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气呼呼回了办公室,将我和裴恺拒之门外,躲在里面给裴松谱和邓荣军汇报情况、求指示去了。
之后的时间里,我和裴恺、唐可人守在易海沧的遗体前,片刻不曾离开。易凡始终联系不上,手机一直关机。
我搞不懂他有啥大事要如此保密,连手机都不开?却不知……
*
此时北京的某医院里,易凡和路寒刚刚将一个被打到垂死挣扎的人送进急救室。
谁?倪梓皓!
路寒根本没去纽约,前天登机时刚挂断裴恺的电话,易凡的电话就打来。说一时间和路盛谈崩了,不慎让倪梓皓危在旦夕,请求路寒来北京支援。
路寒毫不犹豫改了航班,这也就能解释,为毛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俩。
两男人都不想远在安城的朋友们为倪梓皓担心,尤其是夏落。
那么,倪梓皓能挺过这一关吗?
不得而知。
*
而安城的殡仪馆内,易海洋居然无心再掺和这场“遗体保卫战”,接了个电话后,借口约了生意上的伙伴就离开,撒手不管了?
“哼,这厮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唐可人朝他的背影愤愤然骂道。
我没接话,此时太悲伤沉重。总觉得易海沧之死,我那句“周帅帅”或多或少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以我无心再管易海洋这个不相干的人,却不知他是“凤冠交易案”中的关键人物,如果此时我能悄悄尾随上去,或许能查到真相。
而裴恺因为没有我那样的“心魔”,细细思索后已猜到一二:或许,易海洋就是单身夜那天交易的买家!
他只是弄不清蛇夫的动机:如果这女人真是周帅帅,为毛还要和裴松谱一起污蔑易海洋才是以太集团的头目?难道夫妻反目成仇了?
此刻面对唐可人的言辞凿凿,裴恺饶有兴致的接话,问道:
“哦?怎么说?”
“你们可知他为毛要迫不及待签字火化遗体?”唐可人的八卦劲立马提上来。
我和裴恺均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于是唐可人告诉我们,刚才单独套易海洋的话时才得知:易海沧立了遗嘱,名下所有财产都留给易海洋这个弟弟。
换句话说就是,除海狮集团外,易家的所有资产生意都归易海洋所有。包括泊公馆和迦叶山的两栋别墅、私人飞机和游艇,以及易海沧个人名下的五家公司、世界各地的几十处房产,还有存款、证券基金等等。
唐可人料定,此时易海洋就是迫不及待的找律师去分财产了。若一旦公证成立,易凡名下除个人财产外,就只剩“海狮集团”和“湾流温泉山庄”了。
“易家资产一旦分割,就不再是首富。那新一任的华南首富,将会是谁呢?”裴恺笑笑看向唐可人。
她眼珠子一转:“邱家?”
裴恺点点头,收起笑容若有所思道:“准确的说,是邱风!和易海沧不同,邱锦华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生意都放在儿子的名下。”
我惊讶……
唐可人更是咋舌:“哇,看不出邱叔叔对死木头这么好?”
“是啊,父爱无疆……邱风其实比我们都幸福。”裴恺感叹道,神色忧伤。
唐可人看在眼里,便劝他:“小恺,别这么说。其实裴叔叔对你也……”
“他眼里只有权!”裴恺打断,顿了顿后将语气缓和下来,“但也不得不承认,裴松谱用权谋来的锦衣玉食,都给了我。”
此时对他们,我只有羡慕……
父爱无疆!
可我夏落的亲爹……唉,一言难尽!
那易凡呢,他有父亲,有易海沧这位深深爱着他、也为他骄傲的父亲,他却不珍惜?
易凡啊易凡,到底是什么阻碍了你和易海沧的父子情?是周师师吗?
不,是你自己的心魔!
身边唐可人的感叹还在继续……
“其实小恺,你们几个都比易凡幸福,包括路寒!”她说着也神色忧伤起来,回忆道,“那几天跟着路寒查案,我也了解了他一些。他说自己就是被宠到大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珂姨这个婶婶,家里所有人对他都是要啥给啥……以致于他曾一度觉得人生没有目标了,每天净想些乌七八糟的事,什么学一种语言能跟动物交流;去南极搞一场比基尼篝火晚会;把爱斯基摩人拐到热带雨林生活等等。”
我听着,暗惊了下,因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竟很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但绝不是路寒跟我说的。
是谁呢?
此时脑子里心里乱成一团,根本没空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却不知……
*
去年被易凡囚禁在上海的日子里,我也是同样无聊至极,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于是在网上加入某论坛,认识了一帮无聊的人,每天说着一堆无聊的事。
但那些统统没进过我心里,所以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很正常。故而也忽视了在那个论坛里,后来我和一个叫“Hero”的聊得很投契,他跟我分享了他曾经的心理路程,如何从一个纨绔子弟进化成一个……
见习律师!
