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雪,妳怎么了?」看到红思雪惨白的面容,彭无望一阵心悸。
「我怎么了?」红思雪失神地重复了一次彭无望的问话,竟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思雪,妳,妳笑什么?」看到她的笑容,彭无望心里面一阵仿佛要把心房扭曲过来一般的难受。「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我的心怎么这么疼?可是,她明明是在笑啊。」彭无望惊恐地想着。
「我笑什么?」红思雪用手狠狠地摁住自己的额头,恍惚地说,「我笑,我笑的就是你。」
「我?」彭无望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所措。
「我本以为彭兄英雄盖世,乃是超凡人物,做人行事,光明磊落,与众不同。如今听来,哈,你原来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的无聊之辈,与那市井登徒子一般无二。」红思雪用力摇了摇头,掩饰住自己暗自拭泪的动作,「我,我焉能不笑。」
「我是贪花好色之辈,」彭无望浓眉一皱,有些生气地说,「思雪,我行事虽不算如何与众不同,但是一向坦荡为怀,何来如此评价。」
「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她是何方人氏?」红思雪问道。
「这,只听说是神兵山庄的庄主,但是神兵山庄在哪儿,我......我真的不知。」彭无望泄气地说。
红思雪看到彭无望垂头丧气的表情,心底升起一丝希望,急切地问:「那么,你可知道她行事如何?可有什么喜好?品行又是如何?」
彭无望双目一阵迷茫,叹了口气,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到她既然长成如此模样,品性行事,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我看到她的容貌,心中便十分喜欢,不知不觉地走到她的面前,还说要向她下聘。这,我这番可是鲁莽了?」
「哼!以貌取人已经足够鲁莽,若是再有什么蠢行,也不稀奇。」红思雪黯然道。
「难道我真的错了,唉,这便如何是好,她已经允准我日后到她的神剑山庄下聘。这,我真得太鲁莽了。」彭无望宛如大梦初醒,不知所措地说。
「竟有此事?」红思雪大惊道。「难道世间真有一见钟情之事?」她暗暗思付,只感到一阵心灰意冷,长叹一声。
「确实如此,她说等我凑够了万两黄金,就可以到神剑山庄下聘。」彭无望垂头丧气地说。
红思雪猛然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一声不吭。
「这便如何是好?」彭无望仍然在一个劲儿地说着,「思雪,妳这一说,宛如醍醐灌顶,我整个人到现在才清醒过来。我所迷恋的,不过是她的美色而已,其他为人行事,完全不知。自古都有所谓蛇蝎美人,以容貌颠倒众生。二哥也常常教训我和四弟不要以貌取人。她要是对我有何图谋,我心神恍惚之间,必难逃毒手。唉,想不到我彭无望自命好汉,却被美色所迷,做下如此蠢行,累己而害人,遗祸不浅。」说罢连连搓手,嗟叹不已。
看到红思雪怔怔地望着他,彭无望更是惶急,连声道:「思雪,这下木已成舟。我该如何是好。如果这女子是个心肠狠毒之辈,或是个自私小气,不可理喻之徒,又或是个自大狂妄,傲慢无理之人,我应如何自处?思雪,妳比我聪明百倍,快快给我想个办法。」
「什么木已成舟?你在说什么啊?」红思雪忽然咯咯笑出了声,「你真是个傻瓜。真是个天下第一的傻瓜。」说完此话,红思雪大笑着解下包在头上的红头巾,用力一抖手抛到天上,身子一个飞旋,银铃般的笑声回响于长江之上。
彭无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临风而舞的英姿,还有在天上飘飘扬扬的红巾,一时之间愣在当地。
红思雪仰天大笑,心情大是舒畅,良久才渐渐收住笑声,转头望向彭无望,笑道:「彭兄,你可知万两黄金需多久才能够赚到。便是世间最赚钱的行当,能够年进千金,尚需十载光阴,这还不算吃穿住行的费用。若是普通人家,哪怕是你们的镖行,怕也要赚上百年。人家姑娘丢给你这句话,便是叫你绝了痴心妄想。亏你煞有介事地侃侃道来,竟差点连我也给唬住。」
