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溯流

　　但有个大前提不容忽视，如果当真存在类似的毁灭事件，不论最终有没有在肖凡的挽救下平安过渡，燕南群之所以获悉因由，意味着这是已然发生的事件，那就是既成事实，是突出而冷硬的客观历史。

　　据肖凡回溯时光的经验看来，客观历史是不容修改的，指望折叠时间线，改造过去而影响当前，类似的干扰因素和影响程度，只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历史事件里的必然条件，是构成当前状况的因素。

　　当前才是确切存在的！

　　无法捕捉时间孤立运行轨道的三维时空，囿于视野甚至仅为视觉角度问题，或许只能构建低维度的生态文明，然而无论高智慧文明种族强势到何等地步，掌握的技术又是何等匪夷所思，终究也不能扭转低维度的时空法则。

　　这不是什么更强势的设定，而是视界事件消弭悖论的自然呈现，正因为没有悖论，大自然以至宇宙由之确立。

　　物质源流的建基以至衰变，反向扼制了高维度文明的制裁手段。高文明种族可以运用的打击手段，不足以操纵客观存在的当前事物，只能回返历史，跳转时间线，在已逝的时光图谱里埋伏暗桩，以期对未曾出现的将来加以深度影响。

　　时间的因素置于其间，虽无知无识，不知疲倦地持续运行，结合事物发展的变异规律，却不再具备任何悖论。如此就令一切合理了起来，以使之维系宇宙间最强势的法则——“当前”！

　　当前是个终极法则，刻板而无情，没有任何物种、任何规则可以使用任何手段打破，哪怕意图打击的对象只是一颗小陨石，一粒尘砂，哪怕打击对象下一秒就会毁灭，当前的一切也既在不断变化，又相当于纹丝不动，它层叠堆砌的历史源流，都是客观存在的既定事实。

　　简单的观照是，以驭龙骑所掌握的技能，他要解决的对象是构建虚拟时空的主脑，也即超脑这个创世神，推本溯源，从超脑建立初截断源头，其实驭龙骑也是做不到的。

　　那意味着由本质上操纵历史，改变事物变化规律，历史上出现的任何一丝轻微的影响、智慧种族微妙的思绪折转，都得纳入其中深度运算。而且显而易见的是，不管驭龙骑怎样计算因果关系，“当前”这个冷硬的客观存在，是必要得以维持。

　　这不是物种本能驱使下，强势维系宇宙法则，而是驭龙骑改变不了。当真改变了，意味着这一切并不存在，但他深知自己是确实存在的，在他广度深度并重的视野里，更不存在幻象。

　　因此燕南群知悉地球命运，或者说当前地球所绕行公转的恒星系的命运，肖凡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也没有多讶异，只会得出顺理成章的推断，这老头已经看到过未来了，或者无意间从未来折返回来，那个约莫六年多以后，太阳爆炸的未来。

　　燕老对肖凡言辞上的肯定、重视，也能作为旁证，更进一步预示了这一点。

　　这件事要了解确切，无疑还是得通过驭龙骑来询问究竟。肖凡试了一下，跟燕南群无法达成意念沟通，于时间线段里巡弋的肖凡附着于万物之上，燕南群完全体察不到。

　　未来之所以可知，是通过推算得出的。就像一刀切下去，牛油肯定会裂分，就像挟起一筷子菜，转眼间就能品尝到滋味……影响未来的操作机理，只是把时间线拉得更长，但基本原理是相似的。

　　未来之所以未知，也是由于未来仍未来到。就像一刀切下去，餐桌同时裂开，牛油跌在地上，所以这一刀落空了，就像挟起一筷子菜，手肘却被推移了相对位置，所以这一筷子菜未必能落入口中……影响未来的契机，肯定只会存在于当前时空的过去。

　　因此已知未来和未知未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前者为既成事实，后者为假定。人世间的一切预谋规划，前景设想，因果关系的确立，除了回溯历史观察其确切成效，就只剩假定了。

　　肖凡起初得知驭龙骑的规划，觉得太阳爆炸、人类灭绝有可能会发生，但始终认为只是假定出来的，因为有他置身其中的核心变量存在，这个假定未必就能成真。

　　然而这如果是客观事实、既定的历史事件，在当前时间线的前方已然发生过的，那么这条时间箭头还得往前推移，他又不具备能力了。

　　问题在于，当前的基准时空，是二一Ｏ一年的夏末时节，按照超脑的运算，也即是要到二一Ｏ五年末，四年多以后，才会迎来恒星系爆炸事件。

　　这里面也许真的没有时间悖论的立锥之地，只是需要转换一下视角。当前的状况如果只是历史过渡期，那个太阳爆炸的未来，才是驭龙骑的“当前”，甚至是已然流逝的历史事件，就很容易理解了。

　　回到六百多年前的三号位面燕云大陆，回到那个跟驭龙骑交谈的场景中，再给他一耳光，再跟他详谈究竟，肖凡试了一回，已经做不到了。他能做到的是以旁观者的上帝视角，重新过滤一遍当初的对话，包括肖凡本体的呈现，驭龙骑虽不恭敬，但形态上五体投地的姿态。

　　然而过去的历史源流，之所以得能埋伏暗桩，以塑造既定位面的事件动态，从而改变未来，正因为已知的时光长河里，漏斗一般塞满了豁口，比如肖凡对聂语晴的影响，对超脑研究组的影响，对拟定魔道创建等高层人士脑电波的影响，对驭龙骑的影响，对超脑拟态思维的影响……等等等等。

　　这些影响面或本质深远或浅谈若无，却有一个共同特征，它不会对既定的当前——已发生的状况产生任何影响，它影响的将是时间箭头的前锋，也即改变未来。

　　将基准位面作为参照系，时间流速到当前而论，距离太阳爆炸，毕竟还有四年多的时间，肖凡理所当然地就想到，驭龙骑可以在过去埋钉子，我为什么不能？

　　有样学样，驭龙骑推动暗物质营造反物质毁灭太阳系，由源头上截断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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