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多想有来生
一双粗糙的手,颤抖着帮秦小悠抹去眼角的泪,声音哽咽地道,“悠儿,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儿,有妈给你做主呢。”
“你别哭了啊,悠儿,你这一哭,妈这心都要碎了,真是没想到,姓关那一家子根本就不是人呐,你咋就不和妈说呢……”
“妈以为这么些年,你都是在关家享福呢,妈就想着,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去打扰你,我们就别给你添麻烦,再惹你烦。”
“哪知道你是在关家受苦啊,病得这么重,他们都不肯送你来医院,还要虐打你,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也太欺负人了!”
“悠儿,你别怕,你爸已经去求人了,这次就算是卖房子卖地,妈也要替你讨个公道回来,关家有钱又怎么样,妈不信就没有王法了。”
粗糙的手指剌(la)得秦小悠的脸颊微痛,但她却笑了,带着泪看向母亲,多年不见,母亲老了,脸上有了皱纹,发丝也变得灰白。
“妈——”秦小悠努力地让自已的嗓子发出声音,只是这一声‘妈’,嘶哑得像玻璃划过瓷砖,撕扯得人心里都泛出了道道血痕。
“妈——咱不置这个气……”气息不够用,秦小悠努力地喘息了一下,继续说到,“你让人去把爸叫回来吧,我时间不多了,我想看看他。”
听到女儿想见丈夫,小悠妈妈自然是赶紧就让人去找了,女儿得了胰腺癌——一种能让人疼得要疯掉的癌症。
从明显发病到离开,一般大概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在这两个月里,病人会疼得即便是打了杜冷丁都不怎么管用,而关家竟然没人发现小悠病了。
小悠妈妈心里疼得什么似的,自已手里的宝,变成了别人家的草,此时还有什么是比女儿更重要的,女儿想要见爸爸,自已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小悠爸爸很快被找了回来,男人大步地跑到病床前,“悠儿,我是爸爸……”男人说着,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他最疼爱的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的女儿,竟然被人虐打,被人疏忽了病情,以至于此时的药石无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离开,这比挖了他的心还要让他难受,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他无比的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清楚女儿的情况。
“爸,你别哭,都是女儿不好,让你和妈担心了,咱不告他们,告不赢的。”没有人比秦小悠更知道,正是由于地位的悬殊,才造就了自已的悲剧。
“女儿就要走了,能在临走的时候,有你们陪着,女儿已经再无遗憾了。”秦小悠又再把目光转开,看向床角一个高壮的年轻人,“小闲,你过来。”
看着高高壮壮的弟弟走到眼前,拉起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小闲的手上都是裂开的血口子,秦小悠含着泪说道,“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
如果不是因为自已,弟弟就不会小学都没有念完,小小年纪就辍学,没成年就出去打工帮家里,也因为没有学历,直到现在,还在工地上当着一名小工。
“没有,这不关姐姐的事儿,是我自已不喜欢念书的。”秦小闲把头摇得像波浪鼓,粗大的手掌却把姐姐的手握得紧紧的。
秦小悠摇了摇头,能说这么多的话,她知道自已这已经是回光返照的现象,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自已真的没有时间了。
“爸、妈、小闲,我真的要走了,你们别难过,我能这么走,也算是一种解脱,不用再受苦了。”
“只是,我走了以后,你们好好过自已的日子吧,千万别想着为我出头,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鸡蛋碰石头,没必要的。”
秦小悠不想让父母在自已走了之后,为了给自已讨公道,还要卖房子卖地的,何况她清楚得很,家里哪还有房子和地可卖。
只是,身无分文的自已,也没有办法给予他们帮助,这一辈子,过得太失败,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秦小悠真是悔不当初啊!
“爸、妈,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做爸妈的女儿,我想要好好的孝敬你们,还有小闲,你还愿意让我做你的姐姐么,姐姐多想有机会弥补啊!”
一家三口齐齐地掉下眼泪,秦小悠却不再看他们了,而是转头看向父母身后的同学和朋友们,秦小悠笑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以至于从来没有为自已争取过,从而把日子过成了那么悲凉、凄惨的模样。
现在才知道,自已错得有多么的离谱,在自已不曾回头的地方,还有着这么多的亲人和朋友,真感谢他们肯来送自已最后一程。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秦小悠一字一句地说到,“谢谢你们能来,感谢你们能在我最后的时间,陪在我身边。”
力气用光了,秦小悠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转过头费力地仔细寻找,那一家人果然没来,秦小悠苦笑了一下,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在自已的弥留之际,自已的丈夫和他的家人竟然一个都不在,那个自已费尽心力爬上床的男人,对自已没有半分的留恋。
假如能够有来生,她会好好的为自已活一次,绝不再为了虚荣而活着,她再不会顾忌别人的眼光,也再不会为了别人羡慕的眼光买单。
所以她不惧怕死亡,甚至是欢迎它的到来,秦小悠努力地微笑,努力地把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暖意,向眼前的诸人表达着。
眼前的这些人,是她在临走之时最后的温暖了,她想把这份温暖回报给他们,只是,力不从心了啊!
如果能重新活一回,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和这些亲人、朋友、同学、同事们相处,努力地把日子过得精彩纷呈,再不让自己过得寂寞廖落。
眼皮有点抬不起来了,秦小悠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见了,这辈子,多想有来生!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