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玩笑!”高世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窦氏道,“我觉得你这媳妇倒有些压制祖母锋芒的潜力。”
高世曼这话也不是没有根据,再怎么说,窦氏也是在街面上混的,没有一股子泼劲,怎么可能有今天。
窦氏有些不好意思,高世曼不提这话,问她道:“云娘,那你铺子是什么情况,若是嫁予世昕,只怕你不能亲自再抛头露面卖豆腐了吧?”
窦氏一时有些哑然,世昕扯了扯她道:“云娘,我也不想让你再这般辛苦了,你跟大姐说说,她法子多,定能给你拿个主意。”
她想了想对高世曼道:“大姐,云娘的店铺是亡夫留下的,前面是店,后面是个小院子,虽然不大,但却是足够我与希儿讨生活了;希儿很是懂事,也是她帮衬着这店铺才没能垮掉,”
那店铺确实不大,若是世昕娶了她,肯定不好再让她去做豆腐卖豆腐,世昕也说了,送佛送上西,高世曼可不得要想法子将这两个女人安置好么。
“希儿多大了?”高世曼抬头问道。
世昕抢着道:“她今年八岁,她很乖。”
高世曼有些好笑,这世昕没想到还真是个好男人,难得。
她点点头道:“你那店铺有些小了,我着人去将旁边那家米店盘下来,再改造一下,就当送给你做嫁妆,你再找几个伙计帮你打理,你也不必天天守在那里了,至于希儿,你看她是愿意留在店中照看,还是愿意去求实学堂,若是愿意去学堂,我帮她安排。”
世昕忙扯着云娘道:“多谢大姐。”这嫁妆二字虽简单,却是向他们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意思,这店铺是属于云娘的,将来她若是送给希儿,也没人能说半个不字,她有感于高世曼的心思灵透,红着眼又道:“谢谢大姐。”
她再一想,待她成了亲,便要住在高府,希儿那般小,一个人住在店中十分不安全,她瞧了瞧世昕,又瞧了瞧高世曼小声道:“希儿她,住哪里?”
世昕自是明白她的顾虑,对她笑笑道:“希儿还小,自然是跟着你住进来。”
“可是,长辈们……”本来她就已经配不上世昕了,再带个拖油瓶进府,那真的是讲不过去,就是那个高世曼嘴里的泼妇祖母,只怕也不会同意。
高世曼想了想道:“世昕,你那院子旁边不是还有个倚荷苑么,叫人收拾收拾让希儿住进去,再给她找两个小丫头陪着,那倚荷苑后面是个池塘,你们可千万跟她交待好了,让她别去池塘边玩水。”
云娘听了这才放心,她连连道谢,高世曼嗔了她一眼故意道:“你再谢我就收回成命啦!”
又问了云娘铺子里的具体情况,高世曼便告辞走了。云娘留在府里用饭,也不知道这晚饭是不是跟鲁老太一起吃的。
郑季兰找人算了日子,定了十月二十这么个吉利日子,高克本要求不要大办,除了亲朋好友外,没打算再请同僚和街坊邻居。
高世曼让人将豆腐店边上的米铺子买下来,又找了工匠将两间铺子打通,噼里啪啦的倒也热闹。云娘闭口不言自己要嫁人的事情,希儿得知嫂嫂嫁得好人家,自己还可以跟着嫂嫂一起生活、去学堂上学,一时间可乐坏了,整天蹦蹦跳跳的,连带着云娘也十分雀跃期待起来。
高克本压根就没敢跟自家老娘说这个事儿,在他看来,只要高世曼这个公主同意了,不跟老娘说也没有什么,若是老娘闹将起来,便让高世曼来压制她,所以过了好些时日,直到府里开始准备婚事,鲁氏才四下打听方知自己大儿要成亲了。
刚开始她还挺高兴的,成亲是大事,如今世昕又是高府嫡子,她这个亲娘虽说再无以往的富贵荣光,可只要这高府落入自己亲生儿子手上,那她这辈子也不算冤枉。
来不及打听未来媳妇是何方神圣,鲁氏便跑去上房跟鲁老太说了这事儿。鲁老太一听也乐呵了,哪里还记得全家都瞒着她呐。
“哎哟,终于等到昕儿成家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秀莲,你就没去打听打听?”鲁老太乐得嘴都歪了。
鲁老太身边伺候的人都被高克本下了禁嘴令,她们也只当才知道这好事儿,陪着笑在一旁傻乐。
“娘,您就放心吧,如今咱们高府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世昕是长子,怎么着这媳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鲁氏越想越乐呵。
“那是!”真不知道她们知道要进门的新娘子是那般身家会做何反应。
婚礼前几天,鲁氏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要进门的新媳妇是个卖豆腐的寡妇,她气得肺差点炸掉,当即不管不顾跑到高克本房里哭哭啼啼。高克本被她哭的心烦,皱着眉头道:“这事儿昕儿心甘情愿,季兰和曼儿也同意了,我也没有办法。你别在这儿哭哭哭了,日子都定了,再哭有什么用!世昕乐意,有本事你去说动他啊!”
