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初夏的暮光泛着金黄的光晕透过门边的大构树斜斜地照在两人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但因为两人所站的角度,使得两人的身影仿佛就像两条平行线,再长也不会有相交的那一日。
云如圭此时却没有心情关注这事,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紧她:“你去问过刘小根,应该知道办路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大梁朝律法有规定,若非有要紧事务,一般人不得在州府之间随意流窜,尤其不能随便前往京城!所以就算你办到了女户,想要办到能够通关过城的路引却也不是容易事儿!”
道理齐云姝都懂,所以她心动得难以自抑!
试想如果她真的接受云如圭的帮助,不用办女户,就能立马办到路引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立马上京,然后去找到她想要验证的那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她的未婚夫梁天!
她用力咬着下唇,心神飘荡:“我……不对,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就在刚刚那瞬间,她几乎就要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她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这世上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云如圭摇了摇折扇,有些惊讶她的敏感和聪明,果然不愧是被他看上的女人,聪明有余,灵巧有度,越来越想弄到手了怎么办?
他眯了眯眼睛悠悠地道:“条件自然是有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拿捏到她的弱点,不好好利用一番怎么行?
齐云姝心口一凉,却仍然带着一线希望问道:“什么……条件?”
“离开赵景,跟我!如何?”说完云如圭才觉察到这话有些过于猛浪了,便垂着眼小声解释道:“我不强迫你嫁我,只要跟在我身边,我便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哪里都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十足的诱·惑。
他十分清楚,这是赵景永远都没有办法给她的承诺!
齐云姝粉唇阵阵颤抖,此时此刻她心头的火热无法用言语一一来形容,但不可否认,她心动,十分心动。
不过也仅仅只是心动,所以此刻她的心情只能用一句曾经在现代网络上很流行的话来语形容:十动然拒!
没错,她十分心动然后拒绝了他!
“聘则为妻,奔为妾,我与赵景既有夫妻盟约,便是要走也是要通过官府断个干净才能离开,这般悄悄地离开他,算什么!
况且,你们还是朋友,难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
齐云姝越说越发坚定了想法:她不会跟他走,不就是去京城嘛,没有他云如圭,凭她自己也可以!
看着她纤细柔弱的背影坚定地走进院落,将大门轰地关上,云如圭苦笑了一声,对着身后道:“你看吧,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还说替本少爷留下她,结果……”
估计这会儿云娘心里现在恨死了他!
“少爷莫急,奴婢这一计不成,还有一计!”
红桃忍着心头的酸意主动上前献计——有什么办法呢?摊上这么一个喜新厌旧的主子。
她若是不帮着他出谋划策,说不定她早就失宠了,谁让她在云府得势的时候太过骄傲,得罪过很多人,现在报应来了!
齐云姝对于身后旁人对她的算计一无所觉,回去后赵三娘指着院靠东边一块地,跟她说想要将之留下种菜,问她可不可以。
齐云姝瞧了瞧,那处原本全是疯长的杂草,里面一棵要紧的花木都没有,如今已被赵三娘拔得干干净净,看那土质似乎还很肥沃,用来种菜倒是挺全适的。
将这菜地的事情解决了,赵三娘才想起刚刚齐云姝出去那一趟,回来的时候好像脸色有些不对劲,但她刚刚太过兴奋没有想到那么多,这会儿倒想起问她了:“云娘,刚刚是谁呀,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齐云姝摸摸笑得有些僵硬的脸,摇头:“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这事她若是不同意云如圭仗着再大的家势也不能强求她。
不然她反正自认是一块瓦砾,他是至珍宝玉,若是硬要碰上一碰,她也不怵他!
当然现在事情完全没有到这个地步,她也用不着这么当真。
当下劝回赵三娘,又跟她商量起他们应该请几个相近的朋友来家里热闹热闹。
不管在哪里都有暖房的规矩。
在齐云姝曾经住过地方搬新家是入伙,必定要请亲戚好友在家里开火热闹一番。
要是冷冷清清的搬了家便意喻以后日子不红火。
赵三娘点头说赵景先前走的时候也提到过,赵三娘就跟她商量说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刚好就今日算了。
她们现在刚好闲来无事,可以去集市上把菜买了,依姑嫂俩的麻利劲儿在天黑前整治一桌菜出来不成问题。
苏芷原先还想看个日子,不过听赵三娘这么一说,再想想她这几日光忙着搬家拾掇,都没能去本味楼里帮忙,如今倒不好一再耽搁下去,不如赶紧地把这事了了,也好快点去上工。
姑嫂俩说干就干。
赶在赵景回家之前整治了一桌子菜,在赵三娘收拾尾菜的时候齐云姝挨个儿的去请人。
其实客人也没啥可请的,想了又想云家门弟太高,请不起,老家大哥大嫂不好说话,不想招惹,娘家没有感情,没心情……
如此一番衡量齐云姝最终只去了一趟本味楼,请了田氏三人,只是这时候刚好是饭点,食肆里生意忙,田氏让她先走她稍候就走。
沿着走过好几回的路,齐云姝还是走错了,回家的时候岔到了馆平阁门前。
齐云姝顺势就想到了东家对赵景的照顾,但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大的东家不是他们能攀附的,便回过头去打算找人问个回家的路——唉,路盲症没有赵景在,真是折磨!
