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叹了口气，坐在炕边拿起了一根烟来抽起来。抬眼看着我收拾桌子，几次要开口，但是最后都忍住了。

　　我看了他一眼：“爸，你想说啥？”

　　爸说：“霞子，你做衣服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你学费学校也给免了，是不是有剩下的？就当是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还你。你妈的身子根本不能上班。咱们毕竟都是一家人。”

　　我笑了，原来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媳妇受苦，就把主意打到他的女儿身上来了。“爸，我现在攒的这点钱，除了买书本，吃饭的钱，也就剩不了多少了。还要为了高中做准备呢，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还不知道管谁要钱呢。”我说着转身出去，抓起了抹布来擦拭灶台。

　　文丽在里屋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对不起，要不是我要学特长，也不会弄得大家都这么不高兴。”

　　吴英抱着文丽哽咽：“对不起！是妈无能，开春了我就去上班，一定能让你学舞蹈！”

　　文宝受不了啦，对着我喊道：“郑文霞，你好意思吗。家里因为你变成这样了！”

　　我正听了他的话，就冲进去把手里的抹布狠狠的砸到了地上：“你说啥？家里咋就因为我成这样了？”

　　“本来爸让你下来不念了，你非不听，现在才这样的！”

　　我冷笑：“你自己学习狗屁不是，都被开除了，咋还舔着脸继续上学的？我每次都考第一，而且我的学费也是我自己赚的，你们还好意思让我下来？只要是你们花的钱，管他是学唱歌，学武术，买新衣服，就是应该的，我不给你们挣钱就是不孝顺不懂事？”

　　文宝要冲下炕来打我，被吴英按住了，她擦着眼泪道：“霞子！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没办法，但凡有点本事，我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你少来这一套！你自己花钱如流水一样，一点算计也没有，没钱了就知道打奶奶的主意，在这里装什么委屈？”

　　“我怎么花钱如流水了？”她咬着牙看着我说道。

　　“你给你儿子学武术打我，请的老师补习，本来就狗屁用没有！每天鸡蛋，牛奶大鱼大肉的给他们吃，一开支就买那么多衣服，要是有钱剩下来就奇了怪了！你看看咱们那趟房另外几家是这么过日子的吗？赵波家可是双职工，可是刘美丽也没有像你这么过日子！你作为一个家庭主妇，不应该好好检讨一下，就知道从别人身上挖钱，你好意思吗？”

　　吴英捂住脸哭道：“刚强，我到底做什么了，要被她这样指着鼻子骂！”

　　爸抬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都不要吵了！都是我无能，才会让你们都这么恨我。这是过年吗？这分明就是拷问我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村里种地。”

　　我冷笑道：“你愿意种地，你老婆孩子可不愿意，都享受惯了，你看看他们回了农村会干啥，就知道趴在你和奶奶的身上吸血的废物！”

　　“你住嘴，滚出去！”爸大声喊道。

　　我转身直接走了，他这是恼羞成怒了。

　　剩下文宝在那边喊，吴英和文丽哭，我爸坐在那边一声不吭难。

　　我把碗刷了回到小屋，看到奶奶靠在被子旁边发呆，便走过去说道：“奶，你不用管了。他们一会走了。”

　　奶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霞子，再给他们一点钱吧，这次之后我就再也不管了。行不行？”

　　我苦笑道：“奶，这是你的钱，你要咋花都看你的意思，不用问我。只是你把自己都给压榨没了，他们也不会感谢你，只会觉得你手上有钱不乐意给。”

　　奶奶说：“家家户户都这么熬的，其实现在这日子成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守寡带着你爸，连树根都吃过，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生气。”

　　我笑着摇头：“我不生气。奶，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外面已经是频繁的鞭炮声，可是我们家却是异常的安静。

　　奶奶叫了我爸进来小屋，把自己贴身的布包打开了，里面有一些毛票，还有一摞子崭新的十块钱的票子：“强子，你之前给我的五十块，加上你给霞子的压岁钱，买衣服的钱，还有王富家给的二十块一起都还给你。我再加上一点，凑成两百，我留五十给霞子上学用，剩下的除了买种子和化肥的钱，也只有二十多留着买寿衣和棺材，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啥钱都没有了，你就拿着钱给文丽学特长吧。”

