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齐云姝正坐在新开的铺子里,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地跑去后院看看准备好的食材,偶尔又跑回铺面上来看看是否有客人到。
但经过的前来赶集的人不少,可全然都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
好不容易等到有一个人朝着随园食肆的方向而来,齐云姝很是激动地站起来迎上去:“你好,请问用饭吗?”
话音未落,只听来人不怀好意地笑着道:“赵三娘是不是你家亲戚?”
齐云姝心头“咯噔”一跳,沉下声道:“没错,她是我夫家三姐姐!”
“那就对了!”那妇人抬起头看看头顶上那块木板上写就的‘随园食坊’四个顿时冷笑了一声。
“既然她是你们这里的人,你还是赶紧把她弄回来吧,哪有跑到别人家门口去拉客的道理?”
齐云姝微微挑眉沉下心神,本还想问个详细地,但见这妇人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她熄了那心思,回身将大门锁上,朝着她来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她倒也没费什么功夫,那妇人虽然说话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每次看她走错路都会上前来指路,就像是特意来带她去似的。
齐云姝眉心跳着,心里挂念着赵三娘的安危,也来不及分析太多,跟着往前跑。
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让她异常熟悉的地方——本味楼。
她下意识去找寻熟悉的人。
可只在门口却瞧见了被人团团围住的赵三娘。
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正拉扯着她,不停地用污言秽语辱骂于她。
“是不是瞎了你的狗眼,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呜……呜……”赵三娘被扯着骂了这么久,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过,委屈得除了直掉眼泪外什么都不会做了。
而事先她拿在手里的宣传单散落一地,有的被人踩在脚底下,有的被人捡拾起来,却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学了那中年妇女直接扯住她将她拉开。
“什么人……”那中年妇女突然间被人拉扯了一把,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让她得手了,一见正是上头要找的人,立刻来了兴致,尖着嗓门,撸·了衣袖就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照着她的衣服就使劲扯。
齐云姝身上穿的都是棉布做的衣服,别的不说,这材质却是杠杠的硬,那中年妇女三扯四扯的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扯下来,她不甘心,下了狠心一手往下去扯她的裙摆,一手却是伸出去掐她腰间的嫩内。
“嘶……”齐云姝因为要护着被骂得发蒙的赵三娘,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一上来就对着她下死手,连道理都不讲。
她也生了气,右手一动捉住了她伸到她腰间的手指,抿紧嘴唇一咬使劲掰她的手。
“哎哟哎哟……我的手我的手指……”中年妇人只顾着进攻,却没料到面前这个脸盘子嫩得不像话的小丫头居然敢还手,还下的这么重的手。
她拉下脸来,朝着她的右脚就跺上去。前头她就听主子说起过,她不久之前右脚才受过伤。
这回齐云姝有了防备哪里还能让她得逞,一个灵·活的转身就避开了,还顺势借着站不稳的由头伸腿绊了她一下。
“啊……”中年妇人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嘴巴磕在石头上,将下嘴唇都咬破了。
“要死人啦……”
她就势倒在地上,疯狂地捶打着青石板,但这样毫无作用,只是又把自己的双手打得红肿起来罢了。
齐云姝挣脱她的纠·缠,悄悄地整理了一番衣衫。
幸好她没有穿裙子,不然刚刚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四周都是看热闹吃瓜的人,瞧见是她,大多都在指指点点的。
齐云姝刻意不去听,但还是有零星的话落到她的耳中。
反正不是说她是个泼妇,就说她是个不讲理的女人,要么就有人她是个不详的女人,这本味楼原本的东家就是因为她才被迫关张易主的……
“云娘……云娘……”赵三娘听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是泪。
看到她这般模样齐云姝顿时怒了,将她扶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回转身来,挺直腰背看着众人:“请问是谁说我是泼妇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十分的有穿透性,而且空灵悦耳,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停下来听一听。
她问了一遍,人群渐渐从嘈杂到小声,再到无声。
眼见着四周围了近百人,此时却鸦雀无声,齐云姝赶紧抓住时机指着一个身穿黄色裙子年纪很轻的妇人道:“是不是你,你说我是泼妇?”
那黄裙子妇人被她当众指着,而那双明亮的双眸中溢着灿若明星的眸光,仿佛像是能够看穿她的一切似的,她心虚地转头,脸上顿时红一顿白一阵,再齐云姝再次追问之下,她添了添并不干燥的嘴唇有些紧张地道:
“是……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你难道不是泼妇吗,你瞧瞧李大娘现在还在地上躺着,难道不是你推倒她的?”
齐云姝冷哼:“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呢?”
“你……你蛮不讲理,明明就是她在与她拉扯的时候,你突然扑上来推了她一把,她就摔倒了……难道不是我们都看到的吗?”
