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观正手上银针一停,贾小宝难受地干嚎起来,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好像筛子一样不停地动,牙关也在发颤,甚至已经在挣扎着要把丝帕吐出来了。
“何大夫,何大夫,你别停啊,你快帮帮他!”贾玫芳全程看着,那叫一个心疼呀!
何观正却装作一副很累的模样,指了指齐云姝:“这一位小哥的医术想来也不错,不如让他来试试!”
齐云姝瞬间听出他是想找茬,故意针对整治她,当下毫不客气地打开腰间的针灸包,那就让他好好看看!
齐云姝银针出手,扎入贾小宝手指虎口上的几处穴位。
从下到上,一路扎上去,直到肩膀处,一十三个穴位,一趟下来只花了一炷香时间便已完成。
再看贾小宝身体不抖了,牙齿不咬了,白沫也不吐了,整个人情绪一下子稳定了。
“啊,好了,我家小宝好了!”贾玫芳喜不自胜。
齐云姝却眼带冷意地看向何观正,此时他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短短一瞬便犹如电光火石一般激出了无数的火光,有试探,有凌厉,有警告,各种情绪杂糅。
齐云姝不怕他,直勾勾地瞪回去。
这么一瞪,何观正生气了,指着她道:“贾娘子你以后交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看看这等人先前还说不是大夫,这会儿却会针灸之术……瞧瞧他连身份都不敢明说的,万一包藏了什么祸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嘿,恶人先告状这一招玩得那叫一个顺溜。
齐云姝冷眼一厉,丝毫不惧地道:“我是否包藏祸心贾娘子心中自有明断,不过我倒是想问问,这二少爷的病情原先明明已经好转了,可才这么刚刚一会儿的功夫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刚刚这房间就只有你和贾娘子。
贾娘子身为二少爷的母亲,一片慈母心,我相信她是不会做任何事情的,但是你嘛就不好说了!”甩锅,谁不会?
况且她这口锅可是一点假都没有造的,妥妥的就是何观正,她十分怀疑他趁着她和孙大夫不在场时悄悄地对贾二爷动了什么手脚!
“呸,你,你放屁,我徐某替贾家看诊已有多年,我要是心怀不轨的话,岂会等到此时!”何观正气极,他在滁州声望极高,哪户人家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礼让有加的?
今日竟然让这等毛头小子对他的行为这般质疑,简直不能忍!
这头骂完齐云姝,那头便立刻转头看向贾玫芳,语带质疑:“贾娘子,你今日是何意思,专门请了我过来就是为了让这等不知所谓之人问责于我吗?
你要是实在是觉得我的医术不精,或者对我的为人不满,下次大可不必再请我入府便是,我徐某难道还差你一个姓贾的主顾不成?”何观正已是怒气冲天,情难自抑。
贾玫芳的手好不容易被齐云姝拯救出来,这会儿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痛得半死,一直在冒小汗珠,就被何观正劈头盖脸弄了这么一下,纵使她再是商人,再会圆乎,便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了,沉下了脸,冷着声音道:
“徐大夫这话说得就不大中听了,当初诊断小宝的腿疾时,正是你说的医术不精,暂时没有办法救治,如果这附近能有医术好的,欢迎我多请些大夫进来替小宝诊治,怎么如今又反倒是怨我了?”
贾玫芳把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到何观正头上,这是摆明了要护着齐云姝了。
她人又不傻,刚刚只是手被咬得太疼,一时无法安心思考,这才被何观正牵着鼻子走。
这会儿她疼过头了,也清醒了,再听齐云姝刚刚那番话说得,她十分认同。
小宝原本情况好好的,这是她亲眼所见,可何观正一来,这人立马就又有问题了,她若是不怀疑他怀疑谁?
“好,好,贾娘子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上头了,徐某走就是了!”何观正气极,吹胡子瞪眼的作势欲走!
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见孙大夫回来了,他看着房中的一切,满脑门的疑问。
何观正瞪了他一眼,他认为贾娘子有此变化在于她身边那个年轻人,而年轻人之所以那样说却又因为他当初是与孙平一一块儿出去的,所以他心里认为必定是孙平一说了什么话才会使得局面变成如今这般,故而连同他一块儿恨上了。
齐云姝回头看了一眼贾小宝的病情已经稳住了看向何观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首这:
“何大夫,你别急着走啊,你把贾二爷害成这样,是不是该把他治好,不然的话传出去恐怕就会有人说你徐大夫医术不精,草菅人命!”
“混帐东西,胡说八道,岂有此理!”何观正顿脚瞪着齐云姝怒目而视。
“混帐东西是在说你自己吧,身为医者,不仅不思为患者治好病症,解除痛苦,反而行加害之事,使得贾二少以六岁的稚龄愣是被迫变成跛脚的人!你到底包藏的是什么祸心?”
齐云姝知道这会儿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上头了,也该是时候点破这一切了,所谓打蛇打三寸,她既然已经出手,那么势必就要借贾玫芳之手把他制得死死的。
就算何观正背后的势力庞大,贾玫芳弄不了他,但刘忠平却一定能够搞定他!