　　我爸低着头，声音忍不住的颤抖着：“妈，我对不起你！是儿子不孝顺！这钱我不能要，霞子刚才说得对，我们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早就已经习惯了，根本不关心你们在村里过的是啥日子，我回去让吴英上班，再把那些旧衣服拿出去换点钱。”

　　“强子…;…;”

　　“就这么定了，娘，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霞子你要跟着我们回去吗？”

　　我摇头，爸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想法，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大屋就传来了吴英的哭声：“你之前答应我的，为啥会变成这样！你要面子，可是我们不活了吗？我们没钱咋支撑到下个月啊？”

　　爸说：“你实在不愿意上班，我也不强迫你，让文宝下来，反正他也根本考不上！”

　　吴英尖声道：“不行，他是我儿子，我绝对不能让他小学没毕业就下来！”

　　“那文霞你就能心安理得的让她下来？我也看出来了，你说的贤惠都是假的，就是为了我妈掏钱！”爸喊道。

　　“郑刚强，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看我的？”

　　两个人吵了起来，我嘴角勾了起来，也没出去，和奶奶直接在小屋呆着。

　　过了好一会，我爸进来了，对着奶奶鞠了一躬，然后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妈，我先借你一点钱，等我开支了一定还给你！”他说着把炕头上的那两百块拿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现在也是觉得没脸了。

　　奶奶叹了口气，走出去拿着抹布收拾屋子去了。

　　我靠在窗边，看着爸领着吴英还有两个孩子走出来，吴英不哭了，直直站在那边，表情有些木，她可是胜利者，可是却没什么喜悦的表情。

　　文宝吵着要吃鸡肉：“不是说了要带着鸡去的吗？”

　　“不是都得了鸡瘟死了？妈回去买了鸡帮你做。”吴英帮着他戴帽子。

　　爸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吴英说：“你不和妈说一声就走啊？”

　　“还有什么脸面和妈说话，你自己去说吧！”他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吴英咬着嘴唇看了看小屋，领着两孩子也走了。

　　我下了炕道：“我去把那些东西拿回来。”

　　奶奶没说话，背对着我擦着炕席，我猜她一定是哭了。儿子竟然这么没骨头，一力的袒护老婆，也不懂俭省，这样管母亲要钱，又能拿几次？

　　我去了金秀家，见到她大姑金翠兰正在院子里劈柴，见到我来了，急忙打招呼：“你来了？”

　　我笑着说：“嗯，我要把东西拿走。”

　　金秀跟着父母串门去了，金翠兰就从小屋子里面拖拽着那几袋子吃食还有几只鸡出来了，我拖拽着东西刚想走，小屋的门打开了，张宁已经走了出来。

　　“妈，我今天就走，正好和刘斌一起回去。”

　　他穿着军装，可是给人的感觉很慵懒，和刘斌和林天气质完全不一样。

　　他打量着我，眼里有轻蔑的神色：“又到我家借东西了？”

　　我不吱声，这个人的人品真的不怎么样，懒得理会。

　　“我说你也不小了，咋能老上我家蹭吃蹭喝。”

　　金翠兰一把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你知道啥啊，赶紧走吧，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你给我点钱吧妈！”张宁伸手道。

　　“过年前你爸不是刚给你了吗？”

　　“我不是要去见几个朋友吗，过完了年我也该回部队去了，总要一起下馆子吃个饭，我在这村子里面呆的都厌烦，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在这里受苦呢。”张宁说着已经蹲在她母亲这边硬拿了。

　　金翠兰只能拿给他十块钱。

　　张宁抓过来就跑了，我拿着袋子挡在门口，他竟然直接从上面跳了过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金翠兰走过来帮我弄袋子：“这孩子从小在城市长大，太自私了。”

　　我笑了笑：“没事儿，我自己能弄。”

　　她帮我把鸡还有那些吃食都弄了回去。有了这些东西，倒是让我和奶奶将近一个月没怎么做饭，轻松了不少。

　　整个正月，我也不能用针线，便自学了初二的物理和初三的化学，还把林天给侄子的那两个练习册上的题都给做了，当然没有在上面写，只是拿着纸在下面谢谢算算，对了答案发现准确率还不错。

　　我又帮着金秀把初一下学期的数学给提前讲了。

　　金秀揉着脑袋说：“霞子，我好头疼，这些知识都好难。”

　　“没事儿，不是我有吗？我会让你考得好的。”

　　“嗯，我知道。”她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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