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窗子对面那栋楼只有一半映照着灿烂的阳光。
几天以前,天气还有一些冷,可是随着下了一场雨,春天竟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夏天来临了。
王保立一早来到单位,看了看今天的工作计划,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夏日的阳光不像春天的那么温柔,它透过窗子强烈地把光照射到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差不多十点左右,室内一片寂静,走廊里有一些工作人员们来回的走路声。
王保立没有什么急于要办的事,看完日程安排,便从衣袋内拿出烟,一会儿,室内便弥漫了一层烟雾,他眯缝着双眼,看着窗外那寂静的天空,想起了豌豆花那白皙的皮肤,想起了与她过的的第一夜。
在这样一个大白天,想到和女人,而且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想到这里,他便暗暗地骂了一声自己,“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可别忘了,你是一局之长。”他望着天空,想要打电话给豌豆花。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一个人在家,许永欣外出做业务。他把局长室的门关紧,确定没人后便拿起桌上的电话。令人好笑的是,堂堂的一个局长居然在工作时间使用这部联络工作而专用的电话和情人说起悄悄话。王保立按下号码。豌豆花问:“请问是哪一位?”“是我!”他压低声音说,“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吗?”
“是的,一直在想你,感觉怪怪的。”
“怎么个想法?”
“看着天空中的白云,便想到了你。”
他没有想到豌豆花竟然和自己一样望着天空,不觉一阵甜丝丝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什么时候再出远门?”王保立把许永欣的名字省略掉,免得他的名字破坏两个人的谈话的兴趣。
“不知道。”
“我太想你了!”他激动地说。
“我也是!”
“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去好吗?我在旅店订一间房,回头你到中心大街等我?”他试探着问。
“好吧!”
“那不见不散。”他补充了一句,怕她不能赴约,他认为不该总到家里去找,即使许永欣不在家也不可以。
他望着飘在天空中的白云好一会儿,突然起身,环顾一下四周,走出房间,径直来到办公室的门口:“田秘书。”
“哎!局长,您有什么事?”里面跑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有事先走,如果有急事就打我的手机。”他离开办公室。
他穿好外套站起来要走。
这时那个年轻的秘书敲门而入,对他说:“局长,刚才市文化中心来电话,最近有一个大型的文艺演出,为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而举行的,问我们要不要参加。”
“这件事,你和办公室吴主任去商量着办。”
他匆匆地离开这里。
大概十一点半左右,他到了中心大街。
豌豆花一袭淡绿色的长裙,黑色瀑布似的头发,远远望去好似碧波仙子,亭亭玉立。见到她,王保立不禁一阵狂喜,就像那种一无所知的纯情有妇之夫为爱痴狂,陷入不正常的世界里。在常人看来,女性可能是一开始就让男人随心所欲操纵,完全没有自我意志,乍看像是男人珍爱女人,实则像把玩一个没有意志的木偶。实际上他和豌豆花的关系,应该不是他的引诱,把她拽人不伦的世界里,就像鱼水相谐。爱情若无彼此投缘,还是孤掌难鸣。不知道这是哪一个作家说的话,但是,此时王保立确实不能自持了,完全被豌豆花所吸引。
王保立并不是想推卸责任,而是他在接近豌豆花时,豌豆花也正在寻求着什么,她确实是有着过多的寂寞和空虚。
在她站立的不远处,是一个美丽的小公园,紫色的丁香花,花枝招展地开满了整条林阴小路,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今天的天气很好。”王保立走下车吸了吸鼻子笑着对她说。
“是的,你来了。”她点点头问。
“你等了很久吗?”他问。
“也是刚到的。”她回答。
“我还怕你不来呢!”他说下去,“许永欣今天去了哪里?”
“他没有对我说,我也很少过问他的事情,不过他通常中午不回家中。”她坦白地说。王保立很满意地听着她的话。“到车上凉快一下,你看为了赶路,走了一身汗。”他和蔼地说。于是从汽车的座位上拿起一包面巾纸递给她,“先擦擦汗,在旅店我已经订好房间,中午一起吃饭。”他望着她,沉浸在那种微妙的感情之中。
到了那里,旅店最近重新装修过,王保立许久没有到过这里。
“是不是太亮了一点儿?”他转过身对豌豆花说。
“不过,我倒喜欢亮一点,总比漆黑一片要好得多。”她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只要你喜欢,我倒无所谓。”他笑笑大度地说。
虽然他们邂逅之后并不谈论自己的生活,但从她偶然流露出忧郁的眼神来看,他就知道,在家里她一定不快乐。
“许永欣什么时候再出门?”王保立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她回答。
“为什么不离开他?他不会给你幸福的。”他抬起头望着她,认真地说。
“我能去哪里?祖母去世,家里的房子卖掉,来到城里母亲身旁,她给我找了一家学校读书,可是我却被学校开除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厚着脸皮请求母亲原谅?”她流着泪,把自己最伤心的往事讲给这个男人昕。“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豌豆花吗?”
