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高高在上,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她,只是语气沉沉地训斥着她,室内明明烧着两个炭盆,齐云姝却陡然觉得身上发凉,心口一窒,疼得厉害。
她抚着胸中顺了好久的气才分辨:“殿下何意,民妇并没有想要学着谁的味儿!”
二皇子眯了眯眼睛,她沉默那么久,才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眼中便是狡辩,他冷着脸换了一个问法:“这道菜是谁教你的?那人现在何处?”菜是那道菜,味儿也是那个味儿,但有些细节的差别,除了他没人能尝得出来——他是要吃花椒的人,每每那个人给他做的时候总是会放一些花椒粉,而这次的汤里没有!
齐云姝避过他的目光:“民妇早就说过,这是民妇的家传手艺!并没有人刻意教授!”
二皇子冷了脸,面容严肃,气场强大:“是吗,这里面放有一种特殊的中药调味料,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她一人知晓,你如何知晓?”秭归,是她最喜欢放的。
齐云姝心颤了一下,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人家既然不信她,那么她解释得再清楚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她耐心已失便没好气地顺着他的话道:“殿下英明,以前我在南城镇做厨娘的时候确实有遇到过一个人教过我这道菜的做法,这些调味料的放法也是跟她学的!”
二皇子神情一紧一下子激动起来,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模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在,她亦在!不过你不是她!”
齐云姝心里又酸又涩,他是梁天吗,他在找她吗?
那么真可笑,他们相对不相识!
“所以你制作辣酱的手艺也是她教的?”
“殿下觉得是,那便是!”齐云姝已经无力吐槽,决心破罐子破摔!
“她在哪儿?”
“她走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齐云姝挺直腰背直视着二皇子。
不得不说,洛驿还是挺不靠谱的,虽然这二皇子与赵景长得有三分相似,但是当他发起火来,脸色黑沉沉的时候,哪里能跟赵晋那温润如玉的模样相比?
赵景从来都是笑语盈盈,跟她说话唯恐说大声了把她吓着,声如和风细雨!
“退下吧!”二皇子突然收敛了所有的愤怒与痛苦,余留失落地叹口气,心道他跟她终究还是没能相见,不过此刻他已经十分确定,她与他一般,一定也来到了这个世上。
依着他们上辈子的缘分,说不定她正在哪里等着他去找到他,重叙前缘!
思至此,梁弈铭幽长的眼眸闪过那道步履从容的背影——她的外形条件不错,只可惜为人品性却并不怎么样,竟然妄图靠着她教的东西来糊弄他,想要让他错认,好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
他握紧拳头,他定不会如她的愿!
已经走到二楼的齐云姝并不知道楼上那位主儿的心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下二楼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对面雅间的门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帘。
她压抑的心里猛然一松,下意识便要迎上去,但刚走了一步,便想到她昨夜才拒绝了他,如今又跑到这里来……似有不妥,便闪身躲到拐角处,不让赵景看到她。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站在门口的赵景却正是开着门刻意在这里等她的。
“娘子!”她的躲闪让原本已经找好了理由替齐云姝开脱的赵景心里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若不是心虚,她又何至于要躲着他?
他已经打听到了,在这上面用饭的正是当朝最炙手可热的二皇子!
她这是……她与他是什么关系?
赵景向来是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别人苛他、辱他、阴他、憎他、恨他、算计他,不管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但表面上却总是能从容淡定以对,仿佛拍去身的上浮尘一般。
所以此刻他心里尽管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笑得暖如春风。
他朝齐云姝招手:“娘子是不是过来寻我的?既然来了,那便入席吧,这里都是你认识的人,刚刚平之和礼之还说看到你,要问清楚‘至味’开在哪里,想要去买上几坛子。”
齐云姝心思一滞,想到刚刚的委屈,再看看眼前赵景温柔的笑容,想到既然来都来了,那……那便进去坐一坐吧,不然今日这事儿该怎么圆过去?
她明明拒绝了他,却迫于二皇子的威严被逼上了三楼,还被他如此这般羞辱一番。
此时齐云姝心里十分不好受,被一个疑似是梁天的人那般抨击,这令她十分受伤!
如果他的身份跟梁天扯不上关系,她也不至于这般难受。
她自问并不是太过矫情的人,也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有主角光环——不然也不会被疑似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说成那样一文不值——画虎不成反类犬,他的嘴巴还能再毒一点吗?
赵景见她神情恹恹的,心己上前扶了她进了雅间。
齐云姝一进去,里面便立刻响起了高低不同的打招呼声:“赵家嫂嫂好!”
