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义被小桃突如其来的一啄,怔了一下,仿佛心湖上投了一块石子儿,溅起了一堆涟漪,向四周泛开。热门泛开,周围全是快乐的波纹。赵匡义忍不住伸手在小桃的脸上轻轻抚着,沉声问道:“什么地方?”
赵匡义的手涩涩的,硬硬的,小桃有些害羞。低下头小声抿唇道:“就是南面,我们去看。”说着热切地拉着赵匡义的手,不管不顾向外跑去。
赵匡义的手心微微酥麻着,反手把小桃的手攥的紧紧,随着前行。
连跑带快走,大约走了足足半个时辰,从小镇的中央走到了郊外,渐渐有些偏僻。穿过一条河沟,几棵粗大的树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入口,赵匡义心里有些疑惑,这是哪里?不禁问着小桃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小桃嘻嘻地笑着,却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着。小桃不喜欢住客栈,人来人往太多,她心里总是惶惶地害怕,有时赵匡义出去找郎中,她便自己偷偷跑出来,开始只在客栈外头转悠。越来越远,误打误撞,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但这里的景致,让她安心而欣喜。
赵匡义跟着小桃穿过狭窄的入口,愣了一下,这地方外头七拐八弯的不起眼,里面真是别有洞天。绿草茵茵,杂花生树,旁边还有溪流淙淙,宁静而清润。不远处就是高耸入云的山峰,烟雾缭绕,像水墨山水里的仙境一般,来到这里。好像与外界都隔绝了似的飘渺得有些不真实。赵匡义轻轻叹了一声,看着小桃勾唇笑了:“你倒是会找地方。”
小桃仰头问着:“住这儿,好不好?”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入口处的那几棵树上还爬满了藤蔓,她从底下爬着钻进来,就流着口水不想走了。这里很美,也很安静,她好怕人来人往哄哄闹闹的情形,这里刚刚好。
赵匡义捏了捏小桃的手,声音也几分缱绻起来:“好。”
这里也许不是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但对赵匡义来说,却是他的桃花源。和一个叫桃宜的女子。可以安安静静,不为世俗所恼居住的地方。这里人烟罕至,好像没什么人过来,只有几处破旧的废弃屋子,说明着这里曾经有人住过。只是那屋子太残破,屋都有好几个大洞,四周的墙壁也有塌落的地方。
赵匡义带着小桃前前后后看了一番后,回去便吩咐带来的随从找些工匠,把那几处废弃的屋子修缮一番。不用豪华,不用气派,简简单单,能住就好。
半个月后,房子修缮好了。赵匡义带着小桃和随从搬了进去。门口种几株桃树,不远处水流潺潺,奇峰入云,俨然不闻尘世。赵匡义隔几天会出去走访走访,哪里有名医,出去拜会一番,看看是否可以请来给小桃诊治。但赵匡义再出去,却会留一个侍从守着小桃。小桃这么喜欢乱跑瞎窜,这种世外仙境般的地方都能找得到,可别哪天一个不留神跑得找不见踪影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匡义出去寻访名医的时候,小桃就撒开脚丫子到处跑,尽管还有侍从跟着。但是全身心自由的小桃常常跑得侍从都要喘着粗气才跟的上,甚至有时还跟不上。尤其小桃喜欢去爬不远处的山,腾跳几下就窜出去很远,灵活得像只猴子,那侍从自然赶不上小桃的脚力。
没多少时候,附近山上都被小桃几乎跑遍了,虽然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伤口,但小桃的脚力却比从前好了许多。
赵匡义在寻访之间,听说乾州有位叫霍昆的名医,擅长针灸,尤其对伤风、阴寒、消滞等等病更是手到擒来。小桃的毛病,兴许找霍昆还有些办法。赵匡义本想带着小桃直接过去,但乾州里秦中这里虽不算远,也不近,万一消息有误,白白耽搁时间。想来想去,赵匡义决定给乾州的故交写封信打听打听,看那位霍昆是否在。
小桃很久没看人写字了,看着赵匡义在那里铺开纸笔,不由又习惯性地跑过去看。赵匡义写完信,交给随从寄出去,看小桃仍然饶有兴趣地趴在那里看着砚台,不禁勾唇笑笑:“你不是也会写吗?写几个让我看看。”
小桃歪着头嘻嘻笑着,抓起了毛笔,在纸上胡乱地划着,有的有字形,有的歪歪扭扭也不成了样子,再也不复当初和赵匡义有些神似的笔迹。赵匡义看着有些心酸,走上前去,握着小桃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池见围划。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当初小桃写这两句的时候,最为神似,可如今,兜兜转转,一起好像又回到了。小桃随着赵匡义的手腕在运力,好熟悉的字,好熟悉的场景。
