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慢,期间齐云姝去了一趟赵府,给苏芷夫妇拜年,顺便商量了一番年后的打算。
然后便是准备入赵府的事情了。
这似乎也用不着他们多操心。
因为赵老太爷早就已经派了一个老仆人过来传话,让柳嬷嬷教起夫妻俩赵府的规矩来。
齐云姝第一次领教到原来这大户人家也不容易。
瞧瞧那些个规矩哪个不让人无语。
齐云姝心下吐着槽,可还得尽力学,谁让她收了五千两和温泉庄子的呢?
这就是所谓的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经柳嬷嬷提醒,她还得费心准备入赵府的礼来。
齐云姝一开始挺闹心的,但是赵景知道后对她道:“娘子让柳嬷嬷安排吧,那府里的人若是瞧着咱们顺眼的,送什么都高兴,若是瞧着咱们不顺眼的,送什么都不会高兴!”
所以何必操心。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齐云姝立刻照办,将一应入赵府的事务都交到了柳嬷嬷手上。
不过她倒也未必完全做甩手掌柜,而是给了柳嬷嬷一个建议,她别的要求都没有,只有一个:投其所好!
然后还亲自操办了赵老太爷的礼物,听说他喜欢收集砚台,看在五千两和温泉庄子的份上,齐云姝还跑了一趟夏老先生那儿,悄悄地搞了一个好东西。
初六如期而至。
赵府前来接人的马车辰时三刻便已经停在了院门口。
马车辘辘而行,一路来到了位于城东丁兰街的赵府。
抬眼望去,这一整条街巷住的都是名门望族。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片景象不同的院景。
有那伸出墙头早开的海棠、迎春,也有刚刚打下花·苞的梨花、樱花,一切俱是郁郁葱葱,繁华茂盛的样子。
马车停在后门,赶车的车夫便驾了马车离开。
等了许久,才有一老一少两个门房请了他们从后门进入。
齐云姝悄悄看了一眼赵景,只见他面容沉静如水,全程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倒是她却有些情绪外露了。
她不满赵府既然要承认赵景的身份,将他接回来了,却又在这些小事上做手脚给人以难堪。
后门挨着后院,里面大多数住的都是府里办差伺候主子们的下人们,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着赵景和齐云姝指指点点的。
还有人将他们当作是新进府里来的下人,不过好在赵景脾气好,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一律面无表情,既不生气也不笑,仿佛戴着面具似的。
两人走过一处狭窄的花园小路时,齐云姝眉眼跳了一下,刚想说话,便见赵景突然大叫一声,一个转身急忙将她拥在怀里。
齐云姝吓了一跳,抬眸去看,却见面前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门房脸上身上全都沾染了一层污渍。
还有发出腐臭的潲水一般味道从他身上飘来。
“小丁子……哎呀,是哪个嘞,咋个这么不小心喃!”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老门房地丁扯着年轻门房小丁子的衣领一脸嫌恶的表情。
齐云姝没空去管他,而是看向用身体护着她的赵景。
从她有不详的预感开始,她就知道那盆加了料的潲水其实就是朝她泼过来的。
但被眼疾手快的赵景拉了一把用小丁子拦下了,另外一小部分他用宽阔的背脊替她挡住了溅出来的那部分,所以她此时除了手背上沾染了一点以外,其他的地方完好无损。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外面有人,我们这……这下面是通好的下水道,厨房里潲水都是往这外头倒的!”一个端着木桶的中年妇人见到把潲水泼到人身上了,不由一脸惊慌,吓得整个人都变形了。
齐云姝看她吓得那样,眼神惶恐,双手发颤,倒好像是真的害怕,而不是演出来的。
可见她并不是有意的。
不过她瞧向老门房老丁和小丁,却是一脸怀疑。
在被他们爷孙俩领着走进这小夹道的时候,她就起了疑心了,看来他们是故意的。
如此看着那满头满脸都沾染着脏污的小丁子她也没有了丝毫的愧疚。
只是冲着那还在惶恐害怕的中年妇人道:“少爷身上沾染到了污渍,你们说怎么办?”
“这……这个,这是少爷?”中年妇人看着赵景,有些不信地眨眼睛。
齐云姝知道赵景回归的消息在赵府里并没有传开,赵老太爷原本的意思就是今天见过长辈之后,再宣布。
此时她不认识不相信倒也属正常。
“别管他是谁,你把人衣衫弄脏了,总得赔一身,或者帮忙洗了吧?”
齐云姝强制要求她立刻带着赵景去清理。
老丁则在叫走小丁子之后却跑过来催促起二人来。
“这临时清洗怕是来不及了,不如先行去闲鹤堂见过老太爷、老爷再说?”
齐云姝既然把帽子扣到了他头上,对于他自然是万分嫌恶,瞪他一眼:“这满身的酸腐味,合着你老闻不着?也不怕熏着了你家主子?”
