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温婉眉宇紧紧皱着,纤细白嫩、骨节匀停手依旧紧紧抠着那具红漆棺木不放,皇帝狠下心来,将她十指一个一个地掰开,再合拢,再掰开
皇帝狠心一抬下颌,几个小太监见机忙将那棺椁搬走,德妃怔了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尖利地惊叫一声“胤祚”甩开皇帝冲了出去,脚下一滑,一跤摔倒在泥泼里。135%7924?6/810
皇帝只觉心如刀绞,慌得上前去将人抱起,听到不远处有小太监声音:“贵妃娘娘您怎么”
皇帝闻声抬起头来,见容悦一身牙白色衣裳立在不远处,春早撑着把伞在她身侧后处。
容悦一瞬不瞬地瞧着皇帝,他衣裳近乎全部被雨水打湿,半蹲在水泊里,怀中紧抱着德妃,雨水顺着他坚毅下颌汇聚成一条小溪流缓缓而下,他眼神中那样痛苦,想必既有失子之痛,又有对爱妃怜惜之苦。
容悦忍不住抬起手来,跨前两步,想去扶起他为他擦干脸上雨水。
德妃瞧见谋害亲子凶手一步步前来,双手紧紧抠着方砖,青筋暴起,仿佛反击狂躁小兽,却又无比地惹人怜惜。
皇帝明显感觉到德妃双臂肌肉绷得紧紧,只用力抱住她,用尽量平和声音唤了声:“婉玉。”又见容悦不顾身孕淋在雨水里,只低言一声:“回去”
容悦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悔恨,只觉那一场大雨阻隔不仅是她与皇帝,更是将她牢牢禁锢在孤岛之上,周遭是无边无际浩淼大海,她再也不能靠近皇帝了
都是她自己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多关怀太子一些,多为太子着想,总有一日能和太子好好相处,也不必皇帝在其中为难,这样皇帝便能多喜欢她一些,却原来都是错。
德妃喉中呜咽着,冲容悦怒吼:“我要杀了你”
皇帝只用力抱住她,心中那一丝无助溃堤而出,面上雨水顺着眼睫流下,像泪水一般,流入他口中。
“还不滚”皇帝从喉中出一声低吼。
容悦心中痛极哀极,也知说什么都是无用,只能转身离去。
和萱见她回来,急什么似,忙忙迎上来道:“主子可觉得冷,奴才已备好了热水和姜汤,主子快些梳洗更衣,免得着凉。”
容悦只觉提不起精神,勉强说了句:“你有心了。”
春早服侍她拆了髻,换了衣裳,又端上姜汤来,容悦捧在手里,只觉惶惶无助,这宫殿幽深寥廓,却又让她感觉如此孤寂,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春早见她神色哀戚,柔声劝道:“娘娘,即便是为了您腹中胎儿,也要保重自己啊。”
容悦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心底压得太沉,以至于一哭便流泪不止,都是她自作聪明,都是她假仁假义,若没有她给太子送东西,一切都不会生,一切都还好好儿,如今德妃再不能原谅她了,皇上心里也会永远系着这个结,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她哽咽着望向春早:“你说,若是我死了,是不是大家都好过一些”
春早一惊,忙劝说道:“主子万不可这样想,皇上不过一时伤痛,六阿哥之死与您并无干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容悦泪眼迷蒙,许多事都是未解之谜,六阿哥夭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结局,等待她,或许就是先帝静妃了局罢。
皇帝因心疼德妃,怕她在宫中触景生情,想起胤祚来,兼之又有巡阅蒙古诸部之意,便于月初带了德妃巡狩塞外,日夜陪伴,开解爱妃郁怀。
塞外天高地阔,远离紫禁城,德妃却依旧沉浸于失子之痛中难以释怀,静蔷等人精心服侍,德妃却始终不怎么肯开口讲话。
静蔷轻叹一声,端起已凉透药碗,转身出帐去,视线瞥见一脚宝蓝衣裳走至帐前,忙行礼道:“给万岁爷请安,”又对皇帝说:“娘娘今儿依旧不肯吃药。”
皇帝眉心略略一蹙,声音中带着一丝倦惫,吩咐道:“知道了,重新去熬一碗罢。”
静蔷忍住鼻酸,应了声是。
李德全上前挑了帘子,皇帝躬身迈进帐里,此时才是黄昏,帐内因光线昏暗,燃着一盏灯,德妃穿了件月白暗纹袍子,靠在一张圆桌前坐着,那眼珠却是一动也不动,仿佛泥塑木胎。
皇帝语气柔软,走到她身前劝道:“婉玉待会朕陪你用午膳好不好”
德妃眼珠转了转,正瞧见皇帝眼神,如此心疼,却是经久不见,自从胤祚夭折,皇帝待她千依百顺,没什么可挑了,她开了口唤了声皇上,那语气却依旧冷漠。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光华,问道:“你想吃什么,朕安排御膳房去做。”
德妃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来,说道:“多谢皇上,臣妾不想吃什么,臣妾只想问一句,皇上几时将杀人凶手正法,为胤祚报仇”
皇帝动了动唇,只是道:“目下有了些头绪,只是牵扯朝廷重臣,朕得顾念大局,不能轻举妄动。”
德妃神情冷漠,出语悲戚:“臣妾天天等,日-日盼,盼着有一日皇上来跟臣妾说,您把凶手杀了,为我儿子报了仇了,可到底没有,只有一句大局,臣妾不懂什么是大局,臣妾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眸中泪光闪动,在这昏暗帐中仿若水晶般闪着光芒,声音却依旧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臣妾吃不下去,怕倒了皇上胃口,皇上请去别处用膳罢。”
皇帝瞧见她这形容,更是不放心,他曾对胤祚赋予厚望,如今胤祚夭折,他比谁都痛,可他是皇帝,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压在心中,当下放软了语气说道:“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要吃不消,好歹吃一些,啊”
等了半晌,德妃正要开口,却听李德全在外禀道:“启禀皇上,武格在外求见”
皇帝却看向德妃,问道:“你要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