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左右阻之,皇上大怒,他大声道:“朕心所冀,唯愿移灾朕躬,何疾之避?”据说皇上当时说完这些话便将几只蝗虫丢到嘴里给嚼巴嚼巴吃了。当然,高世曼是没看到皇上生吃蝗虫这般生猛的场景的,若她在场,只怕真会当场吐出来。熟的还好说,生吃嘛……啧啧,那岂不是要嚼出一嘴的绿汁儿出来?
不管这是真是假,反正有言流传,那她不利用岂不是浪费了皇上的对天下百姓的一片赤诚之心。
时报也充分发挥了皇上免费喉舌的作用,由高世曼他们做推手,再加上这些蝗虫菜也确实香喷喷的,而且也不很贵,便是一般人也是吃得起的,于是随着稻香楼这些新菜式的一炮而红,皇上体恤天下百姓的美名也传扬四方,捉蝗虫的捉的更加起劲、吃蝗虫的更是吃的不亦乐乎,京城周边好些酒楼都开始纷纷效仿,甚至外地还有人专门入京城一带采购。高世曼大手一挥,辣椒不限量批发,一时间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斥着香煎蝗虫的香味。
大量蝗虫收购上来,天气太热,供过于求,一部分收上来的蝗虫开始发臭。高世曼又有了新的烦恼,一日在书房唉声叹气,景先抬头道:“想姐夫了?”
“屁”,她心烦意乱,脱口而出。
“那你这般是为何?”景先十分奇怪。
“收的蝗虫,好些都臭了,吃不成了”,高世曼实言相告。
景先想了想道:“人可以吃,那你的八哥也能吃吧?鸡鸭鹅什么的……”
还不等他说完,高世曼一扭身冲出了书房:“景先君,你果然是人中翘楚!谢啦!”
景先莫名其妙看着她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高世曼出去让人带话到稻香楼,把用不成的原料全部拉去庄子里喂鸡鸭鹅,另送信于户部梁炎峰,建议乡间广征鸡鸭鹅,代人扫灭虫害,特别是水田,可以充分利用鸭子的水性,蝗虫可是它们天然的美食啊!
梁炎峰也深以为然,发文下去,令下面照办。因京城一带的鸡鸭有限,于是钱庄出面,向大家提供无息贷款,向外地引进不少鸡鸭,并承诺将来收购他们的鸡鸭蛋。自此,钱庄终于大显神威,无息贷款谁不要?钱庄上下忙碌,借此机会顺利坐实农商钱庄的名头。
灭蝗大战如火如荼,沈立行也赶在七夕之前回了京城。他回来的时候,高世曼正跟瑞娴、启真她们在稻香楼大嚼特嚼蝗虫盛宴。秦二和李陵坐在正对门的地方,瞧见沈立行出现在门口,秦二故意道:“世曼,瞧你吃的乐不思蜀,只怕将沈彦堂给忘到天边儿去了吧?”
沈立行听她说这话,脚步顿在门口,想看高世曼如何回答。
高世曼头也不抬地道:“谁说的,我掐指一算,等我吃到第六百六十六只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李陵自然也瞧见沈立行立在门口,当下不动声色道:“哦?那你吃了几只了?”
高世曼想了想到:“还差一只。”
连瑞娴都笑了起来,启真坐在高世曼身边,自是没看到沈立行就在她们身后,她笑眯眯地道:“那你再吃一只,沈大人就回来了,你倒是吃啊!我看看你是不是那么神。”
景先也没看到沈立行的人,听了这话笑道:“我猜她这只必是要等到姐夫回京那天才会吃了。”
高世曼摇头晃脑地道:“知我者景先君也,我正有此意。”话一完,沈立行便立在她身后悠悠地道:“看来我回来的还挺准时。”
高世曼听了这声音忙丢下手中的筷子,扭身见果然是他,激动地伸手便搂住了他的腰埋首在他身前:“彦堂,你怎么才回来”,声音立马从刚才的洋洋得意变得娇软诱人。
众人表情各异,秦二大笑:“羞也不羞!”景先扭头见果然是沈立行,笑了笑道:“姐夫回来了,好巧。”
瑞娴和启真则捂了嘴乐,若是细看,不难发现她们眼中流露出的艳羡,她们也想学她公然在夫君面前这般娇憨,可是从没敢试过。她们是这时代循规蹈矩的女性,而高世曼则不然,你说她脸皮厚吧,她偏将这些都做得行云流水,让人指摘不出个什么。
沈立行搂着她,眼里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大家都看着你呢。”
高世曼闷闷地道:“我反正看不见他们。”驼鸟政策用的很溜,她在心中腹诽,沈立行可真会扫兴啊,抱一下也不行么。
大家呵呵直笑,沈立行抚着她的头发道:“我还没吃饭呢。”
她顺势松开手来,启真忙让出座位给沈立行,沈立行这才与众人打着招呼坐下。他尝了高世曼面前的一只蝗虫道:“味道不错啊!”
高世曼笑嘻嘻地看着他道:“好吃便多吃些,军中只怕吃不到这般好吃的东西吧!纯野生的。”
这就是废话了,这时候养的供食用的禽畜,便是家养的,那味道也跟野生的没啥大区别吧,无它,环境好。
秦二则道:“要不往营中送些过去让官兵们尝尝?”
