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优的左眼像让墨水染了,套了一个很大的黑圈。那天晚上她不住地指着这个疼痛发胀的黑圈,竭力让周月相信:你是一个打拳的,你瞧,你的直拳打得多么有劲!
周月似乎也开始努力寻找自己的前史:我是打拳的?我在什么地方打拳?我什么时候学过打拳?我打得好吗?什么?我得过冠军?
对,你是打拳的,你打得好极了!你取得过很多很多胜利!你得过全国的少年冠军!你从仙泉被调到北京的武警拳击队,后来不幸在训练中受伤,虽然还能打拳,但再也当不了冠军。所以你考进了北京的公安学院,你现在是公安学院的一名学生,你在实习单位执行任务时英勇负伤,一个坏蛋用木棍打了你的头部……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周月摇头。
优优有点恨他。恨铁不成钢那种。
周月也很抱歉似的,躺在床上仰面去看屋顶,天花板上一无所有,只有一片雪白。
优优在他的床边坐下,她和他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她说,“那你还记得过去有个女孩总是给你写信吗?她写了很多很多信,她在那些信里,告诉你她的生活,她的心情,和她碰到的每件有趣的事情。可你呢,你连一封信也没有回她。”
周月把脸侧了过来,也许他觉得优优的样子像是在讲一个美丽的童话。但他还是配合地反问:“她,那个女孩,为什么总是给我写信?”
“因为……因为她喜欢你呀。”
“她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因为你帅呀,因为你打拳打得好,因为你曾经特别和善地对她笑。所以她的魂就被你勾走啦。”
周月笑了,笑容和当年一样和善,而且,还有几分腼腆。他说:“是吗,那他为什么不给她回信呢?”
优优也笑了:“不是他,是你,是你不给人家回信。”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给人家回信?”
“因为你要打拳呀。也可能,因为你看不上她;也可能,你并不知道她是谁。你们本来有一次约会,但你没去。”
“她漂亮吗?”
“还行吧。”
“比你还漂亮吗?”
“比我?这怎么比。我漂亮吗?”
“你?当然漂亮。她呢?”
“呃……我们俩,差不多吧。”
“那我为什么没去?”
优优盯着他,眼睛里同样充满了笑意的疑问:“对呀,你为什么没去?”
像这样你问我答,我答你问的车轱辘话,他们每天都要说很多遍的,从早上说到晚上。自打周月能自由下床以后,优优就不方便睡在病房里了。她搬到了医院的地下室里,那里有两间专门给陪住保姆们预备的房间,每月交五十元住宿费,就可以有个铺位了。是地铺,铺位的大小也没一定的,人多就睡挤些,人少就睡宽些,每天有多少人挤进来,都不一定的。
每天晚上,优优就和这些来自****的小保姆像沙丁鱼罐头似的睡在同一条地铺上,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每天都充满了粗声大嗓和吴哝软语的吵闹。但优优从不参与那些唧唧喳喳的争论,她对那些唧唧喳喳的内容漠不关心。在这些小保姆中,大概只有她是一个地道的城里人。另外,她比她们都漂亮,她比她们学历高,所以,她不愿和她们说话,不愿与她们同乐。她和她们睡在一起,心里却觉得自己和她们原本不是一路。她们来到北京,来到医院这种连气味都很难闻的地方,都是为了挣钱。而她不是。她是为了爱才住在这里。尽管,她在这里也挣一份工资,但这不是她的目的,就算分文不取,她也会来的。
从保姆们的议论中她知道,在医院服侍那些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病人,服侍那些目光浑浊奄奄一息的病人,比起给人家带孩子、帮人家收拾屋子买菜做饭这类家政服务来,地位是不如的。在医院干的都是“脏活儿”,只是挣钱比较多些,所以来这里干的比做家庭保姆的那些人,通常家境更差。但这于优优来说,则是不相干的。特别是在医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干长了,优优更觉得,如果仅仅为了钱,她完全有机会找到更体面更实惠的事情做。
比如,常常有些来探望病人的人和优优搭讪,问长问短。有个男的还想请优优去他家里做保姆呢,许诺这里开什么价,他那里只高不低的。甚至还有个开公司的小老板让优优去他的公司做秘书,出手也很大方,但优优都没答应。钱算什么,她来北京,来医院,目的就是为周月,只要周月还需要她,她就一无所求了。
还有一些人,干脆说白了,是想和优优“交朋友”。给优优留地址、留电话,约优优出去逛街吃饭看电影。还有,送东西给优优。有送吃的,有送穿的,还有送戴的。戴的就是耳环项链之类。虽然吃穿戴都没送最值钱的那一类,但优优也一样都没要,虽然她也馋嘴,也爱美,但那时她心里只有周月,对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惟独有一次,有个叫姜帆的年轻人,要送优优一部诺基亚,而且已经装了卡,让优优有点动心啦。她想要是能经常给大姐打电话该多好,那一阵她可想大姐呢。她甚至还有点想念平时没什么感情的姐夫和他那间火锅店,那火锅店也不知是否又重新开张了。但她只是用那只亮晶晶的手机和大姐通了个话,问了声平安就物归原主了。
那个叫姜帆的问:“怎么了?这是专门送你的,这样式你不喜欢吗?”
