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华难产,而余心月却奉柳嬷嬷之命去迎两位公主,却是何故?原来那日刘黄进宫,柳嬷嬷便让青玉转达了她的嘱托――让刘黄与刘伯姬两位公主在民间为阴丽华找好一名高明的稳婆,以备不时之需。
不得不说,柳嬷嬷的先见之明在关键时候能救阴丽华于水火之中。
刘黄是个聪明人,当时听了青玉的转达,她便明白了柳嬷嬷的顾虑,毫不犹豫地应下后,一出宫便与刘伯姬说了此事,并马上遣人寻找。经过一番苦心寻找,终于在几日前给她们找到了一个,只是为了不走漏风声,便没有让稳婆即刻进宫,而是按照商议好的,在阴丽华临盆当日,由她们带进宫。
今日,阴丽华开始阵痛之时,柳嬷嬷便马上遣人知会刘秀,并让刘秀通知刘黄与刘伯姬两位公主。她是亲眼看着刘秀的人出宫后方回到西宫,回到西宫便让青玉悄悄前往宫门迎接。算一下时间,现在也该到了。
余心月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看了一眼,见并没有刘黄与刘伯姬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更添几分,正想领宫人去迎刘黄和刘伯姬时,便看到她们匆匆而来的身影,当即一喜,快步走向刘黄与刘伯姬,“参见两位公主。贵人难产了,不知稳婆何在?”
众人闻之,或喜或忧。
刘黄迅速向余心月指出带来的稳婆所在,“在此处,你赶紧领她进去。”
郭圣通自是不允许,只见她肃然而道:“外面来的稳婆,来路不明。阴贵人如今怀的可是龙裔,非同寻常,怎可如此草率。”
刘黄当即看向郭圣通冷嘲道:“是不可草率还是不可救阴贵人?难道本公主还能害了她不成?”说到这里,陡然换成一副肃然的神色,“出了差错本公主担着便是。跟本公主走。”说着,刘黄拉上那稳婆径直往里走,不再耽搁。
郭圣通被刘黄的话惊到,以为刘黄知道了什么,而就在她错愕的须臾间,刘黄进去了,她便想该如何再阻挠。然而当她回头见刘秀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目光里尽是审视,她心里不免一慌,连忙思考如何消去刘秀的疑心,已然顾不得刘黄领着那稳婆进去了。
可刘秀此时却不想再看到郭圣通,他沉着脸对宫人吩咐道:“你等马上把王后送回长秋宫,寸步不离地守着。若被朕发现你们玩忽职守,定不轻饶。”
“喏。”长秋宫的宫人连忙回应。自从上次刘秀杖毙过那些宫人之后,大家对刘秀都很畏惧。眼下见刘秀脸色阴沉,语气里尽是狠厉,她们心里为此尽是惧意,做起事来比往日利落不少,也顾不得郭圣通是她们的主子。
郭圣通闻言一惊,见宫人拥来,她连忙喊道:“陛下,容妾说几句话。”
刘秀却已别开了目光,意已决,“朕不想听。”说罢,对那些宫人挥了挥手。
就这样,郭圣通被宫人请走了。
待郭圣通离开后,刘秀问刘伯姬:“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对三哥说的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刘伯姬却反问道:“三哥想妹妹说些什么?”
刘秀说了两个字:“稳婆。”
刘伯姬便对刘秀说:“女子生孩子本来就是一道生死难关,出了意外亦属常事,妹妹与大姐皆觉得宫里的稳婆并不可靠,为了三嫂能安然无恙,我们便请了个高明的稳婆,她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刘秀听来,只觉得刘伯姬的话里有话。这宫里的稳婆不可靠是学艺不精,还是怀有异心?女子生孩子本就是一道生死难关,出了意外亦属常事?刘秀在心里不禁琢磨起来。此时的他不由得想起了凉药之事,麝香之事,再想到刘黄方才说的话以及如今的一切,这些都隐隐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可他却不愿深想,遂抛开这些,一心守候阴丽华生产。
刘伯姬见刘秀似有所思,而后又平静如初,她也不知自个儿的三哥是否想到了什么,察觉到了什么?这些她也是在心里想想,毕竟她言已至此,说多了反倒不好,况阴丽华还在里面生孩子,只要阴丽华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那到底里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呢?
