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秀率领大军亲征,这个时候来到了右扶风的漆邑。这时,诸将纷纷进言:王师重大,不宜涉险。刘秀为此踌躇难断,急召马援。
马援接到诏令,当即快马加鞭而来,披星戴月,连夜求见。
刘秀闻知马援来到,喜出望外,当即披衣而起,使卫尉引入内室,述及群议,询问对策。
当时是,马援率部正活动于陇右一带,对隗嚣内部情况了如指掌。他驳去众议独抒己见,对刘秀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言罢,马援又在刘秀面前聚米为图,呈现山川地形,指画形势,开示众军从道径往来,指明各路兵马进退要道,分析曲折,一目了然。
刘秀听后,眼里闪着跳跃的光亮说:“贼虏已在朕之眼目。”如此一来,刘秀继续西征心志已定,命马援为先锋,挥师急行,由漆县经长武,进至高平第一城。
凉州牧窦融闻讯即刻率领五郡太守以及羌虏小月氏步骑数万兵马前来相会。相会前,窦融先派从事请问会见礼仪,随后方带军前往,携辎车五千余辆。
刘秀闻窦融先问礼后会师,因此对窦融很是欣赏。于是,置酒高会,向百官引见窦融,待以殊礼,拜窦友为奉车都尉,从弟窦士为太中太夫,遍犒来军,合兵进击。
汉军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令隗嚣将士节节溃败。隗嚣忙从略阳撤兵,退保天水。而蜀将李育、田弇也匆忙引兵而回,退保上邽。
汉军进入略阳城,刘秀即摆盛宴,犒劳出征将士,因来歙攻守有功,赐坐特席,位居诸将之首。欢宴已毕,刘秀又下令赐来歙夫人缣千匹。
赐令传回帝都,郭圣通引以为重。
来歙夫人得了宫中赏赐,得了宦者提醒,何敢不从,翌日便进宫谒见郭圣通谢恩。
郭圣通对来歙夫人自是甚为和善,继而一如既往那般引来歙夫人谈及来歙近况。
来歙夫人初次自是尽然相告,然回去告诉来歙后却引来来歙的不悦,后来来歙告诉她,郭圣通如此不合情理,定然是别有用心,让她往后慎言。她素来对自家夫君是言听计从,这事自是也无例外。故而这一次她自是也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情况。
郭圣通见这一次来歙夫人与上一次所言一样并无不妥的信息,让她心里倒是安心一些。她想,毕竟来歙一直深受刘秀倚重,刘秀的打算想来歙多少是知道的,而作为他的夫人,郭圣通以为其不会毫不知情,哪怕只要让她窥视到一点不同寻常,她也好早做准备。如今,来歙夫人接连两次所言皆无不妥,她不禁想也许是她多想了。
来歙夫人进宫谢恩这事,阴丽华又岂会不知。她大约也能猜到郭圣通的意图,郭圣通的远见之明让阴丽华赞赏,却不以为然。人贵有自知之明,阴丽华相信,刘秀若真的要处置郭圣通,不会是因为刘秀对她的宠爱,也不会是因为她的作为,很有可能是因为郭圣通一直以来的作茧自缚。所以阴丽华如今并没有妄动,让郭圣通尽情折腾。
其实,郭圣通心里何尝愿意如此费心、多疑,她一直都习惯靠自己争取,而但凡不容易争取来的,谁又能轻易舍弃?她一直都没有可以全心依靠的人,不像阴丽华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至今也不曾失过宠,所以她骨子里没有阴丽华这般从容淡定,自然也免不了患得患失而做出一些得不偿失、不明智的事情。好在历来手段高明,至今也不曾授人以柄。不过,有一件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那与太子刘强有关。刘强自中毒之后便一直与她不复往昔亲近,与刘辅、刘礼刘与刘康等几个亲弟弟妹妹也不亲近,倒是越发和西宫的大小主子相处融洽。郭圣通怀疑刘强是不是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一切详情,然而这个她自是不敢问刘强,只能委婉地劝告刘强要分清亲疏远近,莫要失了分寸。可刘强似乎始终没有明白,一如既往。郭圣通自是不能任由刘强长此以往如此下去。这一日,待刘强学习完毕之后,便传唤他来长秋宫。
郭圣通摒退众人,与刘强独处。她问刘强:“强儿,如实告知母后,为何与母后、辅弟们不如阴母妃与阳弟他们亲近,可是母后与辅弟们令你不喜,或是你信了旁人谗言?”