“赵娘子好!”
赵景在他们这一批要好的同窗学子里年龄算是大的,故而嫂嫂声不绝入耳。
但只有两个的称呼最是清奇:“云娘!”
“七……七婶!”
这前者自然是齐云姝那便宜大哥,而后者便是赵景那便宜侄子赵良添。
齐云姝环顾一周,看到的是和善温和的笑脸,连忙收敛了脸上的颓丧,依次微笑点头致意。
目光一转,看到坐在赵良添身边的柳采莲,齐云姝的神情才有了一瞬间的冷淡,心头暗道:没想到她也来京城了!
那这里还真是热闹哪!
柳采莲下意识地扶着小腹,但刚一抚上去,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孩子早就已经生出来了,还未足月便降生了,便显得有些小小的。
齐云姝与她许久未见,以前的火药味儿竟是未曾淡些许,反而柳采莲一接触到齐云姝的目光便冷着脸恨了她一眼。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终究还是要面子的,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只是默默地贴着赵良添更近了一些。
齐云姝摸了摸鼻子,其实她很想知道,柳采莲把孩子生下来便来了京城,那她把孩子放在哪里的?
她会放心让许氏夫妇带着吗?
这般想着,赵景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贴着她的耳垂小声地道:“孩子放在南城镇柳家!她给请了奶娘养着!”
齐云姝挑眉,她对于柳采莲的想法摸不透,也不确定她为什么这么急着来京城。
怀着这样的想法,齐云姝勉强打起精神来回应着那些不停地问她问题的赵景好友等人。
以及齐言才也是许久未曾见她了,对她的事情也是十分之好奇,详细地问了她为何匆匆来到京城,还在这里竟然开了铺子。
不过齐言才言语中却还是疼爱她的,基本上没有怪责之言,只有心疼她的意思,心疼她一个女子居然要在这样的地方求生挣扎,他说他想想就觉得她可人疼!
“原本你妹子月娘听说你来了京城,也想跟着过来的,不过爹娘始终是舍不得!”
只是也约定了,如果齐言才此次能够考中,那么月娘恐怕就会进京来。
齐云姝点头:“大哥才学能得云老先生的赞誉,想来考中进士一定不成问题!”
齐云姝这般自满的话不敢说大声了,只是压着嗓子说得小小声。
齐言才听着了却很是高兴,眼睛笑成了月牙!
齐云姝又问他住在哪里,便邀他一块儿回她住的地方。
“对,我们马上就要搬到这对面的铺子后面的院子里住着,这个地段离得国子监和贡院都不远,你我住在一起还能时常切磋文章!”赵景也劝道。
反正里面房间多,住齐言才一个人也无伤大雅!
赵良添看着齐云姝,眼中闪过一抹渴求他端着一盏酒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他们开口邀请他一并住进去。
按照亲疏,齐言才可以做的事情,他也应该有资格才是。
可是当齐言才考虑片刻答应后,赵景夫妇俩就兴奋地与别人说话去了,而并没有任何人想要搭理他。
他颇有怨念地看着赵景,低低地唤了一声:“七叔?”细长的丹凤眼里具是渴求。
赵景何等精明,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想到自家娘子对他的观感,尤其他的身边还跟着柳采莲,这就更加让他不喜。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赵良添而让自家娘子不高兴!
“你陪着采莲一块儿吧,她刚刚不是听说我娘子在这里开了铺子之后,也说要在这里开一家吗,听说这前期工作都做好了?”
齐云姝听着,眉毛不自然地跳了一下。
而柳采莲听得这提醒立刻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施了一礼,然后从自己袖中摸出一沓红色的小纸沓,上面画了一圈梅花,这便是我要开的酒楼铺子,希望你们能够带着家眷前往惠顾!
“酒楼,酒楼好呀,吃穿住行,这都是妥妥地排在最前面的!”韩平之大手拍着桌子,十分捧场。
他瞧着这场中唯二带着家眷的叔侄俩,也不知道他们是走了什么运道,皆娶了一个长得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而且一个两个的看着都十分有才,能读会写,还会做生意赚钱!
牛!
他竖了大拇指!
有他开头,于是后面的人便纷纷表态,只要她这酒楼开业他们便过去捧场!
“多谢各位!”柳采莲起身,娇娇地朝着他们笑着,然后屈膝行礼。
她还特地借着起身的劲儿挪到齐云姝面前,递给她一张海报宣传册。
齐云姝瞧着双眼睁大,满脸不敢相信。
她……
难道她之前对她的猜测错了,她不是……而是穿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