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为了弥补近来对阴丽华及儿女的亏欠,他这一日沐休都在西宫度过,但他却又不是完全陪伴他们,大部分时间他其实是埋首批阅让万福带来的奏疏。
阴丽华为了同时照顾到刘秀与儿女,便让刘义王、刘阳和刘苍等几个年长的孩子描红练字,她来磨墨。
这一日,时光静悠,匆匆而逝。这一夜,刘秀依旧宿在西宫。
翌日一早,刘秀与阴丽华早起,与刘义王和刘阳一道用完早膳,携手送刘义王与刘阳去上学。
到了那里,阴丽华发现刘辅、刘英、刘礼刘与邓禹的孩子都到了,这让她不免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女每日竟是最迟到的,刘辅与刘英竟是如此勤学,倒也是难得。阴丽华也不去想这是郭圣通的授意,她权当是孩子们自个儿的主意。
刘辅、刘英与刘礼刘自是1不会想到自己会得到阴丽华的赞赏,其实,他们每日比刘义王和刘阳早到并不是勤学,不过是不愿每处都输给刘义王和刘阳罢了。可是,这一日,他们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刺眼的一幕。
刘秀与阴丽华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作为会给刘辅、刘英与刘礼刘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阴丽华难得看到邓禹的孩子,自是不免多看两眼,尤其是极似邓禹的邓袭。
可惜因为刘秀尚要赶去早朝,两人并没有逗留多久。在博士到来之前,他们便离开了。
阴丽华与刘秀分开后,回到西宫,方从青玉口中得知刘秀前夜后面的作为。听后,她不禁想,刘秀如此到底是全为她还在另有所谋?凭着这些年的经历,阴丽华自然更偏向后者。但不管刘秀到底是什么心思,眼下这情况于她有利却是事实。就在她拟定名单让万福将人安排到长秋宫时,万福便寻来了。
待万福行礼后,阴丽华问:“为何这个时候不在陛下跟前侍候?”
万福回道:“陛下前夜有旨,命奴才重新甄选王后宫里的奴才。刚一下早朝,陛下便嘱咐奴才尽快完成此事,特许奴才近日不用常侍近前,暂由小林子近侍。奴才此番前来,乃是向贵人讨柳嬷嬷协助。不知贵人可否割爱几日?”
阴丽华莞尔道:“万公公开口,我又岂有不应之理。”说完,看向柳嬷嬷,“恐怕嬷嬷接下来要辛苦几日了。”
柳嬷嬷回说:“此乃奴婢之荣幸。”
万福含笑谢道:“奴才谢过贵人。”
阴丽华看了一眼殿门,然后问万福:“公公可知陛下此举目的何在?”
万福闻言,愣了一下,方回道:“自是为了贵人。奴才窃以为,陛下恐怕有将贵人之位份再往上提的打算,贵人也应有所准备才是。”虽然刘秀并没有向他透露这个意思,但他能透过蛛丝马迹看出来。
万福是刘秀近身侍候的人,又是她的人,阴丽华自是不疑万福所言。阴丽华其实有想过这一天,但想的是靠她自己挣来的,从来没有想过刘秀会主动让她正位的一天。阴丽华看向柳嬷嬷,问:“嬷嬷,依你看,可是如此?”