高世曼一乐道:“是啊,彦堂,要不军营采购一批吧,大家一定爱吃。”
今年的蝗虫注定是倒了血霉,它们本想横扫京畿禾稼,却被京畿众生饕餮入腹,今生便是有憾,深埋地下的虫卵却可蛰伏多年,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奈何被人斩草除根,祖宗八辈儿都恨不得扒出来吃干抹净。
供过于求的问题,就等沈立行发话,他破天荒没有做声,可能是赶路饿坏了,只埋头吃饭。话已出口,高世曼也不再多说,沈立行做事向来心中有数,等回府再说不迟。临散宴,景先却拉着沈立行有话说,高世曼跟瑞娴她们一道儿出去,在外面等着沈立行。
没多大会儿,沈立行和景先便一前一后出了来。与众人道别,高世曼被他抱到凌风背上,一声吆喝,扬鞭而去。靠在他胸前,满满都是安心,沈立行搂着她,亲了亲她的后脑勺,一句话也没说,想着景先刚才跟他说的话,他有些好笑。普真公主以寡妇之身,竟肖想景先这么个未成年的少年,真真是可笑。
景先请他帮忙做场戏,他少不得要帮衬着,不过现在他更想做的是将面前此人好好搂在怀中亲一回。炎炎盛夏,正如他此时对她的思念。
回府一下马他便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了旁人,拉着她进府,只问一句:“想我没有。”
这不是废话吗,她拒绝回答,他瞧了她一眼,心有不甘,待进房,便将她搂在怀中覆上她的唇。颤动的唇、火热的舌,如洪水宣泄满心的爱意。他刚回京,满身汗津津的,她推着他去洗澡,赖了好半天他才过去。
她在书房发呆,想着蝗虫入军营的事情,不自觉在纸上画啊画。等他过来,她忙道:“蝗虫成灾,连皇上都食其肉解其恨,军队是国家重器,没理由不同仇敌忾啊!”
他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么,瞧了她一眼,径直走过来扯起她,坐在她的位子上,又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搂在怀中,也不嫌热。
“我说的话你考虑下啊……”她还试图说服他。
唇已覆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讨厌她一见面便说些有的没的,一件小事而已,何苦说了一回又一回。
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鼻端,舒服又安心的感觉。良久她又旧事重提,沈立行瞪了她一眼道:“聒噪。”
“嘿嘿”,她傻笑,知道他这是应了,懒得跟她废话罢了。她本想再问问他军营之事,后来想想算了,浪费这些心神做什么,这会儿不如乖乖做个小女人好了,窝在他怀中,闭着眼睛养神,他以颚轻抵她脑袋,想着刚才景先跟他说的话儿。
七夕临近,高世曼也将踏入她人生中真正意义的成年,虽则《黄帝内经》认为女子三七肾气平均,最后的牙齿长齐,发育完全成熟,但好歹,她离三七二十一也没几年了,想想,卿卿岁月如粪土啊,恍然间自己都被催熟了。也好,总比度日如年的好。
蝗灾在大家齐心合力之下被消灭了,确切地说,是被大家的胃给消灭了,史无前例,空前但不绝后。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还可以前车覆辙,少走弯路。
皇上令天下在七夕这天好好乐呵乐呵,虽说蝗灾造成了部分损失,但是总体来说,现实高于期望值,这便是满意之源泉。
是夜皇上与众妃清宫夜宴,宫女们各自乞巧,民间也普天同庆,高世曼恰逢十八生辰。晚间沈立行身体力行,好好地为她庆祝了下生辰,顺便弥补这些日子以来她空巢的苦楚,直叫她飘飘欲仙。
皇上赐她一盒玉珠,相对于往常老是赏赐锦锻布帛的惯例,这已是格外的恩赏了。沈立行别出心裁,一大早儿便带着她叫上景先一同去京郊马场学骑马,高世曼很是惊喜,自上次夜驰归化城之后,她便有心想学骑马,可惜一直不得机会。
景先欣然应邀,高世曼沉浸在兴奋之中,也顾不得笑骂景先是个“第三者”了。高世曼坐在沈立行身前,景先则坐在一个侍卫身前,一路被高世曼笑了个够。对景先来说,今日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对她的耻笑丝毫不以为意,反任她调笑,倒是高世曼奇哉怪也,以为景先转了性子。
到了马场,高世曼和景先学的都很认真,沈立行让她骑在凌风背上,一五一十教她哪些是马的敏感部位,马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骑乘过程中该如何控马等等。景先被一名侍卫教授着马技,因高世曼正高度紧张,所以也无暇去管景先学的如何。
高世曼初学骑马,她对新生事物充满了好奇,虽然很累,但是她下午仍闹着要早点继续,沈立行无奈,只得又带她下场。凌风很是配合,所以高世曼学的还算顺利,等她小有所成,正骑在凌风身上闲庭信步的时候,突然听到景先那边一阵哗然。
“怎么了,彦堂”,她扭头去瞧。
沈立行淡淡地道:“景先摔下马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