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要被困死在这山谷里,周边的人都吓到了,纷纷打望着领头的齐氏兄弟。
可此刻他们顾不上多说,只是低着头,席地而坐,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胡乱地画着什么。
大家原本还想讨论一番的,瞧见这一幕都收了声,一时间,一下子便静了下来,这寂静配上深谷之中的黑暗让人心底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啊……那怎么办?”李晴晴瞧瞧没人说话,便抱着胳膊做出一副娇弱害怕的模样。
期间齐云姝看到她还悄悄地朝着赵景凑了凑,想要扯住他的衣袖,但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齐云姝摇头,李晴晴啊李晴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怎么就这么没羞没躁呢?
这行事风格,怎么都不像是大梁朝《女则》、《女诫》教育下出来的女子。
“我们进得来,总是出得去!”齐云朝不如齐云朗那般想不开。
不过也想得通,齐云朗带着一千余人被困此地已经一个多月,看多了这山谷的诡异,面临了很多同袍的丧命。
同时为了出去该尝试的办法差不多都已经尝试得差不多了,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折腾,也依旧还是被困在这里面,一次两次的还有信心,但总是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总也有失望放弃的时候。
但齐云朝不同,他才刚进来,一路上又有齐云姝、赵景这般给力的军师带路,虽说也觉得这山谷有些可怖,但总体没让他觉得害怕,更不曾想过放弃。
他来就是要为了要带回齐云朗和他手底下的齐家军们!
“赵兄,你看可有好办法?”他看向一路上给过他不少好建议的赵景。
赵景点头,指着黑暗中河道的方向:“齐世子可否试过沿着河道往外寻找出路?”
“试过!来回都试过,往下走出不去,往上走也没办法。
不过我们能够活到现在倒是全靠那条河,河里有鱼,只在我们住的洞穴上游!”
赵景在地上画了一条河道,标注了上游的位置和出处,但是下游却打了一个问号。
“这里真出不去!”齐云朗以为他不相信,连忙划重点。
“是何情况?”
“我们一共试过三次,第一次全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我们一进去就迷失了方向,在里面转悠了一天一夜才出来。
第二次,看到的好像全是地坑,黑洞洞的,只要有踩空摔下去便会死!
第三次……那个藤,那条河边上长的藤会杀人!我们经过时,他们,他们被卷走了,成了那藤的肥料!”
齐云姝心神一动,想到先前在入口不远处看到的那些被失心藤扎过的尸体,想来就是他们那一次探险的结果。
“那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呢,可否走出去?我在地图看过,这座山谷不大,走个三五天的想必能够走通!”齐云朝不信邪。
齐云朗抱着头,用力抹了一把脸,他现在脸上是糙的,手也是糙的,两相一摸,难受得紧,他叹息一声,还没开口,齐云姝便道:“恐怕不行!”
齐云朗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难道她知道?
“我猜恐怕就算花上三两时间走到底,又是与河道的情况差不多吧,甚至还有可能更遭!”
“没错,还是那藤,而且有好多地方都是悬崖峭壁,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幻觉,有人跳下去……没了!”
齐云朗有些身心俱疲,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见到自己亲生兄弟的兴奋,而是无尽的担忧,他甚至责备齐云朝为何不搞清楚情况就如此鲁莽地冲进来了。
“小妹还没有找到,齐家……一共就咱们两个男儿,若是全折在这儿,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意气风发的齐国公府的少将军,嫡长子,眼下却抱着头一脸愁苦。
“将军,别着急,兴许咱们真的能出去!”一旁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汉子安慰着齐云朗。
“于先锋……你就别安慰我了,这里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齐云朗颓废过后,听到于先锋的声音,才知道有外人在,很快便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宛如矗立在战场之上的一杆银枪,虽然带着一丝沧桑,但那枪头依然磨得精光,在火光之下闪着熠熠的光芒。
齐云姝看得不由扬唇笑了,这才是有血有肉的少将军,他可以允许自己有片刻的软弱,但是过后,却依然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少将军!
她也跟着起身,拍拍手上沾染到的灰尘轻声道:“若是齐世子信得过我,不如我们再走一次河道!”
齐云朗看她一眼,不由挑眉,这个人瞧着很眼熟,而且她这身材还有喉咙……
他一眼便识破了他的伪装:“你是赵娘子……”他压低声音,没有当着众人面的戳破她的身份。
赵景点头默认。
“原来是你,怪不得一直觉得眼熟,你们要试也行,不过走到山谷边缘的时候一定要听我的,我不想再看到大家作出无畏的牺牲!”
这些日子他看到了太多太多。
齐云姝没有多说,点头应了。
大家约好明日日出便出发,此番便早早歇息。
不过令齐云姝无语的是赵景却赖在她身边不走了。
因为齐云朝也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就把自己睡觉的军帐给了她,而他则去跟他家大哥挤他那顶破了的去了!