好像也有一个夜晚,有人执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可是那是谁呢?写的又是什么呢?小桃拼命地想着,无数的字向着她扑了过来,好像是“比翼鸟”“连理枝”什么的,可这些又是什么东西?当初教自己写字的人又是谁?小桃的眼前飞快地又划过赵匡义的眉眼,眨了眨眼,却又成了祁正修狭长的眉眼。
小桃有些懵懂地抬头看了看赵匡义,他的眉眼有些薄,有些凌厉,却不是温和的狭长,熟悉却又陌生,小桃呆呆地看了许久赵匡义,直把赵匡义看得好像有一股热浪从脚底窜了起来。这种目光,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小桃却浑然未觉,呆看了许久赵匡义,手下的笔缓缓地在纸上划着“连理枝”几个字,却不知怎么又冒出“赵廷宜”三个字,小桃细细地把那三个字写了出来,嘴里还嘀咕着:“赵廷宜”
这是第二次赵匡义看着小桃写他的名字,每次都震得他心颤。第一次,在濠州郊外树林里,她用木枝划着地,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让他的心不知不觉就软成了细水长流;这第二次,却是这样的情形,烛影摇曳,她仍然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好像划进了心里,只钻得心酸疼。
赵匡义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小桃抓毛笔的那只手,却有些微颤,半晌也无法正确运力,带着她顺畅地书写。
小桃抬起眸子,正迎上了赵匡义深看着她得眼眸,他的声音低沉而有些动情:“你写这个名字做什么?”
小桃一愣,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这写字的场景,写着写着,就不知怎么写出来了那三个字,只是觉得很熟悉,那字好像能自己涌上笔端上似的。小桃有些懵懂地摇摇头,抬眸看着赵匡义,脸有些微微泛红。
小桃脸上的绯红让赵匡义心里又砰地动了一下,不禁俯下身子,小桃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却用力太大,恰好碰上了赵匡义的唇。
似乎“哗”地一声,一股热浪在赵匡义和小桃之间腾了起来,赵匡义俯身用力吻上了小桃的唇,唇齿相缠,小桃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她为什么会写赵廷宜三个字没转过弯来,唇已经被赵匡义掠夺了去。
与上次不同,这次小桃有些愣怔而被动地接受着赵匡义的吻,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最信任,也最想跟着的人。他是祁公子。小桃坚定地告诉自己,可内心又好像有个小边鼓在暗暗敲,好像总有那里不对劲。虽然是白袍子,但那眉眼,那感觉,又好像哪里不对。
只是还没等小桃反应过来,赵匡义的吻已经缱绻而至,小桃想推,但那个滋味,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些不舍起来。如果说上次的吻她还害怕,那么这次,她什么也不想,却难以脱身。
唇齿缱绻了许久,赵匡义才放开了小桃,小桃眉头微微皱皱,嬉笑着跑到了屋外。她竟然有些开心呢。门外移栽过来的桃树还有叶子,小桃在桃林中来回穿梭着,甚至抱着树蹦上跳下,都轻易了许多,也开心了不少。
赵匡义看着屋外小桃在桃树间的身影,月色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在林间的动作似乎还有点跳舞的韵律,不禁勾唇含笑,这个女子,疯癫起来都有种拨动人心的意味。
过了十几天,乾州一带赵匡义的朋友回了书信,乾州的确有一位叫霍昆的名医,自己开着医馆,医术了得,尤其是针灸,对于不少疑难杂症颇有成效,连郡守的夫人都曾被他治得痊愈。只是霍昆如今外出为乾州节度使家诊治,要一个月后才可以回来。
乾州节度使?赵匡义的心里忽然崩过几个模糊的影子,李英和他女儿李月娥?竟然忘了他们就是乾州人。万一遇到,只怕皇上和二哥很快也就知道了。可不去,这又是治好小桃的一个难得的机会。
微微思忖了半晌,赵匡义轻轻摇了摇头,与小桃的病比起来,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吩咐随从去集镇置办些出远门的东西,一个月后,准备去乾州为小桃寻医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