可人还没转过去就被人唤住了。
“姐姐,姐姐,大哥,大哥,你快来,我就说那是大姐姐嘛,快,快,咱们不是正要寻她吗?”
齐云姝听到熟悉的称呼,心里立刻就冒出了一张娟秀娇媚的脸。
那做作的面庞让齐云姝不经意地蹙了蹙眉头。
尽管齐云姝的态度有些冷淡,但齐月娘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挽着她的手臂,热情而友好地问候她:
“姐姐,我们正要找你,去了本味楼掌柜的说你在打理新宅子,好几日没去了。
大哥这才想到馆平阁来找姐夫,可听说姐夫先前来送过喜宅礼,这会儿却也不在,我们正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去,就刚好看到你了,可太好了!”
齐云姝忍住拉下她手臂的冲动平静地问她找她做什么?
“是大哥想找你,说是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姐姐了,便带了礼物来看你。你快瞧瞧,这是大哥从保宁府里带来的礼物,咱们一人一份!”
月娘兴奋地一手拉过齐言才,从他袖中扒拉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到齐云姝手里,还顺带着打开了,里面玉光一闪,却是一支碧绿色做工精细的簪子。
齐云姝下意识推却说太贵重了,她不能收。
齐言才急了,连忙劝道:“云娘……这是块碧玉的簪子,你先前成亲,大哥手头不宽裕也没给你买什么礼物,这次恰好看到了,瞧着挺适合你戴的。”
齐云姝还要推拒,齐家兄妹俩便轮番上阵终于劝服了她。
完事后,齐月娘竟提议说既然姐姐家买了新宅子,那么他们正好来了,就跟着去热闹热闹。
“姐姐不会不愿意吧?”月娘一阵兴奋过后好似才想起应该要先问过齐云姝的意思似的。
齐云姝手里还握着齐言才送的东西,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拒绝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只好闷声同意了。
于是齐云姝一人出门,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人行,不过这样也好,她只需要报上家门地址,倒省了找路的麻烦。
赵三娘来开门看到是云娘的娘家人,招待得十分热情,可比齐云姝的态度亲热多了。
齐云姝回来后却好像有心事似的,她脑海里不停地赵景的身影,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他了,他的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女子。
只是两人都是背着她的,她看得不够真切,而在她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没有看见了。
她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原想出去找找赵景。
但还没动就被赵三娘拉住了,她看着家中的客人和崭新的房子还沉浸在那份快乐中
“云娘……真不敢相信我们也住上了这么……这么好的房子!”而且不是赁的是买的!
赵三娘这几日想了很多,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她竟不知他们夫妻俩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买下这么大的宅子,她期期艾艾地想要问,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隔着厚重而坚固的柏木大门,传来本味楼田氏的声音。
“哟,这宅子挺好的!云娘,瞧瞧你不声不响地就买了宅子,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信了,不过,你能搬到镇上来真好!”
齐云姝虽然心里一直都有买宅子搬离八角村的心思,但她先前因为手上的银钱怎么都凑不够,所以就连自己也不曾往这方面想过,自然也不会跟田氏提及。
而这一次突然有云如圭和赵夫人的大方,她才意外得了这笔钱,她生怕像上次那样,留着钱财反而不安全,不如买了宅子,反正目前是和平年代,宅子怎么样都会在!
所以她解释道:“家里茅草屋经常漏雨,我跟相公也是临时决定是有些仓促了!”
田氏是真心为她高兴,笑着安抚:“没事,你只要能买就好,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婶子多的给不起,少一点还是能尽力的!”
苏芷甜甜地笑着道谢,请她去堂屋里落座又问起秋娘和大元怎么没来?
田氏大声道:“他们都替你高兴,但食肆里这会儿还有生意,原本说要来的,看着人多,又有些舍不得了。”
田氏做生意将银钱看得不重,觉得过得去怎么着都行,反倒是秋娘有些扭扭捏捏的颇为放不开,把银钱看得可比她要紧多了。
这一点齐云姝倒是理解的。
又等了一歇,赵景还没回来,眼看着天要黑了,齐云姝有些不放心,跟客人告一声罪出了院门等在巷子里。
天色渐渐昏沉,那巷子尽头迎面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在夕阳最后一抹辉光的照射下,那人脊背躬着,身形颇有些颓丧。
齐云姝看着那处有些久,双眼反倒有些被凝住了,她眨了眨才觉得有些熟悉,便试探着唤了一句:“赵景!”
那人的身形一窒,停在原地,好像被定住了一般。
这么反常!
齐云姝吓了一跳,但也确定了他就是赵景,她小跑着凑到他跟前去,瞧见他双眼无神身体僵直,失魂落魄,好像生受了什么打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