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竞由半天也不说话,孙祖昊就笑了笑,“我说,你也没必要与她为难,程季真这么一搞,想要收拾她的人多的是,那谁,程太太,肯定第一个不放过她。”
听孙祖昊这么说,陈竞由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酒瓶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问道,“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孙祖昊白他一眼,“可别自作多情,她能有什么苦衷,她的苦衷,不过是爱着程季真但不好直接告诉你,最后把你玩得团团转。”
长长一声叹息后,陈竞由终是无言。
在岛上住到开春,唐霜实在待不下去了,她迫切地想要回到舞台,回到一个舞者的战场。然而,一件非常诡异的事发生了。
她惊诧的发现,她竟然没办法完成一些动作,甚至一些非常基础非常简单的动作。
她的右手、右脚都不能很好的发力,任凭她怎么努力都不行,这种状态别说跳舞,就是走路也有些不对劲……
她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有些慌,先前以为是躺久了导致肌肉僵硬,但二十多天过去,这种状态并没改善,外人也许看不到出来,但她自己却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为此她偷偷在网上做了咨询,大夫解释说是神经过敏压迫神经之类的问题,大体意思就是告诉她:也许,很大可能,她不能再跳舞了,至少不会是一个技术到位的舞者。
这个消息对唐霜无异是晴天霹雳,失去陈竞由,这个世上除了跳舞再没有一件事可以让她全情投入。
她不信,她想是医生弄错了,她想证明她还可以,可是一个简单的抬腿动作,她做了一百多遍也不能像从前。
无比绝望,她坐在地上崩溃大哭,不敢相信命运居然对她如此残酷,拿走她的爱情,如今连她唯一的寄托也一并拿走了。
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唐小姐,”正哭得伤心,门口进来一个年轻女孩,是照顾她的护理人员小叶,“你的电话。”
唐霜擦了擦鼻子,快步走了过去,“谁?”
小叶没说话,只是不声不响地把电话递给她,接着静静地转身出去。
“喂?”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对方却是笑着的,“你好,唐小姐。”
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怎么说呢,很优雅,但隐隐间有种压迫感。
唐霜问得小心翼翼,“请问您是……”
对方开门见山,“我叫何丽珠,是季真的母亲。”
唐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姨、您好!”
对方笑了笑,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唐小姐,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给你电话的用意吧。”
唐霜:“我……”
这种声调这种语气,还有那穿过电波也不曾减弱的气场告诉她,这是一个比李秋思更强势厉害的女人,“离开程季真,你们不合适。”
“阿姨,我和季真哥哥…”唐霜急着解释,对方却笑起来,“季真哥哥?这不是你该叫的。船,车,钱,都已经给你备好,今天就离开,好吗。”
唐霜,“阿姨,我……”
对方的口气不容置喙,“如果你不接受安排,你会后悔。”
唐霜受够了被人威胁,深呼吸了几下,待冷静下来,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可以马上离开,不过您得答应过一个条件。”
嗬,对方似乎来了兴趣,“和我谈条件,唐小姐未免太自不量力,”她顿了一下,“不过我允许你陈述。”
唐霜握紧了电话,“我想知道,陈望在哪里。”
又到了一年一季观赏樱花的时节,医院背后是一片樱花林,悠长的小道,绵延数里的樱花树,合着随风飘洒的花瓣,是春天最美的刹那,不少青春俏丽的女孩儿在拍照,有的站在樱花树下,像是在等一个人,满树的樱花都替她红了脸。
邢铮不由的想起唐霜来,想到最近都联系不上她,心中不免担忧,一低头的工夫,就收到她的消息,“我是唐霜,邢大夫有空吗?”
邢铮几乎没有思考,立马回办公室,和新来的姜主任调了班,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哼着小曲赴约去了。
唐霜约了邢铮吃饭,在一家弄巷私房菜馆里,今天的她穿了件藕荷色衬衫,一件针织小褂,戴一顶黑色渔夫帽,静静坐在窗边,神色忧郁,看上去就像樱花一般温柔,又带点淡淡的凄美。
邢铮大步走了过去,脸上的笑比季节还灿烂,“小霜,你最近去哪儿了,怎么都没你的消息。”
唐霜抬头,露齿一笑,“最近,都在欧洲跳舞啊。”
邢铮狐疑道,“欧洲?可以具体些么,我妈说她去欧洲找过你,没见着你人,人家还说你跟程季真走了,怎么回事。”
唐霜顿住笑,“没什么,我跟陈竞由分手了。”
邢铮愣了两秒,探究地看着她,“…分手了?”
