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晚上六点,地点赵家别墅,一楼大厅。
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若大的面窗客厅映着窗外悬空的明月,不免另人心旷神怡。屋顶华丽的水晶坠子吊灯璀璨夺目,照得整个大厅通明正亮。
上等精致雕花的纯黑色香木桌,两旁各摆着棕米色相间的真皮沙发,赵高父子二人则是各端坐一边,相互黑着脸,彼此一言不发。
赵立成自觉得一肚子委屈,好好端端回家与老爸团聚,没想到礼物一件没收到,竟无缘无故被训斥了一顿。更另他意想不到的是,赵高还扇了他一巴掌。
赵立成抚摸着自己肥嘟嘟火辣辣的左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虽说他皮糙肉厚,赵高也没使出多大的劲儿,可是这巴掌却抽痛了赵立成的心。从小到大,无论他有多不懂事多气人,赵高即使再愤怒都不曾对他动过一个手指头。他想不通,今天老爷子是受了何人的蛊惑,抽得哪儿门子疯,竟对他下此‘毒手’。
靠!一定是陈飞扬,就是他。赵立成禁不住的想,十几天没见到老爸了,他本想上前亲近亲近,没想到看见老爸不仅对他一点想念之情都没有,还张口闭口的夸陈飞扬,说那小子如何聪明,如何机智,如何有勇气能在瞬间劝退一群围观的人。切!那有什么了不起,耍嘴皮子么,谁不会啊。当时若换成我,定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我才是江滨最杰出最才华的青年,他陈飞扬跟本排不上号。
赵高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满脸委屈的赵立成,禁不住默默叹了口气‘唉~都怪自己当初太溺爱儿子,一味纵容和袒护他,儿子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子样,一无是处。如果他能早点觉悟,从小就对赵立成约束管教,想必他的儿子也能像陈伯荣的儿子陈飞扬那样,精明能干了’
这时,厨房飘来一阵阵菜香,保姆玲姐已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菜肴准备装盘。闻着诱人的菜香,赵立成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跑进厨房。此时,厨房内叮当四响~~只见玲姐一手操起铁锅,一手操起锅铲,正在小心意意的装盘。
“哇,好香,玲姐,我饿啦”看着一盘刚刚炒好的西兰花虾仁,赵立成口水四溢,顺手抓起一朵西兰花放进了嘴里。
玲姐立马放下锅铲,再赵立成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笑呵呵的说话“诶!刚紧洗手去~~馋猫”
“好咧~~”赵立成吧唧吧唧跑去卫生间洗手。
玲姐将菜品一一摆上餐桌,来到大厅的沙发前,恭敬道“先生,开饭了”
“嗯~~”
赵高回过神,借着灯光,看到玲姐两鬓发丝有些斑白,不由得利感叹,岁月如梭,如今,他们都老了。
回忆二十年前,往事历历在目。那一年赵高刚过儿立之年,初到江滨时他脚跟未稳。那时的他为了多拿下几笔生意,每天陪客户喝酒喝到深夜,并且每次都是喝得伶仃大醉,常常是一进家便吐得满身满地都是。那时赵高的老婆刚刚怀孕,一看到赵高这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对他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回屋睡觉休息。
每次赵高身上和地上的污物,都是玲姐连夜清洗收拾干净的,赵高只要醉酒回家,都要折腾到很才睡,每次陪在沙发前的人都是玲姐。递水,擦脸,常常忙到深夜,直到赵高睡沉,她才回屋休息。久而久之赵高被感动了一直将玲姐好的记在心里,并待她如家人一样。直到几年后,他与不爱自己的老婆离了婚,又将几个偷懒爱说闲话的保姆都辞退了,唯有留下玲姐。
初到赵家时,玲姐45岁,穿着白色碎花短袖衫,齐头短发,皮肤略黑,一看就是忠厚老实的乡下女人。玲姐也是苦命的人。她30岁那年历经艰辛万苦生下个儿子,没想到还不出满月便夭折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玲姐的丈夫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他并没因为玲姐生不出孩子而过多的责备。那时玲姐自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幸福的人,虽说孩子没了,但至少丈夫还爱她。
然~~天有不测之风云,玲姐44岁那年,她的丈夫跟着同村人下黑矿挖煤,不想遇上连雨天,矿洞竟然倒塌,一起下矿的三个人谁也没回来,都被埋在下面。因为是擅自下矿,所以矿头只赔了一点点钱。玲姐本打算到法院上告的,可一想到自己在城里没人又没钱,告也告不赢,便打消了念头。玲姐是先死了孩子,又没了丈夫,她成了村里最不祥之人,全村上下六十多户人家,无人敢跟玲姐来往,就连走路都是要绕过她的家门口。
