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死命按住小四的嘴，一边还忙不迭地四下张望，确定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

　　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回去。

　　张有恶狠狠地瞪了下自己的小跟班，沉声骂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刚才那些话是咱们能说的吗？不要命了啊！”

　　小四——小跟班——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懵了，愣愣地看着张有，缓不过劲儿来，只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

　　惶恐又可怜。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张有难得地心软了。

　　放下手，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眼下就咱们两个人，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

　　你是我的人，我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你只要记住，咱们是奴才，是下人，甭管主子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更别傻兮兮地去管，不然将来有你受的！”

　　小四知道谁对自己好，连忙朝张有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小声恭维道：“小四知道张公公是真心对小四好的。您放心，小四早把您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绝对不会犯事给您添乱的。

　　只是这会儿不是没外人吗？小四这是替您鸣不平啊！”

　　一说到这儿，小四又露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张有大概也是觉得这会儿只有他们，平日里的警醒小心到底少了几分。

　　闻言也没有再大声斥责，反而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莫世子飞扬跋扈，不是一个好的主子？”

　　小四傻傻地点点头，还反问：“不，不是吗？”

　　张有冷笑一声，“你懂什么？如果真的能给我选，我倒是宁愿人莫世子做主子，而不是现在……”

　　最后到底是有所顾忌，话说得有些含糊，但张有的意思却已经表现出来了。

　　小四惊讶地瞪圆了眼，茫然地看向张有，仿佛在说：你傻了吗？选个这么冷情残暴的人做主子？哪有咱们现在皇帝那么温和好伺候啊？

　　张有看出小四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看不懂这里头的圈圈绕绕。

　　我且问你，你觉得莫世子的家臣过得如何？”

　　“很好啊！我有个同乡就在瑞王府当差，他说莫世子给他的人极好的待遇，过得跟主子一样的舒坦生活，就连那暮雪院的侍卫，也比别处的底气足一点。”小四羡慕地说着。

　　张有又问：“那你说说咱们宫中有谁能有这待遇？”

　　小四这下子犹豫了半天，才迟疑地回答：“墨大人？”

　　张有冷哼：“墨大人既是陛下的表亲，又是朝廷大员，官居高位，谁敢怠慢？”

　　“是，是喔！”小四点头附和。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人选，反而傻愣愣地问：“那还有谁？”

　　张有轻点了一下小四的前额，嗔笑：“你倒反问起我来了？”

　　“没，没……我就是没想起还有谁。就是周侍卫似乎也……”

　　小四还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直追随莫君羽的周济。

　　即便是周济，在宫中的待遇也没见有多好，顶多比他们这些小喽啰好一点，但小四都好几次见周济被莫君羽当众训斥，也不见得多受宠的样子。

　　张有见小四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才缓缓说道：“所以说啊，别看莫世子表面上冷淡、不近人情，但若是能跟随他，铁定不会差的。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本来我都没抱希望的，以为自己这条老命难保了。但是莫世子最后竟然松了口。

　　莫世子虽然看不上咱们这些下人，却也不会跟咱们计较太多，更不会像别的主子那样，跟旁人斗气斗不赢就拿底下的人撒气。

　　你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就是期盼着这样一个主子吗？”

　　“喔、喔！”小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张有也知道这小子脑筋直，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便笑：“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好好跟在我身边学吧！”

　　小四立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忙不迭地应：“小四一直跟着公公您，哪也不去！”

　　张有带着莫君扬的口讯回宫复命，战战兢兢地将莫君扬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莫君羽皱起眉，不满地说：“他没说什么时候入宫？”

　　张有心说：人家还不想来呢！

　　但表面上还得乖乖地应：“回禀主子，莫世子他没说别的了。”

　　怕莫君羽生气，张有又忙补充道：“不过莫世子既然知道了陛下您的意思，必然会马上按照您说的去做的。

　　如今还未入宫，想必也是被旁的事情给绊住了。”

　　这话既全了莫君羽的脸面，又给莫君扬还没来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莫君羽的脸色稍霁，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莫君羽高高兴兴地等着莫君扬前来给自己低头，却没想到他干等了三天，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皇帝陛下怒了，招来张有质问：“朕不是让你去传话了吗？怎么莫世子到现在也不见人来？”