柳嬷嬷看得出阴丽华对此难以置信,浅笑道:“是与不是,贵人从容尽看来日便是。”
阴丽华听后,微微颔首,须臾便放下此事。转念想到万逸书的升迁,她对万福笑道:“还未恭喜公公呢,逸书这孩子前些时日已为御属,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万逸书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原本是要进宫做事的,前面也说过阴丽华出于周全的考虑,她并没有同意,并让兄长们劝解。这事,不仅阴丽华不同意,她的兄长们与万福也都不同意。阴兴代万福转达了其意思后,继而与万逸书深谈一番后,万逸书方打消念头,从阴兴之提议通过察举入了仕。前不久,刚从门令史升至御属。
虽然这事已有些时日了,但万福如今听了阴丽华的话,还是不禁欢喜,但他谦逊道:“贵人过誉了,一切皆有赖于贵人之恩泽。”
阴丽华对此自是不敢居功,她说:“我可什么也没做,这一切都是逸书自个儿的本事,公公亦不用自谦。”
万公公这会笑而不语,本来他也是这么觉得的,方才也不过谦虚一下罢了。
话叙完了,万福自是不再耽搁,与柳嬷嬷一道离开办正事去。
就在这一日,刘秀给郭况下旨赐婚了,将原姒赐给郭况为贵妾。
本就有些萎靡不振的郭圣通听到这个消息,气得险些喘不过气。而阴丽华听了之后,一笑置之。
后来,郭圣通也不知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忍辱负重,她不但没有对万福与柳嬷嬷重新甄选长秋宫的宫人此事暗加阻挠,面上还极度配合。这一场关于长秋宫的动荡于是就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只是,不管如何,刘秀再也没有到长秋宫留宿。
日子再度恢复平静,而刘秀与阴丽华比昔日更为恩爱。
建武九年(公元33年)正月,祭遵病逝军中,遗诫吏属:牛车载归,薄葬洛阳。
刘秀闻知祭遵病逝后,即令冯异去汧城,守护祭遵遗体,并领其营。
冯异奉命到军中,装敛祭遵遗体,派人护丧东归。丧车到了河南,刘秀诏百官先会丧所,然后车驾素服亲临,望哭哀恸,亲护丧车,返归洛阳。过城门,涕泣不能已,继而使大长秋、谒者、河南尹办理丧事,大司农给费用。
随后不久,博士范升上书追述祭遵功迹。刘秀阅毕,祠以太牢礼。
等到安葬,刘秀车驾再次亲临,赠以将军、侯之印绶,用漆红了轮子的车子装着,让武士排成军阵送葬,谥封为成侯。
安葬完毕,刘秀携阴丽华再亲临其坟,回转之时再顺路入祭府,见其室宇冷落,无仆人女婢妾,越发哀痛。
阴丽华昔日常听刘秀赞誉祭遵,祭遵其人对于刘秀来说,亦师亦友亦良臣,她明白,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于是,她无声地走近刘秀,悄悄地紧紧地握住了刘秀的手。
刘秀通过阴丽华与他紧握的手感到了暖意,悲痛倒是得以缓解。既然看也看了,他拉着阴丽华便要往外走。
阴丽华却用另外一只手也握住刘秀的手,对刘秀说:“文叔可否到外面等妾一会儿,妾想跟祭夫人说会话。”
刘秀听了,对阴丽华颔首后,便松开了自己的手,先行离开。
阴丽华转身回过头对祭遵夫人说:“夫人请节哀。”
祭遵夫人对阴丽华点了点头后,说:“谢贵人。”
只见阴丽华沉默了一会儿,方再度开口对祭遵夫人说:“陛下怜你从此孑然一身,欲从祭侯近亲中为夫人择一子为伴,使你老有所依,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祭遵夫人当即跪下,顿首叩谢道:“臣妇叩谢陛下圣悯,然请贵人转告陛下,臣妇已决意孑然终生。昔日夫君因荷国家重任而不敢图生虑继嗣之计,臣妇孑然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阴丽华听了,不禁对祭遵夫人更为怜惜,于是有些话,她忍不住在扶起祭遵夫人时脱口而出:“据闻祭侯遗嘱使夫人再嫁。”她看祭遵夫人年纪尚轻,从此孑然一身甚是令人怜惜,既不愿择嗣,也许可以考虑再嫁。
只听祭遵夫人不加思索地回道:“昔日夫君不曾因臣妇无子而出,更未纳妾而负臣妇。臣妇虽不识大理,尚能知恩,臣妇余生绝不负不离夫君,永生永世。”
阴丽华听了祭遵夫人的这番话,心里甚为动容,她对祭遵夫人说:“夫人堪配祭侯,亦值得祭侯昔日待你如珠如宝。夫人之心愿,妾定当竭力成全,望夫人日后好生珍重。若想找人说说话,不妨考虑一下妾。”
祭遵夫人为阴丽华那句“夫人堪配祭侯,亦值得祭侯昔日待你如珠如宝。”而悲喜交集,再听到阴丽华善意的话语,她的心顿时对阴丽华亲近不少,她说:“臣妇先行谢过贵人。”
阴丽华见该说的也说了,自是向祭遵夫人辞别,“妾亦该回去了。来日再见。”
“容臣妇送贵人一程。”祭遵夫人如是回应道。
阴丽华对祭遵夫人微微颔首后,率先往外走去。
祭遵夫人紧随其后,将阴丽华送至府门,再目送刘秀与阴丽华一行人远去后方转身回去。
阴丽华在回宫的路上便将自己与径自夫人所言细细与刘秀道来。刘秀听后,对祭遵夫人不禁心生敬意。之后,自对祭遵夫人妥善安置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