“哼,你也说了她在与我三姐姐拉扯,受伤的到底是谁?”齐云姝指向赵三娘。她先就挨了李婆子的打,后来又哭得凶,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睛,可不就是一副饱受了委屈的模样吗?
“这……这……你胡说,反正你就是推了她!”黄裙子少·妇哪里论得过她,气得连话都说不清吞吞吐吐起来。
齐云姝却是冷冷一笑:“难道说她打我长姐,推我长姐,骂我长姐,辱我长姐,我在旁眼睁睁地看着才是正理吗?试问如果你的家人父母正在遭受别人的毒打,你还能无动于衷吗?”
“这……这不可能……”黄衣少·妇哪里还敢回答,她若回答还手,那她岂不是也成了泼妇,可她若是回答不还手,那岂不是不孝——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受罪,居然无动于衷,这还是人吗,畜·生都不如呢!
齐云姝很巧妙地换了一个概念,一番理论竟惹得大家纷纷点头认同。
“那么请问又是谁人说我蛮不讲理呢?”
这回大家都不说话了,就她这张嘴,这口才,他们自问辩不过她,还是不要开口为妙,不然只有丢人现眼罢了。
齐云姝连着问了两遍都没有人开口,她转而问起第三个问题来。
“有人说我是不详的人……”这个问题还没问完就有人在楼上之人的指示下立刻走出来数落她。
说如果本味楼的原东家田氏不是聘请了她做主厨的话,这里根本不会换东家。
齐云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那中年男人以为她无话可说了,正待得意,却见齐云姝眉眼一冷,凉凉地道:“请问我的命理之事碍着你什么呢吗?我吃你家粮食了吗,我要你管我!”她仰头,一脸桀骜不驯地模样环视四周。
这些古代人,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多余的娱乐手段,见天的就只知道守着这些热闹看。
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只以为谁的声音大,谁就是正义的一方,人云亦云……
她顺着先前那中年男人抬头看的地方看去,在那窗棱边有一道身穿鹅黄襦裙的少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用细看,就凭那人目光中挑衅的角度齐云姝也知道那人是谁,既然她那么想看热闹,今天让她一次性看个够!
她深吸一口气,便要将她所知道有关本味楼易主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将黄玉莹一并拉下水来。
不能就她一个人在这里表演,她反正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怕什么!
这般想着,她径直将赵文达回来后被人刻意勾着去赌坊下注的事情说了。
然后被人故意坑害,逼得田氏不得不卖食肆还赌坊的账。
她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点过黄玉莹的名字,但话里话外却全都是指向她的。
黄玉莹就在二楼上面,见云姝的胆子还真是大,居然还真的敢说,有那明眼人已经想到了她身上。
毕竟从田氏手里接过手来的不就是她吗,这根本不用想,本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不过有聪明人,却也有不思考的人,似乎还在质疑,齐云姝狠狠心,就想着连黄玉莹后面的要求也说了,干脆大家都破罐子破摔!
可还没等她开口,却突然见得一道高壮的身影撞入其中,那人张口就道:“乡亲们,你们听我说,都是姓黄的,姓黄的骗了我姨母,她害了我表弟,又害得我姨母差点投井自杀,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内,你们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
齐云姝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睁大了眼睛,居然是他——大元!
他似乎很落魄,穿着一身褐色短打。脸上还有汗水流过,用脏手抹了的印记,这像是一副搬运粮食的苦力。
“这不是大元嘛,以前是这本味楼的……”
“对对对,我认识他,以前我经常往本味楼送货就是他接的,他怎么在这儿,还这样一副打扮。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说得当然是真的,本味楼原本我姨母很早以前就想卖,但当时遇到了赵娘子,她用一手厨艺让我姨母可以坚持下去,这么说吧,要是没有赵娘子,这本味楼早就易主了,也就轮不到某些人来谋算它了!”
只是当时的本味楼半死不活的,恐怕连五百两银子都盘不到,没想到被赵娘子用一手精妙的厨艺盘活之后,居然还是逃脱不了被人盯上的厄运!
……
原本齐云姝所说的那些事,大家听过将信将疑,但见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曾经本味楼的跑堂也现身说法,那么这事儿恐怕十有八九了!
大家心里各自想着,齐云姝却冷哼一声,低头捡拾起地上的宣传单来。
这些全部都是赵景按照她计划中所列写下来的,上面的每一笔每划都出自他之手,有时候还熬了夜,其间辛苦自不必与外人道,但她都知道。
好几次在半夜她醒来,都看到赵景在点灯伏案书写。
她一一捡完,此时有识字的人看到上面字迹极有风格,便好奇想要拿一张过去看,却被齐云姝用力扯了回来:“不好意思,不发了!”
她已经知道用这种方式行不通。
这个小镇闭塞落后,除了一些专业读书人,压根就没有几个认识字儿的人。
所以将这些宣传单发给他们也是浪费,况且针对他们喜欢看热闹的心思,她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