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李喇嘛僧衣芒鞋,一钵一杖來到督师行辕,袁崇焕命人伺候他洗了澡,又将身上的僧衣浆洗干净,用了斋饭,才将书信与他,亲自将他送到东面春和门。远远望见方吉纳、温塔石二人在城门下牵马等候,袁崇焕命人牵过一匹马來,李喇嘛阻拦道:“袁大人,不必了。和谈有如朝圣,心若诚时,何惧万里?”
袁崇焕笑道:“我是怕辽东数十万生灵等不得大师。”李喇嘛只得上了马,与方吉纳、温塔石二人一齐出城折而向北去了。
李喇嘛到了盛京,被安置在慈恩寺净室住下。一连十几日,并未见到后金汗王,心里纳罕不止,想起慈恩寺乃是盛京有名的丛林,便往前殿观赏,见寺院整修得上下一新,远远望见山门内高耸的钟、鼓二楼。天王殿、大雄宝殿、比丘坛、藏经楼、司房、斋堂、禅堂、客堂、念佛堂、方丈室、十方堂库房甚是齐全,如來三世佛、航海观音、四大菩萨、十八罗汉、四大天王、弥勒、韦驮金身彩塑,宝相庄严。看了一遭,闷闷欲回,却见山门外抬进一乘凉轿,山门的执事僧在轿前引着路,直奔后面的禅堂而來,到了堂前,自轿上下來一个宫装的明艳女子,梳着高髻,圆领大襟的百蝶袍,留着宽宽的花边儿,湖蓝色缎地上绣满了千姿百态的蝴蝶,中间点缀数朵菊花。那禅堂的住持老僧早迎了出來,合掌道:“贵主儿,今日怎么得闲來了?”
李喇嘛听得称呼,暗想:此女子敢是皇太极的妃子,难怪衣着如此绚丽。听说他有三个绝色的妃子,个个如花似玉,此女子不知是哪一个,竟这般年轻貌美。正思忖间,听那丽人还礼道:“大师,我來求个签。大汗亲领大军征讨察哈尔,不知吉凶如何,闻说寺中的观音签甚是灵验,特來请大师指点。”
李喇嘛心下一凛,原來那皇太极早已离了盛京,想是并未将款和放在心上,心里暗自愤恨。见那老僧将签筒、签本在佛前的神案上供好,剔去蜡花,添了香火,在蒲团上拜了几拜,祷告已毕,伸手取了签筒,连摇几下,筒中脱的跳出一条竹签。老僧将签条捡起,双手恭敬地奉与丽人,那丽人看了道:“是第一签,求大师解说。”说着将签条递与老僧。
老僧合掌含笑道:“贵主儿求的乃是姜太公封相的上上大吉签。有道是:灵签求得第一枝,龙虎风云际会时。一旦凌霄扬自乐,任君來往赴瑶池。贵主儿所求正如所愿。”
那丽人笑靥如花,命随身侍女道:“苏麻喇姑,多捐些香火钱。”身边美貌的侍女答应一声,向殿外招了招手,只见两个苏拉太监抬着一箱礼物进來,老僧合掌谢过,便请丽人到净室吃茶,进些点心。出了大殿,一个小苏拉太监迎面匆匆跑來,禀道:“娘娘,皇上在锡尔哈、锡伯图、英汤图等地大破林丹汗,大军凯旋,已到了城外,有旨意说围猎几日再进城。皇上召娘娘大营觐见。”
“多亏佛祖保佑!”那女子回到殿中,在佛前深施一礼,上轿去了。李喇嘛摸摸怀里的书信,远远随了轿子出城。
日色近晚,薄薄的凉雾升起來,有的营盘已掌起灯火。想是进了国门,又刚打了胜仗,军营甚是松懈,只有几个兵丁來回巡逻,见李喇嘛以为是化缘的游方僧人,竟不阻拦,任他走动。李喇嘛正不知皇太极的大帐在哪里,四处胡乱查找,耳听得金鼓齐鸣,铁骑奔践,眼前尘头大起,无数的兵马直冲过來,李喇嘛急忙躲了,遥遥望见皇太极一身金甲,左右众人各拿猎物欢呼大叫,簇拥着他进了耸立着九旄大纛的金帐。军中的厨子便将那些猎物宰杀干净架火烧烤,片刻之间,飘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饶是出家人早已戒了荤腥,也禁不住暗咽了几口唾沫。那些厨子将烤好的猎物送入金帐,又搬來大坛的烈酒,刹时金帐里笑语喧哗,眼见是酒宴已开,帐中响起阵阵歌舞之声。李喇嘛见夜色已浓,从背后悄声靠近金帐,轻轻分开缝隙,见皇太极高坐饮酒,两旁都是大小的将领,慈恩寺里的那个女子正在金帐中踏歌起舞,一忽儿举袖到额头,一忽儿反袖在背上,双袖翻飞,体态婀娜,两目顾盼生辉。皇太极看得兴起,取了琵琶在手,铮铮纵纵地弹起來,众人起身环立,一齐拍手助兴。那女子应节而动,舞姿一变而为急促,竟似打拳一般,手脚飒然有风,忽地将身形一转,手指捏个兰花样式,一足脚尖着地,另一足拢起,身子陀螺也似的不住旋转,却将腰肢渐渐向外弯下。众人连声喝采,大呼道:“小福晋的舞跳得果是好看,真如蟒蛇出洞!”