他摇摇头。
“我生下来就决定多灾多难,还在襁褓之中,父亲去世,祖母与母亲不和,没有多久便丢下我,一个人到北京,一走就是十六年,直到祖母去世,我才知道她的地址,祖母让我来找她……”豌豆花一边讲着,一边流着泪。
“好了,别再伤心了,你现在不是有了我吗?一切都会好的。”
他一把把她抱在怀中,吻着她脸颊上的泪。
“你想到哪里去,亲爱的?”
“我们去别的城市,离开这里好吗?”她说。
他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他的语气含着严肃的意味。
“因为我不想待在这里啦!”
“可是,那我就得放弃我的职务。”他说。
这说明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怎么能够放弃自己追求多年的政治生涯,一定不会的。
“可是,许永欣是横在我们之间的一道鸿沟,我不愿意让他看见我和他最要好的朋友干这种事,这对他实在是不公平,如果我们将来结婚,他心里一定非常伤心。”她说。王保立听到结婚二字,简直就像在头上炸响了一个闷雷,刹那间,在他模糊的头脑中,闪出“重婚”这两个字。身为国家干部,知法犯法,这是罪加一等的,他非常吃惊,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来究竟做了些什么事。他知道,这是一件棘手的问题,眼前的这个小女人确实不同凡响,她并不是心甘情愿为了贪图享受而委身于人,于是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她。男人辛勤地工作,到头来无非是为了找个好女人据为己有,这是大部分男人所公认的。雄性拼命寻衅,打倒对手,最后想得到的无非是雌性的身体和爱情,就为了这层而重复死斗。
“离开他,和我在一起。”他热切地望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我希望能够天天看到你。你和他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幸福,相信我,我会的!”
“给我幸福吗?”她仰起小脸,像一个纯情的小姑娘,天真地问。
“是的,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啦,好吗?每天闲下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一天昕不到你的声音,就感觉生命里缺少了什么,没有你我就不能生活。”他懊恼地说,“我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我也是!”她靠上前,搂住王保立的脖子一起倒在床上。“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
当两个人精疲力竭之时,王保立望着豌豆花说:“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事?”事过后,豌豆花的声音有些发涩。
“你和他做这事会比和我更舒服吗?”他盯着她的眼睛。
豌豆花沉默着,没有回答。
“没这么舒服过?”他继续穷追不舍地问,“是吗?”
“是的!”她娇嗔地回答,把头枕在他的臂弯里。
两个人又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能够遇见你真好!”豌豆花由衷地说。
“真的?”
她点点头。
他只是想了解他在她的心中到底有多大分量,她对他的爱能使她做到什么地步,怎样才能使她表明态度。最后他想到了一个试探性的建议。“喂!”他说,紧盯着她的脸,“如果说,今天我来找你,跟你说我一分钟都不能再等了,你愿意就此跟我一起走吗?”
她用无限柔情的目光望着他,毫不犹豫地说:“愿意。”
“你用不着再去考虑什么吗?”
“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他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就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小傻瓜!”
他只是开开玩笑,他怎么会舍得放弃那奋斗了二十年的局长的宝座?只是听了情人的这番表白,使他更快活了。
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固然重要,但是权力和地位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如果两者权衡一下,孰轻孰重,他自然清楚得很。
“假如我们不能在这里结婚呢?”他想了想又问。
“那我们就到外地结婚!”
“那么,你离开他。”他笑着说,期待地望着她。
“假如你不和我结婚,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是,一想到你除了和我又跟别的男人上床,我心里就不舒服。”他说。
男人对感情真是贪婪。
“时间不早了,我们到餐厅吃饭!”王保立打断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坐了起来。
许永欣最近正忙得不可开交,王保立为他介绍了一所艺术学院,这个学院拥有学生两千多人,院长是王保立的同班同学。
在偶然的一次机会,把他介绍给了许永欣,许永欣凭着自已的伶牙俐齿让院长在自己这里签订了一笔可观的保险,他心里有些得意。结识了王保立这棵大树真是好乘凉。但是他却不知道王保立之所以这样帮他,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他是为了讨豌豆花的欢心。
为了表示感谢,星期六晚上,许永欣在一家很有名气的酒店宴请学院的领导。
当他们酒过半巡之后,几个主任在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于是许永欣怀着好奇转过头问:“几位在说什么悄悄话?”