“呃,这个,这个……可是老太爷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老丁眉眼闪烁,句句话都是陷阱。
如果他们即刻去,赵景身上虽然沾染的脏污之物少,但是身上的味道却的确不怎么样,让人恶心想吐。
如果她说不着急去,那就是刚入门就忤逆不孝。
反正不管她怎么样做都有错。
“你……为着老人家的身体健康着想,赵景还是清理干净再去吧,以免熏着老太爷!”齐云姝拿老人的身体做武器,他再出口相逼,那就是不看重老太爷的身子骨。
老丁张了张嘴,退后一步没说话。
中年妇人一见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又听他们谈论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似乎跟他们的主子很有渊源,当下尴尬地笑着,忙不迭地去烧水打理去了。
等到赵景在齐云姝的协助下,将自己个儿清洗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老丁瞧一眼时辰真的不算早了,不敢再耽搁下去,连忙将他们往正道上带。
赵景看明白他的操·作,也知晓了刚刚发生之事绝非偶然,但清俊的眉眼轻轻一动,却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下去。
看着越来越宽广的道路,同样看穿老丁把戏齐云姝非常不高兴。
大概明白了,今日这一幕恐怕有心之人特意安排的吧。
这要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弱一点的,要么把自己吓死,要么就跟他们吵起来了。
不过哪一种可能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齐云姝一下子将快要爆发的情绪给抑制住了。
老丁一路上被夫妻二人足够灼烧他后背的眼神盯着,好不容易忍着带着他们到了二门口之后,看到有一个穿着花团锦簇的老嬷嬷扭着腰·身走了过来。
老丁松了一口气,夫人交给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扭腰妇人笑着挥舞着手帕道:
“老奴姓王,乃是夫人身边的嬷嬷,在此等候少爷、少奶奶!”
齐云姝打眼瞧她,一身收腰的装束,只不过她这身子显得过于肥大了几分,穿起来不仅没有瘦腰的效果,反而像一个从上到下一般大的水桶的观感。
不过看他行事,说话却是极其利索的。
打了招呼就带着两人往东边走。
说是老太爷国、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和几个其他的亲眷们都已经在闲鹤堂等着了。
齐云姝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有些在怪他们来晚了。
情况未明,她也不愿多做解释,只默默地跟着王嬷嬷的脚步往前走。
一路上经过了人工修建的湖,有亭台楼阁,花园假山,用料均是上寺,可见赵府底蕴厚重。
绕过春花初绽的花园子,便是闲鹤堂,远远望去,便能看见外面整齐划一的站着一群伺候的下人,清晨微熹的春光照射着,隐隐能够看见里面人头攒动。
齐云姝双脚微滞,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场景,颇有些不习惯。
赵景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朗声道:“娘子别怕,一切有我!”
两人站在雕着繁复花纹的红木大门口彼此对望一眼,各自都有担忧,又有无畏。
赵景很清楚,这是他必要经历的场面,而齐云姝也知道,就算是演,也得把戏演圆满了!
要对得起赵老太爷给的那五千两银票的出场费!
夫妻俩各自做好了精神建设,缓步走进那扇即将改变两人命运的大门。
而里面坐着的人的确如王嬷嬷所说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看他们一走进去,有人立刻就站了起来,扬长声音道:“嗬,二位真是好大的架子,如此姗姗来迟,让我们足足等了一个早上!”
从辰时一刻便坐在这里,如今已经巳时二刻了。
齐云姝抬眸,看向说话那人,是个脸生的年轻人,坐在眼熟的赵乾的下首,猜测他应是赵乾的庶弟赵晦。
他的话音刚落,在他上首便有一道雍容温婉的声音响起来:
“晦儿,这是你兄长,不可无礼!”
赵晦话一梗,不服气地想要反驳,但转头看到自家嫡母悄悄指着上首的老太爷朝他使眼色,他立刻变了脸色恭谨地施礼应道:“是,母亲!儿子说错话了!”
“噄,老·二哪有说错什么话儿,我看明明就是他架子,明明马车辰时不到就派出去接他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都足够驾着马车绕一遍京都城了!”
说话的是另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
她圆形脸儿,杏眼桃腮,五官端正,颇有一番珠圆玉润,娇艳宜人之感。
齐云姝的目光随着她说话转移过去,看她年龄和坐次,想来是赵景婶子伯娘之类的长辈。
不然说话也不会这么不客气。
“二弟妹莫要如此说了,想必容之迟到也是有他情非得已的原因,咱们在这里瞎猜,不如当着面问个清楚明白!”
一直旁观的赵老太爷耳朵里乱糟糟的听不下去了,眉毛一皱沉声呵斥:“你们一个个的拿着当家主母的威风,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老头子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