优优说:“喜欢呀。”
姜帆又把手机塞过来:“喜欢你就拿着吧,这是8850,最新的,买一个至少四千多呢!”
优优还是把手机推回去,她的回答也尽可能不伤人家的面子,她说道:
“我这一阵子也出不去,一时也用不上这东西,等用得着了再找你吧。”
姜帆只好尴尬地笑笑说:“那,也行吧。”
优优没有收下这部手持电话,但她收了姜帆的电话号码。姜帆是一家药业公司的人事经理,到医院是来办事情的。优优在公安医院碰上他好几次呢,见了面就客客气气地说一会话。
那一阵,优优过得既幸福又单纯,虽然她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家,没伺候过人;虽然她每天早起晚睡很辛苦,但她从来没这么快乐过。她的心情全在周月身上了,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竟是这样好!你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操心,为他牵肠挂肚,那感觉真的好。
那时她最操心的还是周月的病情,还是如何能让周月回到过去认出自己。优优经过仔细回想,她和医生对周月的所有诱导,惟有一次让他瞬间回归,那就是拳击。这说明在周月过去的生活之中,只有拳击才最能触动他的身心,他过去也许把拳击看得高于一切,甚至高于生命,当然更高于爱情。虽然最浪漫最纯洁的爱情往往缘于年轻,但现在,年轻人更看重的,又往往是事业和成就,而不在乎爱情。
猜想到拳击在周月心中的地位,优优内心并不忌妒,她甚至还有几分高兴,因为当初周月的观瀑亭失约,几年中对她的篇篇情书未有片纸回鸿,似乎一下子都有了令人安慰的解释。优优进而忽发奇想。她在一个黄昏上街给周月买擦脸油时,特意往仙泉给大姐打了一个电话。她从她大姐那里,要到了仙泉体校拳击馆的电话号码。
然后,她就拨了这个号码,接通一问,果然是拳击馆。她记得周月的那位教练好像是叫洪什么的,她就说我找洪教练。优优知道,这个钟点正是拳击队训练的时间,所以洪教练肯定会在。
她守在插卡电话旁边,等待的时间显得很慢,她总担心那张电话卡里的钱一旦用光,电话就会立即中断。好在,断电之前洪教练来了。优优与洪教练此前仅有一面之缘,交往也不过三五句话,但洪教练那威严的嗓音刚一出现,优优马上听了出来。
“您是洪教练吗?我是优优。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就是三个月前您和周月在路上帮过的那个人,您还记得吗,后来我还去体校找过您呢……”
洪教练起初有些沉默,也许他一下子想不起谁是优优。虽然隔着长途电话,虽然隔着万水千山,但优优还是被这沉默弄得狼狈不堪。她硬着头皮继续自我介绍:“那天晚上是您送我出来的,您还答应我以后见到周月替我说声谢谢呢,您还记……”
“啊。”洪教练终于想起来了,“啊,我记得。我知道你了,你还是想找周月吗?他最近还是没回来。”
优优被洪教练记起来,这让她心里轻松了,虽然洪教练看不见,但从声音中也听得出她已经笑起来:“啊,谢谢您洪教练,我已经见到周月了,我现在也在北京呢。洪教练,周月现在受伤了……不是那个伤,他前段参加公安局的一次任务,让一个坏人打伤头了,他的大脑出了问题,过去的事全都忘了。但他还记得打拳的事,还做得出打拳的动作呢。所以我想能帮他的只有您,只有您能帮他想起过去的事。医生说这种病是因为记忆系统紊乱了,可能一辈子治不好,但也可能,也可能突然被什么东西激一下,激一下说不定就全好了。所以或许拳击能帮助他,也许只有您能帮助他……”
洪教练打断了她的话:“周月现在在北京吗?我能为他做什么?”