“什么蟒蛇出洞,该说是白鹿下山。”
李喇嘛听得好笑:果然是拿刀动枪的武夫,这般出言无状,少不得要被责罚了。却见小福晋脸上笑意更盛,皇太极也沒有一丝不悦之色,一双肥厚的手掌应节拍击。李喇嘛大觉好奇,暗自思忖道:果是蛮夷之邦,竟如此粗鄙少礼。殊不知满人地处偏远,狩猎为生,听惯了狼嚎虎啸,喜看蟒翻鹿走,将人比作野兽实含赞美之情,并无不敬之意。此时,那女子缓缓收住身形,皇太极端起金碗大喝一口道:“玉儿,你跳的我心都痒了。”
“玉儿?”李喇嘛登时心头豁然,上次到后金便听说皇太极娶了一个美貌如花的侧福晋,乃是科尔沁寨桑贝勒的小女儿,闺名唤做玉儿,不想今日竟一睹芳姿,果然天香国色。
玉儿轻声娇喘着上前道:“若是背痒脚痒的,玉儿倒还替大汗搔一搔,心里痒起來却不知该啊恩样办了。”皇太极哈哈大笑,伸出粗壮的手臂将玉儿揽到怀里,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也一齐痛饮。
李喇嘛正在思忖,是悄悄将书信塞入帐中回去复命,还是硬闯大帐当面呈献,陡觉后颈一凉,两把闪亮的腰刀架在了脖子上,两个高大的侍卫喝道:“哪里來的野和尚,敢是要行刺么?”将他一阵推搡,带入金帐,一掌将他推摔在地,用脚踏住,禀道:“大汗,捉到一个刺客。”帐中登时一乱,众将领各持刀剑挺身而起,怒目而视。
李喇嘛大叫道:“老衲不是刺客,大汗认不得老衲了?”
皇太极端坐不动,看了看李喇嘛,挥手示意放人,待众人坐了问道:“果然是大师,你不是在慈恩寺候着么,怎么突然到了我的大营?”
李喇嘛取出书信献上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实在不敢迟延,一听到大汗的消息便赶來了。”
皇太极接了书信并不拆看,竟往案上一丢道:“大师远來,多日不曾会见,失礼之至。”
李喇嘛不悦道:“岂敢?皇上军务繁多,哪里顾得款和之事。可笑老衲兀自抱着一腔热肠,随着方吉纳、温塔石二人巴巴地赶來。若知皇上无心拆看,不如早些回去交付差事,也胜过空等多日。哎!老衲原本不该來的。”
皇太极道:“大师可是责我无心款和?”
李喇嘛合掌道:“老衲不曾说出,此如饮山泉冷暖自知,扪心而求即得。”
皇太极点头道:“不是我一个人扪心自求,袁崇焕也该如此。大师以为袁崇焕的心意我不理会么?他信上写的那些话不过老生常谈,哪里会有什么诚意。”
李喇嘛道:“皇上此言还是放不下那七宗烦恼,心有所恨,自然不能平等待人接物,怨怨相报,來世轮回,何日终结?”