「噢,」彭无望苦笑着拍了拍脑袋,叹道,「我真是其蠢如猪,当时我就应该想到。可惜,我看着她绝世容颜,一时之间忘乎所以,只感到万事皆可为,却不知自己既非英俊潇洒,也非文采风流之辈,一照面间,又如何能够让人家姑娘喜欢。可笑,可笑,委实可笑。」
言罢想起洞庭湖畔锦绣公主风中的容颜,还有自己初见她时那一阵铭心刻骨的感动,心中一阵黯然:原来我彭无望无缘有此幸运。他转念又一想:彭无望啊彭无望,你既学得一身厨艺,更兼一身好武功,外则能出而济世行侠仗义,内则能为家人洗雪恩仇,师父师兄皆是众人敬仰,而同伴兄弟又乃世间英才,人生至乐已得大半,便是一生娶不到心仪之人,也是平常。又怎能贪心不足,得陇而望蜀。思罢仰天一笑,对红思雪说:「我没这个福分也罢,也罢。哈哈哈。」
红思雪看着彭无望的笑脸,心中反而恻恻,关心地问:「彭兄,你还好吧。」
彭无望笑了笑,说:「思雪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想到娶不到那么美貌的妻子,心中有一丝遗憾而已。看来,我若要娶妻,就得多听听思雪妳的建议。」
思雪脸色一红,小声说:「彭兄取笑了,我说的话怎做得准。」
彭无望容色一正,道:「不然。思雪,妳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甚是投缘,虽然我和令尊份属同门,但是我由衷钦佩妳为侠义而不顾己身的英风豪气,甚想和妳结为异姓兄妹,不知道可否高攀?」
红思雪心中一阵震撼:难道他从来没有一次把我当作可以相恋之人。心情凄苦间,她深深地看了看彭无望,只见他满怀期冀地瞪视着自己,患得患失,显得甚是诚心正意。
「他虽然豪侠情怀,但是对于情爱一事,尚是天真烂漫,无瑕如白纸。我的心思,他是不懂的。」红思雪苦笑了一下,「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满是他的影子,若能够长留他身边,便是无名无份,也是开心。何况还能听他叫我一声义妹,老天待我已经不薄,我又能再有何求。」
「思雪,怎样?」彭无望见红思雪迟疑不答,以为她对自己有所嫌弃,心中更是恐慌。
「好啊。」红思雪淡淡一笑,说。
「好,太好了。」彭无望猛地站起身,道,「我们这就结拜如何。」
红思雪虚弱地笑了笑,道:「不必了,结拜贵在由心,仪式诸项皆为次要,能免则免。你我心里明白就足够了。」
彭无望笑道:「思雪甚是洒脱,我彭无望又怎能流俗,好,就这么定了。我今年二十有一,想来比妳要大一些。」
红思雪摇了摇头,叹道:「我今年二十正,便叫你一声彭大哥。」
彭无望仰天大笑,道:「好好,老天待我实在太好,我今日有了一个义妹了。」
就在此时,江上缓缓漂来一叶扁舟,舟上挺立一位儒生,面如冠玉,目若双星,峨冠博带,白襟长袖,衣衫飘洒,临风而立,其状如仙,而他的左手之上,赫然握着红思雪迎风甩出的红头巾。
「前面放舟的兄台,小生打扰了。」清朗的声音乘着晚风悠悠传来。
听到这清朗磊落的声音,彭无望心中先有了三分好感,起身扬声道:「先生客气,不知有何指教。」那位儒生朗笑一声,道:「今夜月明如镜,晚风轻柔,江畔落英缤纷,正是赏景的良辰,小生不愿辜负如此美景,特携美酒数坛,前来江畔泛舟,谁想出入匆忙,忘了携带下酒之物。兄台的下酒物香飘四溢,顺风而来,让小生馋虫大动。小生愿意敬上好酒一坛,可否以此换些品尝。」
彭无望心怀大快,道:「兄台如此打扮,想来是个读书人,不知是否愿意和我们凑上一桌,一同赏景。」红思雪看了看彭无望,笑了笑,没有说话。
「妙极妙极。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那位儒生大喜,捧起一坛美酒,回头催促船家加快摇橹。当他的轻舟来到彭无望和红思雪所乘的小舟旁边,他抱起酒坛,迟疑着抬起脚,想要一步跨过来,但是江水轻摇,令他立足不稳,左摇右晃。
红思雪微微一笑,一抖手,飞鹰鞭宛如一道红色的长虹经天而起,眨眼间来到儒生的腰际,连转了几圈捆了个结实。接着她用力一拉,那个儒生的身子轻飘飘地随着长鞭飞了起来,稳稳落在彭无望的对面。红思雪再将手一颤,长鞭宛如灵蛇般从儒生的腰际脱了下来,宛如长了眼睛一般回到红思雪身上,干净利落地捆回红思雪的纤腰之上。
