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涂淼淼,已经恨不得住在马桶上了。
林谦看到给自己开门的人儿已经快要虚脱,二话没说就抱着她冲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然后挂号、看医生、验血验大便,看报告、开药……
在涂淼淼坐到输液室的椅子上之前,她的脚就几乎没有下过地。
除了她产生大便样本的时候。
不过那个时候的林谦,大概是怕她腿一软摔坑里了,所以也跟着进去了……并且之后还帮她采集了一下样本。
如果那个时候的涂淼淼是健全的,她估计还会不好意思一下……可惜没有如果,那个时候的涂淼淼连提醒对方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当时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身上的某块肌肉,她的脑子当时只想着一件事——千万不要拉裤子上!
直到药效随着静脉渐渐传播到大小肠,她终于不那么想随地拉粑粑了,她才开始回想……刚才到底有没有被看光光。
依稀……
貌似……
好像……
他一直闭着眼睛,过程中的时候。
从车上拿了电脑过来的林谦,回到输液室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了摸涂淼淼的额头,确认已经不那么烫了之后,就在她椅子旁边的空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这是一家小医院,打点滴的地方不提供床位,而且今天也不知道是怎能了,输液室的每张椅子都坐着病人……如果不是现在必须用电脑,他又没法在车上,他是不会就这么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的。
涂淼淼偷偷睁开了眼,为了怕被他发现,还特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打量着林谦。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当场被戳穿,涂淼淼干脆睁大了眼睛,讪讪地笑了笑。
“还是谈恋爱的时候好,你看我老公,我都发烧了都不陪我过来看病。”
涂淼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客气地继续笑。
“小姑娘真是好福气噢,男朋友长得那么帅还对你那么好,宁愿把工作带过来做,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要好好珍惜的噢~”
涂淼淼点了点头,苦笑着答道:“会的,会的。”
面对热情又好心的阿姨,涂淼淼一边庆幸林谦一工作就忘我,一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没有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但至少现在她能正常思考了。
她当然知道林谦是个好男人,可是这个好男人可能马上要跟她谈“分手”了,如果不是她现在还病着的话。
长叹了口气,然后闭着眼睛的她居然听到了敲击键盘或者点击鼠标的声音。
在这样一个吵杂的门诊输液室,这些声音其实是微不可闻的。涂淼淼觉得,或许自己也被林谦感染了,居然也学会了屏蔽杂音。
她开始细细地听……
原来,键盘被敲击的声音这么好听……
原来,鼠标被点击的声音这么动人……
还有,那轻微的呼吸声,竟然和她是同一个频率……
涂淼淼多么希望这一刻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哪怕这一刻的她是病着的。
直到隔壁的阿姨打完点滴跟她告别,涂淼淼才不情愿地睁开眼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进度。
她掩去了嘴角的失落,然后用手肘顶了顶林谦的后背,小声地问道:“旁边有位置,要不要过来坐?”
林谦闻声楞了一下,然后他转过了头,正好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虽然不如平常,却比刚才要好了些。
“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还有那双好看的眼睛...下面也是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哥哥...是不是很累?”涂淼淼用虚弱的声音问。
在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她想过很多个她会问的问题。甚至在最初的时候,她还想过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成想,结果是她真的病了,可她却舍不得闹他了……
“还好……”林谦露出标志性的微笑,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我一会送你回家。”
看着对方温柔的眼神,涂淼淼仿佛被催眠了一样,机械式地点了点头。
林谦看了一下周围多出了很多空位子,估摸着一会哪怕有病人也有位置可坐,然后才从地上坐到了涂淼淼身边,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
涂淼淼的左手因为打着点滴有些凉,他抬头看了下所剩不多的药水,放弃了去给她找热水捂手的主意,反而把自己带过来做的工作整理进了公文包里。
当左手被他的双手包裹住的时候,枕在林谦肩膀的涂淼淼,眼皮颤了一下。
他的手,比她的温暖,但也是偏凉的。或许是因为坐在地板上时间太久,或许是因为他早就把身上可以脱的外套盖到了她的身上。
但是没关系,哪怕只是这一点点的温暖,也足够了。
……
……
……
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涂淼淼的点滴结束了。
她不好意思再让林谦抱着,于是就改为被他搂着回到了车上。
来医院的时候,她当时也是坐的这辆车,不过当时的她已经难受地差点失去意识了,哪有心思打量四周。
现在她恢复些许,这才把之前的打量补上。
看出了她的好奇,林谦开口解释:“这是陈夜的车,我借来开的。”
涂淼淼系好了安全带,轻轻地“噢”了一声。
然后,车里就陷入了一阵安静,只偶尔听到林谦打方向的声音。
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憋了一路的涂淼淼,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G市?”她问。
林谦本来就想今天就找她谈的,后来她病得发烧了,他才临时改了主意,想等她好一点了,再跟她认真地谈一次……
未曾想,这个话题还是在今天被提出来了。
把车暂时靠在路边停好,林谦侧过头看着涂淼淼,认真地回答:“快则三天,慢则五天。”
“如果陈夜不跟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虽然她的问题是在质问,可她的眼睛却不敢看他。
“今天晚上。”他的回答来得很快,“我本来是准备今天晚上就跟你谈的。”
“谈...谈什么?”涂淼淼问问题的声音是底气不足的。
“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关系。”林谦顿了顿,然后转过头看向前方,才缓缓继续,“我要回G市了,而且...归期未定,我们……”
“哥哥!”
涂淼淼突然高声打断了对方,她害怕他说出什么不可收拾的话。
林谦暂时收起了本来想说出口的话,然后耐心地开始等待她再一次开口。
涂淼淼的头垂得更低,没有梳起来的头发跟着垂下,几乎挡住了她的整个脸。
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一下子轻了好几个度,她小心地问道:“可不可以先听我说?”
林谦似乎没有思考,很干脆地回答道:“可以。”
对于这段感情,涂淼淼确实没有想过会有以后。
最初的时候,她只想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不求回报地爱过一个人。
直到她吻上他的那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认真了。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不求回报了,她也开始希望被他喜欢,她也开始期待他可以主动吻她,就像她那样。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她准备把他们的关系变成真正情侣的时候,他却突然要走了……
涂淼淼微微抬了抬头,伸出手把头发挽到耳后,她的声音跟着她的动作一起响起:
“我知道,你回G市肯定是因为不得不回,而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
我的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到这么大,我不可以自私地只为了自己的爱情就离开他们,去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
我们……不得不暂时分开了。
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找你。如果你空的话,就理我一下,如果实在没空,我也不会生气。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你遇到了另外一个她,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放手的。
当然,如果我遇到了比你更让我心动的男孩子,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涂淼淼一句一顿,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很艰难地说完了上面一整段话。
“涂涂……”
林谦忍不住叫了一下她的名字,正想说些什么。
他的右手手臂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被她紧紧抱住了,然后从他的胸前传来了涂淼淼带着哭腔的声音——
“但是现在……可不可以不分手?”
林谦的胸口微微发着疼,他想抽出手去抱一抱她,却没想到他越是想抽出来,涂淼淼就越是抱的紧,放佛是在抱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你……不想分手吗?”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维持着正常的状态,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
涂淼淼蹭着他的手臂,用力的点了点头,一下又一下。
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心疼”的情绪在林谦的胸口肆无忌惮蔓延。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样的行为,或许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不负责任”,他应该给出一个清晰的决定,或是分手或是认真的开始,他不应该再任由彼此的关系继续模糊不清地继续……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面对楚楚可怜的她,真的无法狠下心来。
……
最后一次吧,就让他再纵容最后一次。
……
“好,那就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