皇太极长笑一声,冷冷地说:“明朝无故兴兵,害我二祖,侵我疆土,夺我财物,岂能轻易放下?”
李喇嘛叹道:“往事已矣,何必执着?天道无私,人情忌满。是非曲直,今已昭然。一念杀机,开启世上无穷劫运;一念生机,保护身后多少吉祥。老衲伏请皇上三思。”
皇太极道:“人不相敬则争斗之心难息。明朝自恃大国,汉人众多,欺我满洲人少,对我大金心存辱慢,明人一日不改此心,旧仇放下,新恨又生,也是徒劳无益。”
“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大汗难道不知若要杀人,人也杀你,不如放下屠刀,各自安生。”
皇太极嘿嘿笑了几声,默然无语。小福晋咯咯笑道:“辽东战事多年未断,也属情非得已,大汗岂是好战嗜杀,不过念念不忘于满洲的百姓,不忍他们再受明朝欺凌。大师佛理深湛,却怎不能体会得大汗这番心意?”
李喇嘛低首敛眉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体方便为用,须要救济众生,消除?恨,方成正果。两国是非,老衲也知原委,受袁督师所托,居中调停,曲在满洲则规劝满洲,曲在明朝则规劝明朝,并无偏袒之心。贵主儿所言,还是满洲人语,不是持公之论。满洲百姓与明朝百姓何异?天下若得太平,何來欺凌?大汗放下屠刀,必得上天眷顾。”
皇太极一笑道:“大师今日莽撞闯我大营本该治罪,念在大师与我也属故人,当年父汗病逝,曾不辞劳苦,做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场,这次就免了。下去进些斋饭吧!”
李喇嘛道:“老衲吃斋念佛,为的是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大汗杀心未去,老衲便在帐外念一千遍《金刚经》,为皇上镇祛心魔消弭杀气。”说罢恭身而退,在帐外打坐,合掌默经。
约摸大半个时辰,众人酒足饭饱纷纷辞了出來,一个白袍的小将醉醺醺地走到李喇嘛跟前,嘲笑道:“你这个秃驴,好不晓事理,竟敢來我大金替那些南蛮子说话,大汗礼待你,我却沒那么慈悲。”唰地拔出长剑,分心便刺。帐外侍卫大惊,七手八脚将他拦下,劝道:“贝勒爷,区区一个出家的和尚,理他作甚!不可误了大汗吩咐下的大事!”
那白袍将领将剑收入鞘中,口中兀自叫骂不止,“哼!便宜了你这秃驴,等我取了锦州回來再收拾你!”
“贝勒爷,你喝多了。”侍卫将他扶了。
李喇嘛一经搅扰,片刻之间再难心念合一,眼看那小将被扶回自己的营帐,不禁长吁一声,便觉浑身酸痛难当,强自忍耐一会儿,竟沉沉睡去。
帐中只剩皇太极与小福晋,二人相偎而坐。皇太极将座下的羊皮扯起反铺在案上,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只小包袱,取出一个锦囊,哗啦一声倒出数十颗硕大的明珠,都有小指头般大小,个个光彩晶莹,他扳着那女子的粉颈道:“玉儿,这些珍珠赏赐与你,你串成珠串戴在身上,岂不是珠玉交辉了。”
玉儿娇笑道:“大汗征战沙场竟还如此挂念着我,教我如何生受?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所……也所甘愿。”说到后來,欢喜得竟有些呜咽了。
皇太极不胜怜爱道:“不过区区几颗珠子,竟惹出你这么多的眼泪。”撩起袍角便要为她擦拭,玉儿嘻笑一声躲闪道:“皇上,这珠子我姑姑与姐姐海兰珠可有么?”
皇太极一怔,随即一拍锦囊道:“这里还有许多,也够她俩分的。”
玉儿道:“姐姐名字里有个珠字,若是蒙皇上赐了珍珠,可是欢喜得紧呢!”
二人久未见面,相抱相偎,渐渐调得火热起來,皇太极将玉儿抱在膝上,便要为她衣解带,玉儿扭捏道:“大汗,我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怕是经不起大汗的勇力。大汗再忍耐一夜,明日回了盛京,自然有姑姑或姐姐相陪,我今夜就陪大汗说说话可好?”