那儒生满脸惊奇钦佩之色,对着红思雪深深一揖,道:「姑娘好功夫,令小生大开眼界。」彭无望看了看红思雪,一竖大指,满脸赞叹。红思雪看了彭无望一眼,对着儒生道:「先生过奖了。」儒生深深看了彭红二人几眼,道:「令兄妹莫非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彭无望一拍大腿,笑道:「先生怎知我们是兄妹,哈,难道是我们长的相像不成。」
那儒生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红思雪,干咳一声,道:「这个,相貌都在其次,只是令兄妹都有一种逼人的英风豪气,令小生不由自主地作此猜想。」
红思雪看了看彭无望,心中暗暗苦笑。彭无望却已经笑了起来:「读书人确是不同。目光果然犀利。没错,我们不但是兄妹,还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哈哈哈。」
儒生连忙拱手笑道:「那真是幸会幸会。小生张放,字若虚,乃是江都人士。」
彭无望报出了自己和红思雪的名字,然后笑道:「你也叫张放,真得很巧,我认识一个行走江湖的兄弟,也叫张放。」
儒生一惊,喜道:「竟然有和我同名的江湖侠客,那日将他请出来,也好相识一番。」
彭无望神色一暗,道:「那位兄弟已经去世了。」
儒生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只能怪相见恨晚,少了这一场相遇。」
红思雪淡然一笑,道:「江湖人江湖亡,那也平常得很。缘起缘落,应是如此,先生不必介怀。」
儒生深深望了红思雪一眼,道:「姑娘如此洒脱,我辈男儿只能称一声惭愧。」言罢向红思雪施了个礼,将她的红头巾平举手中,道:「姑娘适才临风而舞,秀发翻飞,头巾随风而去,正好飘到我的手上。请姑娘收回。」
红思雪微微一笑,接过头巾,道:「时世无常,便是至亲之人,也多经聚散,些许身外之物,倒也不用执著了。」言罢,一抖手,红头巾再次在风中飘逝。
彭无望击掌而笑:「好好,义妹此举深得我心,哈哈,痛快,来,饮胜。」
张放不禁对这些江湖儿女的豪爽风范深感心折,连连举杯相邀,连自己垂涎的下酒菜都没有瞟上一眼。
酒过三巡,彭无望长叹一声,环顾周遭景致,心旷神怡之际,朗声道:「今夜能够遇到先生,实在太好了。彭某老粗一个,虽然陶醉于今夜风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先生是读书人,不知可否将今夜风景吟咏一番,让我们以后的日子,能够常常忆起。」
张放注视着高悬于天际的一轮明月,微笑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
红思雪笑了笑,说:「你二哥文武双全,难道没有教过你读书么?」
彭无望苦笑了一下,说:「岂止二哥,我师父教授刀法之时也曾令我翻阅书籍,吟咏些诗句,说是如此可以便于了解刀中要义。我对于此道蠢笨如牛,令师父十分失望。那日,师父让我对着天姥山吟诗一首。我一口气说了出来,从此师父再也不让我碰书本。」
听到此处,张放和红思雪同时来了兴趣,异口同声地问:「说来听听。」
彭无望的脸色一红,道:「你们莫要笑我。」红张二人连称不会。
「其实,我都觉得自己这首诗有些意思,不知为何,师父就是不喜欢。你们听着。」彭无望兴致勃勃地站起身,对着长江,大声道:「天姥山兮大铁杆,上面尖细座底宽,若能将天戳个洞,弄个玉帝到人间。」吟罢一阵摇头晃脑。
红思雪刚刚一口酒入喉,听到这番咏颂,连忙用手遮住上三路,将酒水喷入袖筒之中,满脸通红地将身子转到别处,装作欣赏风景。
张放双手发颤地将手中的酒放回桌上,扶案良久,才朗声道:「彭兄此诗虽然稍嫌粗疏,但是创意奇佳,自成一格。比我们这些迂腐书生的行文,多出一番新奇味道。」
彭无望开怀大笑,道:「多谢先生夸奖。可惜师父不在,否则听到先生这番话,必对我有所改观。那,就请先生也做诗一首,以谢今日如此良宵。」
张放有感彭红二人潇洒磊落的豪侠气概,长身而起,立于船头,远眺着江上月明的景致,陷入深深的思索。此时已近三更时分,不知是因为空气太过清新,还是晚风太过缠绵,今夜的月光如此明亮,竟然让人涌起一种耀眼生花的感觉。远处的渔火仿佛暗了下来,江畔渔家妇人的捣衣声也变得沉寂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连江海潮涌动时发出的轰鸣之音。