刘强当即回道:“母后多虑了,父皇昔日令儿臣深明孝悌之义,儿臣自是不能令父皇失望。今儿臣已是龆年之期,承父皇、母后与太傅等多年善教,儿臣得以知仁义礼制,可明辨是非,故母后不必多虑。”
郭圣通听后,一方面为刘强如此优秀的回答感到欣慰、自豪,另一方面却难免痛心,明明应该与她言无不尽的儿子却如此敷衍于她,作为一个母亲,她怎能不难过?显然,刘强是主意已定,多说无益,但郭圣通自有她的坚持。她说:“你不愿对母后实话相告,母后也不怪你,然我是你母后,不管你心里是如何想,亦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要记住,母后始终是你母后,绝不会对你不利,往后还是莫要与西宫之人亲近为好。”
刘强沉默了一会儿,方应道:“谨遵母后所言。”
郭圣通知道,但凡刘强答应的事,他如今都不会食言,便也放心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让刘强彻底的回心转意,她便慈爱地对刘强说:“你学了一天,也该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刘强恭顺地回道:“谢母后怜惜,儿臣告退。”
郭圣通这一次亲自送刘强离去,看着刘强远去的小身影,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昔日因刘强病重时亲近阴丽华而不亲近自己生出芥蒂而对他有所冷落,让虞美人、阴丽华有了可乘之机。如今想想,真是愚蠢至极。虽然如今弥补兴许有些晚,但郭圣通仍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而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刘强此番确确实实感觉到了郭圣通的真心,也感受到了真切的深深的久违的母爱,他心里昔日垒起的城墙顿时崩塌粉碎,他也甘心听从郭圣通所言,不与西宫之人亲近。
鸢莹对于刘强如此作为,颇有些不忿,她对阴丽华抱怨说:“依奴婢看,太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阴丽华笑了笑,道:“不曾养,何来熟?”
鸢莹听了,见阴丽华压根没有放到心上,倒是顿时没了不忿,不再说什么。
阴丽华也不是全然没有在意,只是没有太在意罢了。在她看来,郭圣通如今致力母子同心,倒是为时未晚,然这也非一日之功,她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郭圣通得知刘强从那夜后不曾到西宫走动,错愕之后便唤来刘强对他说:“莫让你与西宫之人亲近,不过是让你有防人之心,并非是断绝往来之意。你与义王、阳儿等毕竟相处已久,自有情意,突然断绝,你心里定也不好受,亦难免显得你寡情薄义,惹来非议,实非母后之本意。”
郭圣通所言的确说中了刘强的心思,他与刘义王、刘阳等几个弟弟妹妹自是有感情的,但为了郭圣通,他硬生生地舍弃了他们,心里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刘义王他们还为此质问过他,他都以自己学业繁重没空为借口打发走了,他到底还是选择了郭圣通罢了。如今听郭圣通这么一说,方知自己误会了郭圣通的意思,不免马上高兴起来,只见他目光炯炯有神地问郭圣通:“母后所言可是当真?”
郭圣通当即含笑回道:“自是当真。”
刘强闻言,笑了,他笑道:“儿臣明白了。”
郭圣通听了,笑意更深。
就这样,刘强恢复了与西宫的往来。
阴丽华得知刘强所为后,笑了笑。
柳嬷嬷对此不用阴丽华吩咐便叮嘱了刘义王与刘阳的傅母一番,让她们往后多加注意,对太子防备不得有所松懈。
柳嬷嬷回来,阴丽华笑问:“嬷嬷可是已叮嘱两位傅母?”
柳嬷嬷回道:“正是。”
阴丽华觉得柳嬷嬷真是越来越深得她欢心了,然随着她对柳嬷嬷越来越倚重,她也越来越担心柳嬷嬷有朝一日离去,毕竟当日她答应过阴邓氏:若柳方如有离去之意,她定要成全。“嬷嬷,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出宫荣养?”阴丽华这时忍不住出言试探。
柳嬷嬷对于阴丽华那点心思从阴丽华近年来对她越发恭敬的态度便可窥知。这些年,她早把阴丽华看做自己的女儿,恨不得陪伴她至死,又岂会有那般想法。不过,见阴丽华隐隐之间的忧色,她顿时起了逗趣之心。她故意深思了良久之后,方一脸认真地回道:“此提议甚善。”
阴丽华至此便知柳嬷嬷从未想过此事,可经她一提,恐怕往后都上心了,她这一次当真是作茧自缚。
柳嬷嬷见阴丽华脸上尽是懊恼之色,不禁莞尔。她笑道:“真是傻丫头,净瞎想。”
阴丽华顿时错愕地看向柳嬷嬷,继而笑了起来,眼含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