皇太极颓然放手,喘息片刻,说道:“我终日繁忙,你有身孕竟也不知道,还特意召你來军中侍寝,你可怪我?”
玉儿嘤咛一声,扎入他怀中,流泪道:“见到大汗欢喜都不及,怎么会怪你?”
皇太极摸着她的腰肢道:“果然粗大了许多,回盛京后好生养息,不可太劳动了。我改了主意,不回盛京带兵径往锦州。”
“攻打锦州之事,不是交与多尔衮了吗?”
“你身子如此沉重,我回去也沒什么趣味,等你生产以后再回盛京也好。”
“大汗!”玉儿心里一酸,嘤嘤地哭出声來。皇太极握起她的手,柔软得如同一团新摘的棉花,怀中的女人抖得像是春天熏风中微颤的花枝,他轻轻将她推开道:“你好生歇息,小心动了胎气”
玉儿泪眼婆娑道:“大汗要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你且自顾安歇,免得我看着你的模样忍耐不住。”
“教大汗受委屈了。”玉儿目送皇太极出了大帐,心中兀自愧悔,辗转难眠,天将黎明,才沉沉睡去。
李喇嘛一觉醒來,天色已然大亮,翻身起來便要进帐,两个侍卫将他一拦道:“大汗不在帐中。”
李喇嘛道:“老衲还有东西放在了帐内,取了就走。”
侍卫道:“大汗金帐岂可轻进,再说福晋正在安睡,你不必妄想了。”
李喇嘛却不急躁,合掌道:“那老衲就在此等皇上回來。”盘膝坐下,闭目高声诵经。侍卫大急,害怕诵经声将福晋吵醒,免不了责罚,无奈问道:“大师要取什么东西?”
李喇嘛道:“老衲昨夜有封书信呈与大汗,大汗既不愿拆看,留下也是无用。”
侍卫道:“你切莫高声,等福晋出來时,你再进帐去取也不迟。”
李喇嘛无奈,只得枯坐苦等,才坐得片刻,就见贴身侍女苏麻喇姑走來问侍卫道:“大汗可起來了?”
侍卫道:“大汗昨夜不曾在帐中安歇,想是又去围猎了。”
“福晋呢?”
“是苏麻么?快伺候我起來。”不等侍卫回答,帐中的玉儿闻声问道。苏麻喇姑挑帘子进去,不多时,二人出帐而去。李喇嘛疾步转进金帐,径直奔到案边,见信已打开,伸手便抓,不料碰翻了一只金碗,半碗的奶茶尽洒到纸上,情急之下,忙用僧袍擦抹,却弄得片片墨黑,字迹都似涂了一般。李喇嘛后悔不迭,凑近细看,却不是自己所带的那封书信,上面写着毛文龙几个字,心下大惊,再要搜寻,却听帐外的侍卫请安道:“福晋吉祥,如何又转回來了?”
苏麻喇姑说:“福晋本想去看大汗围猎,走不多远,忽觉身子不爽,回來歇息,你们守好金帐,不要教人进來。”李喇嘛再要出去已是不及,将书信胡乱往怀里一塞,四下一看,见旁边散乱地堆着十几张羊皮,便伏身钻了进去。苏麻喇姑搀着玉儿进來,玉儿强忍着疼痛道:“哎哟――想必是跳舞累了,夜里又受了些寒气,苏麻,你快去烫碗热热的酒來,我将体内阴冷之气驱一驱。”
苏麻喇姑哀告道:“福晋,奴婢怕你是动了胎气,怎么吃得烈酒?,还是快回盛京找个郎中瞧瞧,千万不可逞强。奴婢先去烧些热水,与福晋敷敷身子。”
李喇嘛见她们片刻之间难以离开,心下大急,羊皮缝隙不大,极是闷热,又担心为人发觉,不敢多动,少倾满身是汗,猛然想起怀中的书信,忙小心取出,又弄污了几处,索性细读一遍,首行写道:毛文龙上书于满洲国皇帝陛下:以下数行字迹多已污浸,有的依稀可辨,有的漫漶难识,“我之心意,本欲与上及诸贝勒共图大事……与某千总商议欲降之法,三弟在宁远、四弟在山东,时明兵又至,故慎而未动……请尔取山海关,我取山东。若从两旁夹攻,则大事成矣……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大事成后,方见我心,书不尽言。”李喇嘛越看越觉心惊,心想:难道毛文龙早已降了后金?那他如何还在皮岛却不到盛京來?一时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将书信悄悄收好,向外偷看,无奈缝隙极小,看不到二人,但听一阵悉悉嗦嗦的声响,夹杂着淅沥的水声,想是苏麻喇姑在用热水替玉儿擦敷身子。少顷,水声停了,苏麻喇姑道:“福晋,你且好生躺了歇息,奴婢出去叫人预备车马。”李喇嘛略抬抬头,见苏麻喇姑扶着玉儿合衣躺下,顺手抓了两张羊皮为她盖上,快步出了大帐。
李喇嘛缩在羊皮堆中,惊得一身冷汗,侧耳一听,福晋兀自不住喊疼,正要趁机脱身,忽听蹬蹬蹬一阵脚步响,帐外侍卫连呼贝勒爷,忙将羊皮掀开一些,见昨夜那个白袍小将大步进來,伏身问道:“嫂嫂可好些了?”