“是这样的,我们学院正准备一出话剧参加今年的校园艺术节,在学院里挑了半天,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许先生认识什么剧院的朋友吗?”
“哦,这好说。”他拍着胸脯。
其实,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演员,只是出于要帮朋友,他才满口应允。
“那好,我告诉你,这个角色就是《雷雨》中的繁漪,其他的演员我们都已找好,现在离艺术节还有三个多月,这得要多下点工夫背背台词。”姓王的主任补充着说。
“好说好说。”许永欣从皮包里拿出电子记事本,认真地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这个话剧,我以前看过,是个非常感人的故事,在这里我预祝你们演出成功。来,大家别只顾闲聊,喝酒喝酒!”
“我就不奉陪了,你们年轻人也要少喝一点。”院长摆了摆手,先离开了酒席。几个年轻人还在谈论排戏物色演员的这件事。“这个话剧我们一定要演成功,公演那一天,文化部会来人观看,你可别忘了找一个出色的、漂亮的女孩子来扮演繁漪。”王主任叮嘱着。
“那当然,我一定尽力替你们物色的。”
酒席结束后,王主任怕他一时忘记,又再三说了两遍。
许永欣当时只想应付一下,做个顺水人情,没有想到王主任却当了真,一时也不好再说别的了。
临出门时,王主任拉住他的手对他说:“这星期六,最迟别超过下周一,你把人送到学院,我们先看看她自身素质,不要忘记,好吗?”
“好的,我记住了。”
“最好是长得比较漂亮一点的,那样就符合剧中的需要。”
也许是今天喝过酒的原因,或许这件事对他的确非常重要,今天讲起话来喋喋不休,活像一个管家婆,一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在学院里工作兢兢业业。对学院领导交给的任务,没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就眼前这件事情来说,如果办得成功,不仅受到学院,甚至文化部等方面的赞许和表彰,其影响是多方面的,他必须予以高度重视。
第二天一早,他便接到王主任的电话。电话里无疑是催问演员的事,如果不是他的提醒,许永欣早就把它忘到了爪哇岛。
酒醒之后的他,一拍脑袋:唉,唉!昨天多喝了几杯,说了些什么,他自己早就不记得了,他用手揉揉发干的脸:“我怎么认识漂亮的女演员呢?真是活见鬼!怎么办?”他在室内踱来踱去。
“你怎么啦?”从未见过许永欣发愁的豌豆花好奇地问。
他们正在餐厅里吃早饭,她拿起一片面包用勺子在上面抹了一些果酱,端着一个盛着鲜奶的杯子慢慢地喝着。
“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和学院里的领导一起喝酒,他们说要我帮忙物色一个女演员,昨天多喝了几杯,随便说说,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当了真。”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演出?”
“大约三个月以后吧。”
“你不是认识好多的女孩子吗?”她加重了语气。
“可是没有一个漂亮的女演员。”
突然,他的目光盯在豌豆花那俏丽的脸颊上:“哦,有了!”
豌豆花不解地望着他。
“在哪里?”
“是你,当然是你啦!如果由你来演繁漪简直不用化妆,你看你的身材,你的相貌比曹禺笔下的繁漪还要美。”他的眼睛放着光。
“我?恐怕不行的,好久没有排练了。”她低下头,脸微微一红。想到繁漪偷偷地和大少爷偷情的那种场面,一股羞愧之情涌上心头,又想起自己背着许永欣和王保立的那种暖昧的关系,她不是在演戏,而是实实在在的戏中人。
“那没有什么关系的,你的外在条件好,而且你又曾经是艺术院校的学生,只要你努力背背台词就可以啦!”他鼓励着她。
“不,不!我不行!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你一定能行的,你是那样的聪明,而且你的模仿能力又极强,你会演好的,也算帮了我一个忙。”许永欣近似恳求的语气对她说。
“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演好?”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她也的确是喜欢这部话剧。
“他把剧本交给你了吗?”她问。
“这个我倒忘记了,明天一早我先带你去看看,他们要先面试,如果通过更好,如果不行我也算应付了差使。”
“可是,我真的怕不行!”
“我觉得你一定能行。”
许永欣在鼓励着豌豆花的同时,自己也对此产生了兴趣。
“要不+你一个人待在家里电会感到寂寞,有件事做可以帮你打发掉一些无聊的时间,再说,他们那些别的演员也不是很专业的,还不一定有你好,你就去吧,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相信白己一定会比他们强的,就这样说定啦!”
“你真这样想的吗?”豌豆花问。
“当然。”他点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面试?”她问。
“明天吧,正好是星期六,我陪你去。”他说,“到那里,就像平时一样不要紧张,如果这次演出成功,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