　　张有心中叫苦不迭，心想人家莫世子不来，他能怎么办啊？

　　可表面上还得诚惶诚恐地应道：“奴才确确实实把您的意思传达给了莫世子，至于莫世子他，他……”

　　张公公支支吾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借口了。

　　这时候，外头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太皇太后驾到！”

　　自从凌瑞音‘升级’为太皇太后，她就鲜少出来走动，这还是她在这之后第一次来莫君羽的寝宫。

　　莫君羽愣了下，也没心情找张有的茬。

　　“行了行了，没事你就下去吧！”他再次不耐烦地朝张有摆手。

　　看着下人将凌瑞音领进来，莫君羽迎上前去。

　　“孙儿见过皇祖母！”

　　莫君羽对这位自幼就照拂自己，对自己登基帮助极大的老人甚为尊敬。

　　哪怕凌瑞音现在不管事了，莫君羽在这宫里头给凌瑞音的待遇也是绝无仅有的。

　　凌瑞音已经年近七旬，现在身子骨却还十分硬朗，被众人簇拥着进屋，看见莫君羽神采奕奕的，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帝近来身体可好？”

　　“孙儿身体很好，多谢皇祖母关心。”

　　说话间，莫君羽已经挥退下人，亲自上前扶着凌瑞音入座，才又说：“不知祖母有何要紧的事，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如果真有什么需要的，找个下人来就行了，孙儿自当亲自到您宫中……”

　　“行了行了，哀家哪有那么虚弱，这几步路，就当散散心吧！这大冬天的，宫里也没几个人能陪哀家说说话，哀家实在闷得慌。”凌瑞音不甚在意地说道。

　　莫君羽忙说：“是孙儿思虑不周，今后定当常去皇祖母宫中陪您。”

　　“哎，皇帝你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哀家也能理解。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的，哀家怎么能让你天天往女人堆里跑，这能像话吗？”凌瑞音三言两语就拒绝了莫君羽的提议。

　　莫君羽这下子总算听出来凌瑞音并非想要他的陪伴，犹豫了一下，小声提议：“那孙儿让皇后今后每日按时给您晨昏定省？”

　　“这是不用你说，人家皇后早就做了。”

　　“那……”

　　莫君羽这下子是真想不到凌瑞音还想要什么了？

　　只好直接问：“不知祖母觉得怎么样才好呢？”

　　凌瑞音瞥了莫君羽一眼，幽幽地说：“那么多人中啊，哀家还是最喜欢小雪儿的陪伴咧，只是这丫头近些日子都不往宫里来了。”

　　莫君羽不接话了。

　　这下子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凌瑞音是冲着时青雪与莫君扬的婚事来的。

　　凌瑞音等了会儿，见莫君羽垂着眸，也不应声。

　　眸光一转，接着道：“说起来，小雪儿与莫世子的婚期将近？”

　　这是句问句，莫君羽只能回答：“回祖母，年头算的日子是下个月初九。”

　　凌瑞音故意‘哎呀’了声，惊讶道：“怎么如此快！哀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到了成婚的时候呢！

　　不过小雪儿今年也满十八了，是时候成婚了。好在年头就把婚事定下来了，不然这守孝的事情还真不好弄。

　　对了，皇帝可是给这对新人下了旨？”

　　话说到最后，就是明知故问了。

　　可就算是明知故问，莫君羽也不能不答呀！

　　只是摇摇头，沉声说道：“莫世子未曾与孙儿商议此事，孙儿岂能越俎代庖。”

　　理由还给得冠冕堂皇呢！

　　凌瑞音在心中寻思：果然正在与莫君扬置气着呢！故意想用这事逼着莫君扬低头。

　　可是别的事情还好说，婚事这种已经算好日子的，是万万拖延不得的啊！

　　凌瑞音声音严厉了几分，道：“陛下，皇帝对臣子婚事的赏赐便是隆恩浩荡的一种表现，您自然该主动一些，哪里能等人家臣子眼巴巴地来求？

　　莫君羽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正跟莫君扬赌气呢，哪里能认输，便垂首不应。

　　凌瑞音见他钻进牛角尖了，只好语重心长地说：“陛下，你可知当初你皇祖父打下大莫江山后，紧紧用了四五年就稳坐江山，是何缘故吗？”

　　莫君羽隐约感觉到凌瑞音要同自己讲大道理了，并不怎么情愿，但又好奇莫始帝的事迹，还是问了：“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