优优也说不出洪教练到底能做什么。但她希望他能理解到:“周月从小没父母,也没有兄弟和姐妹,您就是他最亲的人……”
洪教练是在优优打完电话的第三天来到北京的。他在第三天的早上出现在周月的病房里,那时优优刚刚把周月吃完的粥碗从床头柜上端开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洪教练。她兴奋地叫了一声:“洪教练!”马上又转头看周月。周月也在看洪教练,优优从他的反应上,看出他和往常有些不同,对门口那位不速之客,似曾相识又不敢相认。他皱着眉头使劲看,看来看去叫不出教练的名。
这天上午洪教练一直留在病房里,吃午饭时才告辞。他天南地北地与周月闲聊着,两人已经“混熟了”。虽然周月总是冲他叫叔叔,虽然周月始终没能记起他是何人,但他与洪教练聊得非常开心,彼此都是一见如故的样子,那样子一如他们的过去——既是师徒,又像父子。
洪教练走了,优优送他下了楼,又送到医院的门口,就和三个月前洪教练送她一样。在医院门口两人如此这般商量了半天,才互相告别分手。
下午,优优带周月到花园散步。散到一半优优突然说:周月,想不想出去逛逛?周月点头说:想啊。优优说:那跟我走!
优优把周月带到医院的门口,周月还穿着病人的衣服,这打扮让门口的警卫直直地看他,周月也看那个警卫,脸上不禁露出几分胆怯。优优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就像拉着自己的男友,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理直气壮地走上大街。
他们走上热闹的大街,上了一辆出租汽车,车子遵命朝城西开去,行至半途周月才想起开口打听:
“喂,咱们这是上哪?”
优优说:“去玩,找个地方让你散散心去。”
“黄医生同意吗?”
周月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像个怕惹事的小孩子,可优优却不这样看,她觉得这说明周月至少还保留着运动员和警校学生的纪律性,这也让她更相信,医生的判断是没错的:周月十有八九能恢复,只是需要等机会,或者需要磨时间。
出租车穿过拥挤的城市缓缓向西行驶,每条街衢的模样都差不太多。当太阳开始变冷并且下沉的时候,他们才艰难地挤出了红绿灯的层层封锁。这个旅程对周月似乎有些过于漫长,他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疲倦,渐渐失去了起初的兴致和那点耐性。
“咱们究竟去哪儿?”
他的疑问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焦灼,优优只能不停地安抚他:“快到了,就在前面不远了。”
可前面总也不到,车子显然早已出城。前方的道路虽仍嘈杂,但看上去明显半城半乡。周月的疲乏也渐渐演变为急躁和恐慌:“咱们到底去哪儿,你到底要带我到哪儿去呀?”
他的语气几乎变成了质问,优优的安抚已经不起作用。她不得不反过来用大声的批评喝止住他:“不是跟你说快到了吗,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坐好了!”
强硬的态度果然生了效,周月先是愣一下,直挺的上身随即软下来,他没精打采地低了头,从此再也不吭声,甚至再也不往窗外看一眼,优优也不知道他是害怕了还是生气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武警体工队的拳击馆,拳击馆的地址是洪教练告诉优优的,这地方出租车的司机也没来过,绕了很多弯路又下车不断地问,才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大院落。这一次光单程的车费就花去了优优一百多。
武警部队的拳击馆比仙泉体校的要好得多。虽然已是黄昏日落时,但高窗斜阳还是能让人看出这里的气派来。已经有人奉命等候在门前,他们先把周月带到更衣室,优优则被挡在门外面。她背包里特地为周月带来的那件仙泉体校的运动衫,他们也没让周月穿,而是给他换上拳击的鞋子和短裤,头上戴了防护盔,手上还套上了厚拳套,那样子真像五年之前,还是一身“红方”的打扮。
周月一被带出更衣室就四下张望优优,他没看见优优就神魂不定:“你到哪儿去了,他们要让我去干什么?”
周月一脸恐惧有如怕被遗弃的孩童,优优笑笑,用命令的口气悄声嘘道:
“跟着他们走,待会儿告诉你。”
周月心神不宁地跟着他们走去,边走边不住回头,从人缝中寻找优优,优优用轻松的微笑和调皮的挤眼,在他身后予以安抚。她跟着他们一起穿过一条长长暗暗的走道,一路上脚步杂沓无人出声。
周月惶惶然地被众人簇拥,似乎察觉出气氛有些古怪不同。他也许以为他们又是带他看病,去做脑电图之类……优优猜不出当周月踏进那间又大又空的拳击馆时,在他孩子般单纯的大脑里,会曝光出何种图景的底片来。
虽然此地不是仙泉,不是那间老旧的拳击馆,这里也听不到任何剧烈的击打和急促的呐喊,但优优仍然觉得她又回到了憧憬美好的少年,就像走进了一张温情脉脉的老照片。因为此时,她看到了同样的黄昏,同样的空旷,屋子的当中,摆着一张同样的拳击台,围绳半红,台基暗绿,在窗外一道夕阳金辉的投射之下,习习生烟。
拳击台上,正中位置,凛然站着一条汉子,身披蓝色战袍,手戴蓝色拳套,没戴头盔,白发皓然。
那个刹那周月的脚步突然放慢,目光迷恋。优优兴奋地看到,他的眼角,竟然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她兴奋地看到,周月没经任何指点,便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自己撩开围绳,跳上了拳台。
老教练一拳突前,一拳护胸,目光炯炯,声若炸雷,冲着凝神不动的周月,大喝一声:
“来!”