唐霜点头,喝了一小口水。
邢铮敲了敲桌子,“难怪了…”
唐霜,“难怪什么?”
哦,邢铮赶紧道,“没什么,”说着笑了笑,“分了好,反正你跟他也不合适,我觉得你跟我比较合适。”
唐霜笑了一声,“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的。”
她也不怕邢铮伤心,这话已经说过无数回了,因为她知道邢铮不是什么玻璃心的人,直说伤不了他。
果然,他面色不改,还替她添了茶,“你还真是不在乎我,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
唐霜看着他,“其实你是活在小时候的不甘里吧,你并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怎么能有感觉呢。要说谁最了解你,非钟禧莫属,你们同窗多年,她对你怎样你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
邢铮看着她,手里动作一滞,嘴角的弧也慢慢收平,“是钟禧让你来跟我说什么吗?”
唐霜摇摇头,“不是。我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告诉你我的感受。我知道感情是双向的,可你至少得给人一个机会,就像我吧,其实是有考虑过你的,可看到你我就觉得很亲切,像哥哥那样的感觉,你懂吗,这种感觉它没办法变成别的。”
邢铮没说话,只是一味的看着她,忽而眸光一黯,“你干嘛戴帽子?”
唐霜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习惯性拿手去捋耳边的碎发,却捋了阵空气,邢铮的表情变得严肃,“你做过开颅手术。”
他的语气非常肯定,唐霜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的,明明帽子遮住了痕迹。
邢铮神色严肃起来,“小霜,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霜看着他,“受了点伤,伤到了脑子,但现在都好了。”
邢铮一把拿掉她的帽子,顿时张大了嘴巴,“你受了枪伤,还是脑部?”
唐霜从他手里抢回帽子,戴了回去,“你别这么大声,”说着朝周围看了看,有人正常他们这边望。
邢铮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否则今天不让你走。”
看他这架势,她要是不说铁定是走不成了,而她来就是为了跟他告别。
唐霜低着头,顿了很久,又抬了起来,“陈竞由,是我堂哥。而我,打掉了跟他的孩子。”
说完,也不管邢铮石化的表情,起身,走了出去,很快拦了一辆出租车。
两个月后,东南亚某小镇庄园。
初夏的风光极好,园子里静谧优雅,大片的草莓园、大树秋千、黄色小屋,远处是宽敞的马场,不时有挥鞭与马蹄声传来。
唐霜坐在屋前,一边吹风一边欣赏周边风景,烦恼似乎少了许多~
“霜,老爷回来了。”
身后响起一道蹩脚的中文,唐霜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终于回来了,她在这儿等了他两个月了。
她拉了拉衣裳,穿过走廊,朝这座庄园的大厅走去。
谭二爷,人称“缅北教父”,是这片区域响当当的商界大佬,富甲一方,亦是这片水上庄园的主人,但唐霜知道,一切不过表现,他的真实身份可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在做什么样的事,她并不想刨根究底,她只知道她必须见他。
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她血脉垂连的人。
斜阳穿过落地窗的午后,她见到他了。
他很英俊,也很年轻,黑发浓密,又高又瘦,眼神说不出的刚毅,和照片上的他没有太大差别,不过真人气场到底是要强上许多,唐霜甚至有点不敢直视他,与他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他显然是知道唐霜的,并没有很意外,朝她招了招手,嘴角还牵起一个笑,有些宠爱的意味。
人的来处是父母,寻找血脉的源头,这是人的本能。而这一抹笑更是让唐霜心悸了起来,这,就是她的生父吗……
她一步一尺朝他走了过去,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她坐。
她拽紧了拳头,慢慢坐了下去,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却没有找到与自己相似的影子,都说女儿像爹,她怎么一点也不像他呢。
“你叫唐霜?”他开口了,声音沉沉的,很好听。
“嗯。”唐霜点了点头,心绪翻涌。
“你母亲是连香?”他继续问,声调平和,让她心里有些没底,难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不激动吗。
“是的,连香是我妈妈。”唐霜说着,把那封信递给了他,“这是您写给我妈妈的吧。”
他接过信,垂着眼眸,认真看了许久,缓缓的说,“没错,这信的确是我写给她的,不过,你弄错了,我并不是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