鲁氏恨声道:“她们同意?她们当然同意了,昕儿是我生的,她们跟他有什么感情?只怕巴不得世昕娶个破烂货进门儿吧,指不定这会儿她们在背后偷笑呢!我不管,我不管!昕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同意,老爷,你想个法子将这婚事给退了吧,啊,呜呜……”
“行了行了,世昕是你生的没错,可他是我高府的嫡子,你现在也非同往日了,再闹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过几日就是婚礼,你也消停些!”高克本见她再哭便有些不耐烦了,随便哄了两句便甩手而去。
这下鲁氏可不依了,她跑去鲁老太面前添油加醋道:“娘,您不知道,昕儿娶的媳妇,竟然是个街面儿上卖豆腐的寡妇!克本说了,夫人和大小姐都同意了,她们一定是故意的!昕儿这是做了什么孽,凭什么要受这门子屈辱啊……”
没说完又哭开了,鲁老太一听愣了,她现在精力大不如从前,很多事都无力去管了,府里出了个公主,她只管在府里颐养天年,能少管闲事就少管些,她还指望多活几年呢!
她愣了半天方才转过神来,她讷讷地道:“你说什么,昕儿娶了个寡妇?”
鲁氏忙止了哭泣恨恨道:“还是个卖豆腐的!”
鲁老太将手中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戳道:“反了反了!是谁给我大孙子定的这门亲事,我咒死他个丫头养的!”
其实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高克本点的头,郑季兰和高世曼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鲁老太骂高克本是丫头养的,骂来骂去还不是骂了自个儿。
鲁氏忙道:“克本说是夫人和大小姐定下的”,明目张胆说瞎话。
“好哇!她当了公主了不起是吧,任她再大,也是我的孙女儿!她都是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了,凭什么管我们高府的事情!去,叫人去将她叫来,我老婆子跟她拼了!”鲁老太淫威大发,大有与高世曼同归于尽的架势。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当这个差。鲁老太见状气的嗷嗷叫:“反了反了,你们都聋了是吧,你们都给我听着!她再是公主,也是我老婆子的孙女儿,她若敢犯上,我去皇上面前告她!快去!”
朱婆子不想出这个头,她连连对雪心使眼色,雪心无奈,只好出去,走到半路想了想,还是转去郑季兰那,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明,郑季兰揉着太阳穴道:“知道了,你去老爷那将这事儿说说吧,不要去打扰大小姐了。”
“是,夫人。”雪心还算聪明,若是直接去找高世曼,只怕事情会闹大。
高克本得了信儿,世昕也得了信儿,未免祖母找大姐扯皮,他少不得要去劝劝祖母。
他跟着高克本一进上房,两个姓鲁的女人便拉着他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数落:“我的乖儿啊,你大姐黑了良心啊,她明明可以帮你找门更好的亲事,偏要给你寻个下贱的寡妇呀……”
世昕听得这话刺耳,他扶了祖母坐到椅上正色道:“祖母不必埋怨大姐,这婚事是孙儿自个儿找的,与大姐无关。倩云人很好,我不过是问大姐意见,她也觉得倩云很好而已,并非是她做主定的婚事。”
鲁老太愣了愣,鲁氏在一旁带着哭腔道:“世昕,祖母面前,你别怕她们,你说实话,是她们故意给你找个贱妇的对不对?”
世昕皱眉道:“不是,这事儿你别掺和了,大姐一片好心,她还送了倩云一个铺子做嫁妆,你不知道别在那胡说!”其实鲁氏现在不过是府里的一个通房,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大姐的是非,若不是看在她是生身母亲的份上,世昕根本懒得理她。这亲娘也确实上不得台面,张嘴就是贱妇,难怪有今天。
鲁氏一听,呜哇就开始号哭。
鲁老太又戳了戳她那象征着高府最高权力的拐杖道:“昕儿莫怕,是不是那个贱妇缠着你?莫真是这般,你大姐是公主,怕她个甚的?叫你大姐喊人去教训她,叫她少缠着你!”
世昕哭笑不得,祖母只怕是老糊涂了,刚才还说嫁出的姑娘泼出的水,现下又说大姐是公主,可以借其势摆平麻烦。
高克本极了解这个老娘的脾气,他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这事儿跟曼儿没关系,是世昕愿意的,你们也别浪费口舌了,过几天就是婚礼,生米就要变成白饭,你们再闹也只会让我高府颜面无光,都消停些才是!”
“老爷!”鲁氏一声尖叫恨不得划破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