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雨声和骂声齐云姝用配好的草药替赵大甲止疼,然后清洗伤口再用草药粗略的包扎一番,期间还支使赵景和赵良添找了两块木板将其固定在他的左腿肚子上,仿照现代的方式将受伤的腿吊在了床尾的柱子上,叮嘱他:“这条腿可千万不能随便动弹!”
“这样能行吗?”柳采莲疑惑皱眉。
齐云娘的医术已经厉害到能够接骨了?
齐云姝看她一眼,如果是在以前,恐怕她也不敢保证她有这个本事,但是当她翻看了白大夫送她的那本医书之后发现那本书可真是一本宝贝书,里面有各种疑难杂症的对症药方,亦有常见的续骨抹疤的良方。
只是她至今都没有想明白,那个白衣白发的男人为什么舍得将那么实用的一本书送给她?
古代不是都是讲究血脉之间的传承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甚至先前连见都没有见过。而他居然……
这是齐云姝至今都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但这并不妨碍她每日里疯狂地吸收里面的医学知识——那些在现代中医药学里早就已经失传的秘方。
就像这次接骨,她也是看过书之后才领悟出来的,只不过操作起来容易,但药村却不够,这些日子她与赵景一起采的药都是为他的老毛病准备的,她只能边说边列了一项药材单子。
“我只是替他暂时止痛和接骨,还差着好些生骨续骨的好药!”
许氏不识字,但看着她写的那么长一串,一双细长的眼睛都瞪圆了,拐着眼眸警惕地看着齐云姝:
“这……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银子?你……你不会是在乱写,故意讹我们吧!”
她下意识认为齐云娘肯定没怀好心,想趁机捞她一把!
齐云姝嘴角扯了扯,自家男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怀疑别人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了。
齐云姝心头不爽,但好歹分得清轻重,拿着笔勾掉了一部分:“这上面的三七和芝草、百味木……我都可以去山上采来,但是这几味却是必须得去药店买现成的,因为得要是上了年头而且晾干了的才能入药!”
药单子上一共三十五味,她这么一勾已经去掉了二十五味,其余的看着名目繁多,却也并不难买。
可许氏还是一副不相信的嘴脸,齐云姝无奈地摊手:“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只管请黄大夫看便是!”
她先前面对许氏的责骂不争不辩,也拉住赵景不让他辩解的原因就是不想因为两人无谓的争论拖延赵大甲的最佳治疗时间,现在伤口都处理好了,余下的只有等药材了,所以她也无需再忍让许氏的无理取闹,抬脚就走。
正好门外有一人穿着箬苙过来了,正是赵大乙使唤他儿子请来的黄大夫。
“大夫,黄大夫,求您给我当家的瞧瞧!”面对黄立繁大夫,许氏的态度整个都变了,又哭又求的别提有多谦卑。
齐云姝负手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一点儿不往心里去,她不在意的人的态度无论怎么样都伤害不到她!
只是一旁的赵景却兀自心疼,悄悄探手过来捏住她的手指,轻轻刮了刮算是安慰她。
齐云姝瞧他一眼,他回以安慰和抱歉的笑,他能忍着许氏不停的责骂,却不希望她也受同样的委屈。
齐云姝低头垂眸,刚刚心底里隐藏起来的不快,就这样在赵景无声的安慰下无声无息地流走了。
赵景啊赵景……
难怪她在选择是否要去京城的时候,心里会有不舍,单将赵景的性子剔出来说,他真的非常的贴心了,事事想在前头,时时温柔,虽然如今他能力有限,但他为了维护她却也已经不遗余力了。
验证一个人是否在意一个人,并不是看他到底能为她做什么,而是他原有五分的力气却愿意为她花费五分!
心动之际,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赵景弯了弯眉,唇角几不可见的扬了起来。
那厢黄大夫已经诊脉完毕,抬起头看了一圈,面色不虞地定格在齐云姝身上:“是谁先治的伤?”
“她……”一屋子的人除了赵景全都指向了齐云姝。
一根根手指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就像根根细针一般扎进她心里,齐云姝皱了皱眉,虽然她在医学院学的是中医,但是她进行过非常专业的外伤处理,她仔细回忆了她在处理赵大甲断骨的细节方面,定是没有问题的,她肃了脸色冷静地上前一步:
“是我!”
“这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大夫指着扎好的两块夹板。
板子是现找的,表面不够光滑平整,但是已经尽了力找了,翻遍整个赵家也再没有比这还要好的板子了。
听他一开口只是挑剔材料,齐云姝稳了心神,想来治疗是没有问题,她无愧于心坦然应对。
可一旁啥也不懂的许氏听着这话却突然眼神一厉,上下嘴皮一翻“嗷……”了的一声立刻指着她训斥:“就知道你这个扫把星没安好心,你故意使坏想要坑坏我男人……我……我今日就跟你拼了!”