周月被这一声炸雷震醒了灵魂,也拉开了架势。他的架势好看极了!真正的拳击就是这样!虎虎生气,魅力逼人!
老教练移动步伐,逼近周月,同时快速出拳,拳头击中周月的肩部,虽不重,却迅若闪电。优优听到的声音,看到的场面,连同那台上辉煌的夕阳,都让她双目湿润,恍若回到了五年之前,那个下雨的黄昏,似乎在一模一样的情境中,她第一次见到周月!
在那个黄昏,她第一次听到和今天一样的叫喊:“动起来,快一点,动作快一点,注意保护,往两边闪,出拳!”
在老教练的喊声中,周月真的动起来了,他的脚步真的随着老教练的跳跃而跳跃,随着老教练的移动而移动,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迅捷。
“出拳,出拳,进攻!”
终于,在喊声的威逼下,周月打出一记直拳,可惜打空了,但动作很好,很像那么回事的。老教练再度逼近,用拳头不住点击周月的胸口和双肩,刺激着他的斗志。周月再次出拳,是一记右勾拳,打中了,台下的人齐声喝彩。喝彩声未落,周月突然变成了一只睡醒的猛狮,突然用一连串快速而炫目的组合拳,刹那间将老教练逼到了台角。
咣!不知什么人,敲了一声锣。
锣声让周月的动作突然停住,怔怔地不知所措。老教练从围绳上直起上身,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他上去拥抱了周月。
“周月,好样的!你还是这么棒!”
优优看见,周月也拥抱他的老教练,然后他哭了。
他叫了一声:“洪教练!”
优优听见了,这是周月受伤后第一次,叫出他过去记忆中的某个名字。随着这一声:“洪教练!”优优热泪盈眶,她难以自禁地欢声呼喊:
“周月!”
洪教练松开周月,他抓着周月的双肩,大声地问着:“周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再说一遍,我是谁呀!”
“洪教练!你是洪教练!”周月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边。
“你是谁!你知道吗?你叫什么!你告诉我!你大声告诉我!”
周月张开了嘴,但他张了半天却说不出。优优也跟着他张开了嘴,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呼喊出来:
“周月!你是周月!”
周月显然被这声呼喊振动,他几乎是被带动着跟了一句:“我是周月!”
“大声一点!你是谁?”洪教练再次高喊:“你是谁!”
“我是周月!”
周月终于放开了声音,他大声地答道:“我是周月!”
师徒相认的场面在优优心里留下的印象肯定相当深刻,以至她后来在“平淡生活”向我描述这个场面时我也深受感染。正因为受到感染,所以那一幕人间喜剧的结尾才更让人觉出一丝悲凉的无奈。
那一天他们走出拳击馆时天都黑了。洪教练和几个武警拳击队员陪着周月一起更衣,优优听见他们在更衣室里大声说笑,中间还夹杂着彼此的谐谑和亲热的粗话。优优听见周月终于说到了仙泉,还说到了北京公安学院的一些事情。他还叫出了那几个武警拳击手的名字和外号,听上去他们曾经亲密无间。
周月出来时已经穿上了一套武警的运动衫裤,他被那一大帮人前呼后拥,走出了体工大队讲究的楼门。体工大队的领导也闻讯赶来,拉着周月问长问短。优优站在人圈外面,她也想上去祝贺一声,却总也插不上一嘴。她跟着他们往门外走去,跟着他们出了大门,又跟着他们下了高高的台阶,体工大队的领导还给周月和洪教练安排了一辆面包车,专门送他们回城。趁他们在车子门口依依惜别的时候,优优悄悄先自上了汽车。她选了后面的一个双人座位,心想一会儿周月上来也许会主动坐在她的身边。她觉得洪教练也该看得出来,她对周月有那个意思。她相信通过这件事情,洪教练肯定会赞成周月和她相爱,甚至会当仁不让做个月老,成全他们两人的幸福美满。
当然,优优也想到了,也许周月上车并不会马上坐过来的,毕竟碍着洪教练的师道尊严,还当着那么多武警的同伴,何况周月原本就是个正经的青年。
车下的寒暄终于结束,周月和洪教练一前一后上了汽车,在车门轰的一声关住的同时,周月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一个单座。车子开动起来了,他向外挥手,车外的人也向他们挥手,直到车子开出体工大队的院子,周月才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从优优脸上划过,移向了坐于对面的教练。
“洪教练,这是您的女儿吗?”
洪教练正低头点着烟,听到周月这样问,他抬头冲优优挤挤眼,然后对周月摇摇头:“我女儿?我女儿有这么漂亮么?”
周月再次看看优优,脸上挂着好奇的笑容:“那她是谁?好面熟啊,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