“齐……齐大夫,你说什么,真的是他吗?”贾玫芳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想过这个可能,但是没想到齐云姝会直接说出来,这让她无比震动。
要知道这么五年来,他们一家子的身体全都是他在瞧看,他不知道在后头动了多少手脚。
她想想就觉得后怕。
“刚刚的事情难道还不明显吗?”齐云姝当着何观正的面就分析给贾玫芳听。
“如果不是他,二少爷的病怎么会突然爆发?”齐云姝瞧了一眼贾小宝。
“贾娘子要是不相信,不如亲自问问二少爷!”齐云姝注意到每次贾小宝都不敢直视何观正的眼神,那双小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和害怕。
孩子是不大会撒谎的,尤其是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动作就更加不可能掺假。“小宝……”贾玫芳回头去看贾小宝,见他缩着身子可怜兮兮地藏在被子后面,她忍不住问道:
“小宝,小宝,是谁弄疼你的!”“徐……徐……”贾小宝指着何观正,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何观正一眼瞪过去,立刻把身子蜷缩起来,偷偷地拧着眉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贾玫红心痛,自己当成宝贝一般的儿子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这样多的委屈,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还傻乎乎地信赖着这个伤害过他们的人!
“好,好你个何观正,你……你居然,你……你胆敢,看我不剁了你这双行恶的手!”贾玫红说着就去揪何观正的衣袖。
哪知人家早有防备,早看穿她的动作,顺势朝着她一推,就跑出去了。
“来人啦,抓住他!”贾玫红摔倒在地,顾不得爬起来,就大喊着。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齐云姝趁机去看贾小宝的情况,孙平一也围了上来,看到还没有来得及被清理掉的白色泡沫,他叹了一口气。
“唉,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齐云姝笑了笑:“看来他答应孙大夫的事情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嘛!”
孙平一有些惊奇地看着齐云姝:“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知道些什么?”
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看似很年轻的男子眼中流转着不一样的眸光,那道光就像是能够穿透内心一般,一直射进了他的心底深处,把他曾经有过的挣扎和做过的亏心事儿一并照射了出来。
他的额头开始冒起了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齐云姝原本只是随口诈一句,并不觉得会得到他的应和,没想到居然还真让诈出了东西。顺着这条线索她继续模棱两可地道。
“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你们应该最清楚,怎么反倒过来问我呢?”
“这……这个……”孙平一还在挣扎。
“姓孙的,你别再想糊弄我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害怕那姓何的身后的人,可你也别忘记了,我贾家在这滁州城里也不是那无根的浮萍!
你可得想好了,你自觉得罪不起姓何的,便能够得罪得起我贾家吗?想想你那孙子,今年刚刚才进学,那位学官便是我贾家拿银子养着的,你若是让我不舒畅了,我就让你孙子连学都没得进!”
贾玫芳终于看不下去了,几句狠话甩过去,孙平一一下子就老实了,低头道:“对不起,贾娘子,我也不想这样的,但他答应过我的,在此过程中绝不伤及二少爷的性命,而且要在三年之内想办法医好他的腿疾!”
齐云姝眨眨眼眸,听着这意思,孙平一如果没有撒谎的话,那么他所知很是有限哪!
“你别又说谎,他刚刚已经被贾娘子把实话诈了出来,你们俩个合起伙来用二少爷的腿疾来蒙骗贾娘子,到底有什么目的?”齐云姝的声音也开始凌厉起来。
孙平一刚刚慌了神了,这会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出口便道:“老夫……老夫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二少爷,只是……只是,我只是一次偶然的原因知道了二少爷的疾是何观正所为。
我找他理论,质问他为何那样做,他说,如果二少爷的腿疾很快就被治好,那么贾家也就不需要我们俩了,这每年白花花的银两也就钻不进我们的口袋里了,我……一时脑热,就同意了!但他说过绝不伤人性命!”
“哼,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可知道,我家小宝因为你们俩受了多少罪?”贾玫芳强忍着怒气,大声指责他。
“对不起……贾娘子,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又因那何观正实在是个厉害人,我得罪不起!”孙平一竟然被骂哭了,老泪纵横。
但在场的无论是齐云姝还是贾玫芳均没有一个人对他此时的遭遇表示同情,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个看着颇有慈心的老头实则并不是一个好东西!
就算不是首恶,也是从犯!
不过从犯固然讨厌,但首恶更加可恶!
“来人,把姓何的给我拉进来,我要把他加诸在我家小宝身上的所有痛苦全都在他身上找补回来!”一旦确认了何观正的罪行,贾玫芳可再也不是那个好说话的贾娘子了,而是充分显示出了她雷厉风行的举动。
让人把刚刚疯狂逃蹿出去的何观正拖回来,抬手就要招人来打他的板子,齐云姝眯了眯眼眸道:“贾娘子且慢,你想想这么多年二少爷怕是没少挨这何大夫银针扎,或许可以换一种法子!”
贾玫芳立刻想到了那根扎在自家小宝脚踝处的银针,心头一闪,一个折腾人的法子闪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