话说阴丽华得知自己难产的时候,虽然难免慌神,但她谨记柳嬷嬷的叮嘱: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念及此,须臾,她便镇定下来,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她想要生下自己怀胎十月的的孩子,所以她要咬着牙努力下去。只是,此时的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不断流失,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渴望看到刘黄,好在刘黄没有令她失望,终于来了。她开始再一次努力,可她似乎拼尽最后的力气也没能如愿,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力继续下去了。
刘黄是第一个发现阴丽华想要放弃的人,她连忙对阴丽华说:“既然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何妨再努力一会。难道你就甘心这样离去,将三弟拱手让人,放弃自己的孩子,也不顾念这些守着你护着你的人,让仇者快亲者痛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阴丽华自然是不甘心的,她想让孩子出来,好好看看,然后陪着她长大;她想再看看阴邓氏、阴欣和三位兄长;她想再看看刘秀;她想陪着如今守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一起到老……阴丽华的目光在刘黄、柳嬷嬷和余心月等人一一扫过,泪如雨下。她想,刘黄说得对,她不能做出让仇者快亲者痛如此愚蠢的事来,别人不想她活,她偏偏要活得好好的。想到这些,阴丽华不再流泪,顿时又生出了无穷的力气,再服下人参,咬着牙再度坚持下去。
经过两刻时间的努力,小公主终于出来了,洪亮的啼哭顿时响彻室内外。
被刘黄带来的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笑道:“恭喜贵人,是位公主。小公主看着就颇有福气。”
稳婆的话甚是讨喜,让众人终于放松身体露出了笑容。
阴丽华看了一眼便再也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睛,她这样吓了众人一跳,好在医女说阴丽华这是累晕过去。
刘黄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到外面去给刘秀看。
刘秀自听到婴儿的啼哭便一脸的欣喜,满心期盼。此时见刘黄出来,连忙上前。虽然婴儿看着皱巴巴的,但不碍刘秀对她的喜爱。他欢喜地问刘黄:“大姐,是王子还是公主?”
“是公主。”刘黄毫不迟疑地如实告知刘秀。
刘秀听了,虽然难免有些失望,但转即又换上笑颜,只要是阴丽华生的,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他都喜欢。不过,此时,他不忘问:“皎月她如今如何?”
“睡着了,性命无忧。具体如何待木太医出来方知。”刘黄如是说着的时候,把小公主递给刘秀。
刘秀伸手笨拙地抱过小公主。迄今为止,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抱婴儿,第一次抱的自然是刘强,但那时的刘强已经出生近一月,抱刘强不过一会便哭了,害他连忙把刘强还给傅母。而如今的小公主,安安静静地在他怀里睡着,看着小公主恬静的睡容,他爱不释手。
刘秀对此很满意,公主毕竟不如皇子那般为人看重,要想在宫里过得好,除了要看其生母在宫里的地位,还要看天子的重视程度。先不说她与阴丽华的感情要好,就仅说这位小公主也有她的一份心血,便是缘分。她没有孩子,当她把刚出生的小公主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那种感觉很奇妙,让她有一种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拿给这小公主的冲动。她怜惜这小公主遭遇的苦难,她喜爱这小公主,她盼着这小公主喜乐无忧,一生享尽尊荣。于是,她才会让刘秀抱一抱这位小公主,亲近亲近。刘秀对小公主多一分喜爱,来日便会多一分眷顾。
刘秀抱了好一会方把小公主交给宫人,纵然他再不舍,他也要放手了,毕竟他还要回去批阅奏疏。
这时,木石斛、稳婆、医女都出来了,跪成一片。
木石斛说:“禀告陛下,阴贵人此番难产伤了身子,需好好调养些时日,往后这一年都不能再怀龙裔。”
刘秀听了木石斛的话,沉默了片刻后,只见他对那宫里的稳婆说:“既然你这般无用,留着也是尸位素餐。即刻给朕滚出宫去,消失在朕眼前。”
那宫里的稳婆听到刘秀的前半句,以为刘秀要将她就地正法,顿时遍体生寒,正想求饶时便听了后话,愣了一下,继而无比欢喜地对刘秀叩首道:“奴婢谢陛下恩典,奴婢这就滚出宫去。”说着,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刘黄对此自是不满,可没待她说话,刘秀已再度发话。
刘秀对刘黄与刘伯姬带来的稳婆说:“你此番有功,朕必然重赏。你既有旁人无法企及之才能,往后便留在宫里,如何?”
只见那稳婆从容应道:“民妇谢陛下恩赐。得陛下赏识,乃是民妇三生之幸,毕生之福,然民妇所俱不过雕虫小技,实在当不得陛下如此厚爱,况民妇自幼长于市井,甚为粗俗,难登大雅之堂,民妇当不得陛下赏识。”这稳婆早就看出前面那个稳婆动了手脚,之所以没有揭发出来,有赖于她此生的阅历,看得出今日这事非同小可,为了不惹祸上身,她只能对此三缄其口。虽然她知道在宫里做事是件荣耀的好差事,但有前面那个稳婆作前车之鉴,她明白自己若是真的留在宫里,他日定会受人迫使而为非作歹,以致掉了性命。活了这么久,虽然如今过的日子不算富贵,但日子也算过得不错,故而对富贵荣华倒是不看重,性命要紧,故而她才拒绝了。
刘秀见其不愿,也没有多作强求,赏赐了她,便遣人送她出宫了。
至此,刘黄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不愿追究阴丽华难产一事了,说什么也无用,当下便冷了脸,二话不说便拂袖而去。
刘伯姬对于刘秀如此不作为也是有所不满的,但她还是向刘秀行了礼才告退出宫。
刘秀看着刘黄与刘伯姬远去的身影,黯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