齐云姝冷不防她突然发飚,被她用手指着太阳穴戳了个正着,她脸颊上的皮肤还算柔嫩,这一戳刺刺的疼,她摸了一把,怕是该有条指甲印了。
“大嫂,大夫只是说包扎的材料不对,并没有否定我娘子的治疗,你何必这样……”赵景用最快的速度挺身而出却也迟了,眼睁睁地看着齐云姝脸上多了一条指甲印。
他眉眼微暗悄悄凑近,轻轻吹了几口气替她呼呼。
温势的气息流转,齐云姝心头狂跳,她不自然地红了脸,也强行让自己压下了对许氏的不满。
夫妻俩这番互动并没有人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黄大夫身上。
赵良添道:“大夫,那这板子是不是要拆掉重新包扎?”
黄大夫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眯了眯眼睛,看着固定得稳当的两块夹板,在拆掉重来和不拆掉之间犹豫,许久他瞪了一眼齐云姝后十分不甘愿地道:
“既然都包扎好了,还拆什么拆……哼,家里有人会医术,还要劳动我跑一趟,难道不知道今日下了雨,路又不好走……我告诉你们,诊金翻倍!”他气呼呼地发作。
“是……是,大夫说得对!”许氏态度谦卑,大有一种黄大夫说什么都是对的,让吃屎都吃的架势!
大夫自来掌握着人们的生死,没有人敢说自己一辈子不会生病,所以她对谁凶都不会对大夫凶,还得好生伺候得周到了,发了脾气也得笑着接下。
黄大夫听他们爽快地应下了,晓得这赵家是跟镇上的柳家结的亲,看这住的是青砖瓦房想来条件也不差,当下觉得自己口下得有些轻了。
毕竟出个普通诊,诊金也就五十文,这跌打摔伤的复杂点也就一百文,如今翻倍也才两百文,不划算。
他想了想让人笔墨伺候:“开两个方子,一则外敷,一则内服!”
“得……得,都听大夫您的!”许氏忙不迭地答话,让赵良添准备笔墨。
方子开好了,黄大夫又让许氏派人跟他回镇上取药。
许氏不识字,但也看到了发黄的宣纸上那长长的一沓,啧啧,比齐云姝开的还多。
她想到先前的花费,不由清醒了一回:“不知这得多少银两?”
黄大夫脸色一沉:这就心疼起银子来了?
他没好气地道:“伤筋动骨都要好药好食地温补慢养,你这都摔断腿了,怎么地,连这看病拿药的钱也要省着,那行,不看就不看!”他说着抽回药方抬脚就走!
“哎……”许氏手心一空,连忙去攥,一旁的柳采莲拉住她:“娘,这药方子可不是给咱们的,只是让咱们拿药的!”
药堂之中的坐堂大夫向来开方子,但不会将方子交给看病之人,只因为这其中有很多方子都是各方大夫们的独家秘方,有的甚至就靠着手头的几个方子坐堂扬名。
许氏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大夫不是齐云娘,可以任由她责骂训斥。
她连忙赔着小心悄悄地转身在怀里摸了半晌,拿出一块五两的小银锭子。
“这……这个够吗?”她一脸肉疼。
黄大夫看他一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一声:“当然……不够!”
这里面他开了好几味贵重的药,这些银子也就凑个十分之一。
“啊……”让许氏拿银子出来那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她磨蹭半晌,进了一趟内室,又捧了两个银锭子出来。她一脸肉疼地又摸又拍,可到底还是没办法。
只好交到夫家内侄赵良元手里,让他跟着一块儿去拿药。
而此时被人忽视得彻底的齐云姝扫了一眼黄大夫拿的药方,不由笑了。
冷笑!
她转身走出正房,来到院子里。
在雨中,赵良元小心翼翼地领着黄大夫上了雇来的马车,她提了提气想叫他却又没叫出声来,伴着雨声只是轻轻叹息了一阵。
“怎么呢?娘子!”赵景一直关注着她,看她笑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眼下她欲言又止的,心知她定是有话要说。
“不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黄大夫开的药方子?”
赵景点了点头,出于好奇他的确瞄了一眼,而且出于条件反射还都记下了。
“外敷的也就算了,除了止血化淤、生精活血的药以外,只多开了白薇、**水、莎草……至于内服的开了独活、三七、天麻也就罢算了,却连甘草、黄芪、人参都开上了!”
赵景虽不通完全医理,但在读书时也略有涉猎。
听着虽然说不出道理,却能听出其中不正常。
“莎草开到外敷?甘草就是鸡肋……”里面有很多不需要但是用了也不会害死人的药。
“除此之外,你再看看我这方子!”齐云姝拿着一直攥在手心的单子。
赵景一眼过目,顿时挑了挑眉:“除了那十味药之外一模一样!”
“没错!”齐云姝含笑。
赵景果然不负天才之名,她是对中药非常熟悉,又有特别的口诀,才能快速记住那张药方子上的名字,可他却只凭几眼就背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说他是个厉害人!
她激赏的目光让赵景微微一笑,她以后会知道,这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你们什么意思?”横刺里突然有人插话。
两人齐齐抬头,只见柳采莲就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堂屋门口。
因为有雨声,两人讨论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题,所以二人皆不曾设防,便让这话泄了出来。
况且齐云姝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她心底里的恶趣味作怪,她还就想看着他们作一把,看看许氏悔青肠子的模样。
“字面上的意思!”齐云姝神色古怪地朝她笑。
“你们合起伙来坑她?”柳采莲指了指内室。
齐云姝柳眉微蹙直接开怼:“柳采莲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