赵景便以他身子骨弱,吹不得山谷里的冷风为由非要挤,齐云姝又不好弄出动静来惊动了别人反倒不好解释,便咬着牙瞪了他一眼,扭过身去准备睡了。
“娘子!”赵景悄悄靠过去,试探着唤他。
这几天深入深山幽谷之中,条件艰苦,未有及时沐浴更衣,又因为赵景整日里跟一群不讲究的大老爷们混迹一起,故而他的身上难以避免地染上了一些无法形容的味道。
以往大家味道都一样,赵景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与齐云姝呆一块,却发现人家就是与众不同,身上香喷喷的,他摸了摸鼻子想靠近又有些不敢。
然则齐云姝鼻子灵光,离的好些距离她都闻到他身上那些怪怪的味道了,于是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娘子如何这么香?”赵景在短暂的惭愧后开始慢慢地想通了,他臭他的,娘子是香的就是了。
齐云姝皱眉,指着不远处的小溪流道:“你要一定睡这儿我没意见,不过你得洗洗,不然我闻着那味儿睡不着!”
赵景看她眉眼清亮,但态度异常决绝,而且娘子不说之前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说过后,他现在连自己闻不惯身上这味了!
只好起身,刚出军帐就看到齐云朗双手背负身后,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天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景本不想打扰他,却听他突然道:“怎么,被自家娘子赶出来了?”
赵景脸色一变,虽不全是,却也不远矣,但这些事儿怎么能让外人知晓,他打了个哈哈:“没有,身上困顿,颇多污杂,洗洗干净!”说着脚下走的比谁都快。
齐云朗摇头失笑,齐云朝缓步过来,指着赵景的背影道:“新科状元,大哥觉得如何?”
赵景走后齐云姝有些不放心,便吩咐了赵禹跟着后面护着些。
“那小溪流里面虽没什么,但岸边却生长着失心藤,你带着这包粉末去,要是招惹上了,就撒粉末!”
一开始赵禹也没往心里去,但听齐云姝这么一说顿时也淡定不起来了,连忙接过药包,追了出去。
赵禹行动的疾速搞得原本没想那么多的齐云姝也开始有些焦急起来了,甚至还责备起自己不该故意为难赵景,其实她身上就有极好的熏香之物,给他一颗香球挂在腰间便甚事没有了。
可刚刚那一刻她就是惦记着他跟李晴晴的事情一时难以平息,便赶了他出去。
此刻平静下来,不由怀着几分忐忑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赵景衣着一新的赶了回来,只是气喘吁吁的,而身边的赵禹却是一身狼狈。
齐云姝赶紧问他们这是遇到失心藤了吗?
“没错,那失心藤在夜里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只要一靠近就立马粘上扎人!好在有你给的药粉,不然我们今夜怕是有麻烦了!”赵禹晃晃头上的枯草,捏了捏拳头闪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
齐云姝有些抱歉地看着赵景。
他则一脸没事人的模样问她身上带的药粉多不多。
齐云姝在衣袖里摸了一把,说这是她进山谷之前就带在身上,临时发现对驱赶失心藤有效果,当时并没有多带,现在没剩下多少了。
“那幸好娘子让我走这一趟,我已经发现了这失心藤的秘密!”如此一来,明日他们走出山谷的把握又更多了几分!
齐云姝挑眉,合着赵景这还因祸得福呢?
夜深已至,齐云姝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心,收拾一番与赵景相继睡去。
翌日天光清亮,晨起的朝阳洒在众人身上,周围是生气盎然的绿色植物,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平静宁和。
要不是腹中的饥饿提醒着齐云姝,她会以为她是来这里游玩儿的。
但事实却是他们暂时陷在这里了,干粮已经没有了,因为昨夜遇见齐云朗等人之后,齐云朝就自己带头把身上揣着的足够五、六天的干粮全部拿了出来,将其分给了齐云朗和他手下的一千人。
也让那些人在吃了无数天鱼和野菜之后总算吃了一顿主食。
但早上他们却都没有了干粮,只能随便熬煮点野菜汤,抓几尾鱼扔在里面,没盐没味的囫囵吞枣的吃几口便出发了。
齐云朗是一个很优秀的将军,他在军中的威仪很高,振臂一呼,便是一呼百应。
大家齐齐沿着溪流上路。
人都走起来了,喜鹊朝后面看了一眼悄悄地道:“主子,那个李大夫怎么看着老是怪怪的!”
齐云姝没有回头,但是她总能够感觉得到那里有一道目光似有似无地盯着她,她点头,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怕被旁边的人听去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齐云姝没有多做评价,只是让喜鹊好好看路,喜鹊又道:“咱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齐云姝想到昨天赵景昨天说过的话,轻轻点头。
主仆俩边走边说,直到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人大叫一声:“啊……雾,雾,白雾来了!”
眼看着白雾弥漫,齐云朗按照先前与齐云姝的约定立刻下命令,让所有的人立刻停止前进,原地待命:“都别动!”
一千余人立刻令行禁止,齐刷刷停下脚步,可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却总有人不够听话,肆意违抗命令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啊……”那一声凄惨而凌厉,听得齐云姝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下意识握住了朝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