玉儿睁眼道:“多尔衮,你怎么來了?”
“小弟特來向大汗辞行。怎么,哥哥不在么?”多尔衮四下观望,似是极为诧异。
“大汗想必一早又去围猎了,我昨夜不曾与他在一处。你到别处去找……哎哟……哎哟……”玉儿双手捧着肚子,满脸涨得通红,将身上的羊皮尽情挣落了,露出纤纤的手指和一双白玉般的皓腕,多尔衮一时竟看得痴了,问道:“嫂嫂怎样了?”
玉儿强忍疼痛,挣扎着坐起來,蹙眉强笑道:“一时觉得身子不爽,想必昨夜受了些风寒,不妨事的。”
多尔衮多日征战在外,久已不见女色,见她有如西子捧心一般,痛楚之中竟也现出万般风情,心头狂跳,嬉笑道:“哥哥怎么恁的狠心,这般黑漆漆冷飕飕的夜里将花朵般的嫂嫂抛舍一旁!嫂嫂哪里疼痛?小弟替你暖暖,驱散些寒气便容易好的。”向前捱着身子,伸手向她胸前摸去。
玉儿登时脸颊绯红,侧身闪过,喝道:“大胆!”多尔衮一怔,随即扑身上來,一把将她搂翻,玉儿奋力挣扎,双手被他压在身下,张口待喊,嘴又被他用手捂了,又怒又急,一下子晕了过去。多尔衮本在兴头上,见她双手一松,两目紧闭,吓得慌忙起身走了。帐外的侍卫早已惊得魂魄尽散,对了李喇嘛的藏身之处低喝道:“你这该死的秃驴,要等死么,还不快走!”
李喇嘛急忙出來,转到帐后,一颗心兀自在怦怦乱跳,略略喘息才要离开,便听帐内咣当一声,水盆摔在地上,苏麻喇姑惊呼道:“福晋,你醒一醒,可别吓着奴婢。天爷呀!福晋,你下身怎么流了这般多血?”语音甚是凄厉惊恐。她奔到帐外,朝侍卫喊道:“快、快去禀报大汗!”
“什么事,这般失声失色的?”一阵急骤马蹄声响过,皇太极手里攥着一只白色的野兔含笑而來。
“大汗,你快去看看福晋吧!好多的血呀!”
皇太极将野兔往苏麻喇姑手里一塞,大踏步进帐,跪地伸手将玉儿揽在怀中,低声呼唤道:“玉儿,玉儿!”
“大汗……”玉儿面白如纸,流泪幽幽地看着皇太极道:“是我不小心,孩子不知能不能……”
“盛京城中有的是郎中,不要胡思乱想。”皇太极回身目光凌厉地看一眼惊慌失措的苏麻喇姑,喝问道:“你是怎么照看福晋的?”
苏麻喇姑嗫嚅道:“奴婢出去预备车马……不想、不想……”
“不关苏麻的事,是我不小心……哎,是我不……”玉儿哽咽难语。皇太极怒气难息,将她轻放在羊皮上,命道:“快将福晋送回盛京!命盛京的郎中火速赶來,这样可节省些工夫。”他忽然觉得硬硬的一物盖在羊皮下面,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柄短刀來,登时满脸惊诧,急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