您生病期间她还经常派人过来问消息呢。”
采蘋和柳儿留在京城,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云卿听后点了点头,焦飞鸿这个名字很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不过既然舅母收了拜帖,想来明儿就可以见着了,倒也没什么。
不过患难见真情,自己都病着,还一直记挂,是很有心啦。
“小姐,相爷吩咐该进宫了。您一切准备妥当了吗?”院外小厮的声音响起。
采蘩瞧着云卿颔首才应到,“就好了。”
云卿深吸了一口气,踏出汐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