月华如水银泻地般涂抹在周遭景物之上,江畔令人疑似积雪,而江中流水波光粼粼,仿佛闹市华灯集于江上。天边视野之尽头,江水横陈,波光相集,宛如一丝连接天地的银线,浮摆飘动,变幻若神。
「长江流水平春潮,中天玉兔自此升。滟滟连波凡千里,百水千川共月明。」张放吟罢,心中一叹,此诗虽好,却仍不足以喻今日之景。他回过头来,看到彭无望和红思雪一脸茫然,忙问:「两位,不知有何指教。」
彭无望挠了挠头,道:「敢问先生,什么是玉兔?我怎么看不见?」
张放笑道:「彭兄,玉兔乃指天上明月。」
彭无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已经用心记下先生的诗句,回到家中,定要和我家四弟讲解一番。不过,哎,我总觉得......」
张放忙道:「彭兄请直说,不必迟疑。」
彭无望看了看红思雪,红思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犹豫着说:「这首诗我听得懂了,却不是很有气魄。」
张放眉头一皱,道:「此话怎讲?」
彭无望想了想说:「我们行走江湖之人,每日东漂西荡,每看一处风景,总会想在那之后又会看到些什么景象。就好像看到长江会想到东海,看到蜀山便会想到成都。今日放舟江上,想到的就是百里之外的海潮。先生诗中没有提一个海字,让我感到若有所失。」
张放心中一动,道:「若是吟咏景色,自然是以近景为先。但是彭兄此话,却更高了一层。」
彭无望见他夸奖,心中更是欢喜,道:「不如这样,头两句改成: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升。有潮有海,有江有月,听着着实痛快。」
红思雪粲然一笑,对彭无望点点头,道:「下面两句可为: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普天之下皆为月光所照,比之百水千川,却又如何?」
张放默默念了几遍,忽然仰天大笑,冲到桌案之前,举起酒坛,将半坛美酒统统灌下肚,一抖手,将酒坛远远抛入江中,长笑一声,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某一生浸淫诗文,从未达到如此境界,今日得此佳句,此生可称无憾。」
他冲到舟边,对着自己所乘的轻舟大声吆喝:「张童,拿笔墨来,快快!」
一个十三四岁少年应声而出,手脚麻利地跃上船,飞快地将笔墨纸砚摆在张放面前。
未等到小童将墨磨好,张放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笔,挥毫如云烟,飞快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看完此诗,彭无望和红思雪同声叫好。
「好一句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问真是精彩。想来师父都要答不出来。」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想到平凡渔家的女子,夜夜都有如此悲情,心中岂能无感。」
张放将自己的诗大声地念了一遍又一遍,仰天长笑,将诗卷收入怀中,对彭红二人深深一揖,道:「今夜若非遇到贤兄妹,小生自问今生无缘吟咏此诗。」彭红二人相视而笑,同时还礼。
张放笑道:「凡人写景,皆有穷于文字的苦叹,而今诗成于此,已经超出今夜景致之外,想来这回老天爷也该有穷于景的苦叹吧。哈哈哈。」言罢向彭红二人一拱手,告辞而去。
看着张放的轻舟翩然远逝,彭无望笑道:「今夜真是幸运,竟让我们遇上如此有趣之人。」红思雪看了看他,心中暗道:「我说此人,应该就是为了你我而来。」思罢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他们却不知一首春江花月夜便在谈笑间于此瓜洲夜色中横空出世,有唐以来,豪兴湍飞,光华无限的千万诗行,便由这一首孤篇横绝的诗中之诗所开启。宛如一道开幕的礼花飞升入天,宣告了一场艳丽无双的焰火表演将在中华大地上拉开序曲。
而这道礼花的点火之人,却双双立于轻舟之上,望着天边的鱼肚白,默默等待着第二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