我们是网友,不曾见过面。
我只知他叫“Hero”,深沉又内涵,绝想不到是路寒那样二里吧唧的人;
他只知我叫“Cathy”,看似对人生迷茫实则很有主见,是中国摇滚的骨灰级粉丝,从崔健到唐朝到魔岩三杰,再到汪峰的“鲍家街43号”等等,每首曲目我都耳熟能详,常跟他探讨歌词内涵。
尤其是那首张楚的《冷暖自知》,我们很有共鸣,曾一度是属于我和“Hero”之间的歌。
*
殡仪馆内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易凡依旧没有消息。好在馆长也没再来横的,我们渐渐放松警惕。
下午四点邱家那边传来消息,邱毅之脱离危险期,此时正在医院里对家人和马珂逐一交代着后事。
于是唐可人坐不住了,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有必要作为邱风的“好友”,实则是“准未婚妻”去见见他爷爷,没准能对她和死木头之间有点突破……
毕竟邱大人即将成为新一任的华南首富,且人品比裴公子靠谱得多,唐可人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谋划下。
她的心理,我和裴恺都心知肚明。所以根本不会阻拦,还很支持。
直到下午六点,殡仪馆的人下班锁门,不得不将我们“驱逐”。
鉴于馆长言辞凿凿的说,看在裴公子的面子上,易海沧的遗体可在这里暂留一晚,明早上班若易凡还没到,就不能再通融了。
我也不好拒绝,尽管仍有些不放心。
“落落,其实我们没必要这么较真。易海沧是死于正常的心脏病突发?还是死于蛇夫暗中下毒手?我相信易凡自有判断。”车上,裴恺劝我,“毕竟前两天我们的跟踪经历,不会对易凡隐瞒,是吗?”
“对,是该把一切告诉他了……”我深深叹口气,忧伤道。
“那么易凡对这事怎么看,会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就看他自己的了。”裴恺说着,轻轻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道,“为他,你已经尽力了,可以问心无愧!”
最后四个字略带暗示,不免让我又心烦意乱起来。
因为真心做不到彻彻底底的问心无愧啊,探监易海沧的经过,我压根不知该怎么跟易凡汇报。
或者说,该不该如实汇报?
周帅帅三个字像梦魇一样缠绕着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夏落,你是杀人凶手!
“别说了!!”我焦躁打断,再度深深叹口气,虚弱无力倒在裴恺怀里,“小恺,我好累,真的好累。”
“那么,啥也别想了好吗?小恺带你回家。”
他无限温柔的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后,发动汽车,带我离开了殡仪馆。
我不知道他会带我去哪里,是送回马珂家,还是带我回他口中“我们的小家”?
已无力再去问,一整天没进食,我已是虚弱无力。不一会儿,我就靠在车座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直到半夜被楼下一阵叫嚣声吵醒,我才发现自己睡在泊公馆裴家府邸,裴恺的卧室。身上穿着他的睡衣,床上还有他,抱着我入睡。
而楼下的门外却传来易凡的怒吼声:
“裴松谱!!!给老子滚出来!!”
“你丧尽天良、目无法纪!滚出来说清楚,为什么要害我爸爸?!”
我狠狠一惊,猛地睁大眼,想从床上坐起来,被裴恺抱紧制止。
“别管,让裴松谱自己去面对。”裴恺依旧眯着睡眼,将我抱得死死的,轻声说道,“元凶是他和蛇夫,易凡迟早要来讨说法。”
我疑惑:“你把事情都告诉易凡了?”
“没!”裴恺摇摇头,依旧闭着眼睛纹丝不动,“其实不用我们说,易凡也能猜到凶手是裴松谱。他只是忽略了,真凶还有蛇夫。”
“为毛啊?”
我依旧疑惑,心想:以易凡的聪明,还能猜不到蛇狐一窝?
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直被我忽略的问题:不管蛇夫是周师师,还是周帅帅,她到底为毛要除掉易海沧?动机是啥?
难道仅仅只是,为那点遗产能留给她的现任丈夫易海洋?
身边的裴恺却思路清晰,只见他深深叹口气后睁开眼,把话说开:
“因为现在最想让易海沧死的人,依旧是裴松谱。夏文琳那张芯片里的证据,姜颂死了,证人只剩易海沧。”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那天在法庭外,易凡为毛要火急火燎的去探监。
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而门外的走廊上,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应该是楼下易凡的辱骂惊动了隔壁卧室的裴松谱夫妇。
接着,只听见姜爱萍打开大门,焦急的说了句:
“喂,你干什么?!裴松谱不在家!”
夹杂着易凡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像是闯进门后直接往楼上冲,姜爱萍根本拦不住?
听到这里,裴恺再也无法淡定了,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外套急匆匆出了卧室。
留我在床上不知是该出去面对,还是该去衣柜里躲起来……
毕竟此时我穿着裴恺的睡衣,还睡在他床上,睡在易凡的杀父仇人家里!
这一幕若被易凡看到……
卧槽,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门外的走廊里便传来裴恺的厉声阻拦:
“易凡你冷静点!!你这是私闯民宅!”
“滚开!不关你事!!!”
易凡怒吼,一听就是气势汹汹的状态,大步流星朝卧室这边走来。
我吓得失了魂,本能的从床上窜起,一个箭步溜到衣柜边,正欲打开门躲进去……
可,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