长此以往,玲姐觉得自己在村里实在住不下去了,若是再多呆一天她,恐怕自己会抑郁疯掉。她要走,离开这个没有善念,没有爱的村子。玲姐既然要走,那索性走得干脆,永远不再回来。于是她将家里值家的东西卖的卖,卖不了又拿不走的就毁掉。但是违反的事,她又不能干,即不能一把烧了屋子,也不能私自将田地卖掉,于是将所住的小单间房和几亩薄田地上交了村党委。
果真天无绝人之路,玲姐刚进城的第一天,便找到了工作。那时赵高的老婆怀孕了,嘴特别叼,饭菜一但不和她的口味,那是一口也不吃。玲姐记得她是赵高亲自在家里面试的,面试的考题就是做菜,让赵高的夫人试吃,夫人吃得高兴,那人便可以留下了。玲姐记得那天来面试的一共有四人,有两人做的菜当场就当赵高的老婆倒掉了,说太难吃。还有一人,做的菜虽说不算难吃,但不何赵高老婆的口味。只有她,当时做了一道菜,也是玲姐的拿手菜,焖烧猪脚,只记得掀开锅盖时,那是满屋飘香啊。不仅赵高的老婆吃乐呵,就连赵高也是赞不绝口。
赵高因此留下了玲姐,一留就是二十年,那道另人拍手叫绝的‘焖烧猪脚’隔三差五就让玲姐做,谁吃都会上瘾。
其实玲姐除了做菜好吃,最重要是她的人好,善良耿直,从不传话也不多言多语,将自己手中的活干漂亮。赵高很欣赏玲姐的为人,所以二十年了,他早已把玲姐当成家人,习惯一回到看到玲子温和笑容和体贴的话语。
玲姐也是看着赵立成长大的,她拿赵立成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疼爱。虽说按着年龄辈分赵立成应该管玲姐叫姨,可是赵立成从小听父亲叫玲姐长玲姐短的,叫着,听着,习惯了他也改不过来了,也就没跟着叫了。
在赵家,玲姐负责采买和做饭,至于家里的卫生,每天都会有钟年上门打扫。除了赵高父子的房间,还有衣物。这些则是由玲姐亲自打扫和清洗。赵高心疼玲姐说她干得活太多,只让她买菜做饭就好,其他打扫清理的活都由钟点工干,可玲姐不同意,说睡房和衣物还是由她清理的好,赵高实在拗不过只好做罢。
玲姐知道今天赵高从欧洲回来,特意多烧好几道菜,当然也有她的拿手菜焖烧猪脚,为赵高归来接风洗尘,也是想赵高父子吃得开心,能经常回家陪陪她。赵高父子应酬多,很少回来吃饭,这若大的房子,经常是她一个人,若大的餐桌也经常是她一个吃饭。
“哇~~猪脚,天呐,我有半个多月都没吃到了”说着赵立成操起一个又肥又大的猪脚就往嘴里塞,瞬间香味浓郁的蜜,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慢点吃,慢点吃,锅里还有,我今天做了很多”看着赵立成狼吞虎咽的吃相,玲姐的脸上乐开了花。
原本今天赵高没啥胃口,但玲姐做的焖烧猪脚他也是不忍错过,于是到卫生前洗手,洗好后来到餐厅。
“先生,您坐这里,这是您的碗,还有餐具”玲姐麻利的将筷子,汤匙,吃猪脚所用一次性手套,摆到了赵高的面前。
“好,辛苦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我去把汤盛上来,您和立成少爷先用”玲姐转身又去了厨房。
赵立成边啃边说“爸,你说玲姐的这道猪脚是怎么做的,太美味了,本来我今天回来之前已经跟朋友在外面吃过了,可是实在抵挡不了这道菜的美味,好吃”说着又是一口。
赵高一见儿子的吃相,心情又降到了低谷,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靠着椅子沉思。
“爸,你怎么不吃啊,一会儿可都凉了,这东西凉了不好吃,这个好,给你”赵立成朝盘子里看了看,抓起一个他认为满意的猪脚递到赵高面前。
“唉~~”赵高叹了口气,没接赵立成手中的猪脚,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爸,你别这样好么,难道你想逼走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么”赵立成也不乐意,觉着老爷子开始不待见他了,竟起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如果离开我你能闯出一片天地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赵高虽压低了声音,可赵立成却是听得真真得,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靠!老爷子这次动真格的了,这是要赶我走的节奏啊。不行,绝不能走,赵立成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离开了家,离开了老爷子,那他赵立成可是一天也活不下去啊。
噗通~~赵立成给赵高跪下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爸,您不能这么恨心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我可是您唯一的亲生儿子,难道您真下得了狠心么,爸,爸”
赵立成边哭边向还在厨房忙活的玲姐求情,他知道赵高有时候是很听玲姐话的“玲姐,救我,我爸他不要我了,要赶我走,玲姐,救救我”赵立成哭得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悲,二十年了,赵立成还是头一回哭得这么真诚,哭得如此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