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

　　哪怕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莫祥瑞脸上的表情变都没有变一下。

　　听完良静娴的赞美，适时愣了片刻，然后豪爽大笑，“男儿就该志在四方，君扬这孩子可当不得太后娘娘您的夸奖！”

　　四两拨千斤，就把良静娴的话给堵了回去。

　　良静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目光又在莫祥瑞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过按常理来想，若是莫祥瑞真的知道莫君扬不是他的亲儿子，此时肯定会雷霆大怒。

　　就算不发火，脸色肯定也不好看，断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的。

　　良静娴心中稍定，又朝莫祥瑞笑了笑，随口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就将话题转开了。

　　这时候，大家的脸上都一派轻松高兴的样子，只有良紫馨脸上的表情仍有些僵硬。

　　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正巧这时候大家又讨论到舞台上的歌舞表演，良紫馨忍了一下子，没忍住，忽而开口道：“听闻世子妃的舞艺了得，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能够欣赏到世子妃的精妙舞艺呢？”

　　时青雪正喝着茶呢！

　　突然就被良紫馨点名道姓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想要她也上台表演。

　　还当众跳舞？

　　这种事情，她过了十五岁就从来没做过了。

　　正经人家的贵女，就算再擅长舞艺，也绝不会在这种公众场合献舞的。

　　被拿去和普通艺人比较，掉分是一回事也失了身份。

　　你说刚才的良芊芊？

　　人家明显就是冲着莫君羽来的，为的就是勾引莫君羽，只求目的，还管什么掉不掉份啊！

　　若是时青雪未曾许配人家，抛头露面也还算不得什么，毕竟莫国民风开放，对女子不会太过苛责。

　　但她现在已经成了瑞王世子妃，已婚人士。

　　再当中表演，丢的可就是瑞王府的脸了。

　　可是开口的人是良紫馨，皇后，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的话，肯定就会有人传她这个瑞王世子妃太傲慢了，竟然连皇后的脸面都不给。

　　再往重一点说，就是连皇帝的脸面都不给了。

　　这时候，可不会有人再去想，良紫馨提的要求有多苛责了。

　　时青雪正左右为难之际，衣袖下的小手便被人握住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就见莫君扬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随机便听见莫君扬语气淡淡地答道：“内子身体不适，没办法献舞，还望陛下见谅。”

　　方才开口的人是良紫馨，莫君扬现在答话的对象却成了莫君羽，完全没有把良皇后放在眼里。

　　然而，却不会有人敢说他什么。

　　良紫馨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神情幽怨地瞪了莫君扬一眼，却被后者完全忽略了。

　　莫君羽也被莫君扬恭敬却疏离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在。

　　只好大方地笑了笑，关怀地说道：“既然世子妃身子不适，那就好好休息，不勉强，不勉强。”

　　预想中的感激涕零肯定是没有的人。

　　莫君扬只是对着莫君羽微微颔首，“谢陛下。”

　　莫君扬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家。

　　态度不尴不尬地僵在了这里。

　　时青雪看不过眼，偷偷掐了一下莫君扬，主动接话：“青雪雕虫小技，入不得陛下的眼，宫中乐师舞姬的技艺才是真正的精妙绝伦，还是将机会留给他们更为合适！”

　　“既然这样，那就继续表演不！”莫君羽好不容易等到了台阶，连忙走了下去。

　　舞台上立即就走上一群舞姬，载歌载舞起来。

　　歌舞声缭绕整个宫宴，现场再次热闹起来。

　　但是皇家这边的氛围却仍不免有些尴尬。

　　还是莫祥瑞好像没有发现这里的气氛奇怪，又同吏部佘尚书谈起京都趣闻，才渐渐将话题遮掩过去。

　　但是众人的心里都有了新的计较

　　莫世子对世子妃的占有欲果然名不虚传！

　　这架势，摆明是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的人，甚至连说说都不行。

　　偏偏他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几乎可以说，除了莫君羽外，他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哦，似乎连莫君羽的面子，他也懒得给。

　　简直猖狂到了某种地步。

　　可众人又奈何不了他啊！

　　莫君羽的态度摆在那里，皇帝不发话，谁敢去触这个眉头。

　　赵家、秦家，还有三皇子党和四皇子党的下场摆在那里。

　　先前跟莫君扬作对的人可都没有好下场。

　　不想当出头鸟的话，还是乖乖缩着吧！

　　于是在这种古怪的心理影响下，不一会儿，大家又谈得如火如荼起来。

　　唯有一人。

　　良紫馨此时神情僵硬暗沉，即便脸上带着笑，也是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现在心情很不美丽，甚至连伪装都伪装得不成功。

　　莫君羽刚纳了良芊芊，心中正对良紫馨愧疚着呢，见状便以为良紫馨还在因为他的事耿耿于怀。

　　心里有些得意，暗叹他的皇后果然爱极了他，不然断不可能为了他露出这样伤怀的表情。

　　他咳了两声，摆出关怀的态度，轻声问道：“馨儿，你可是觉得有那么不适？”

　　良紫馨对上莫君羽关怀的眼眸，这才突然回神，愣了好一会儿，心也跟着虚了起来。

　　她，她刚才被莫君扬的护短表现堵得心口疼，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莫君羽这边。

　　偏偏莫君羽这半是欣喜，半是关怀的神情摆在这里。

　　良紫馨也只能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臣妾无事，谢皇上关心。”

　　可她越是这么说，莫君羽脸上的担忧反而越加明显，甚至主动说：“皇后若是感觉身体不适，不若先回宫歇息？”

　　良紫馨犹豫了。

　　她不想看到莫君扬对时青雪，那让她糟心，可另一方面，她能见到莫君扬的机会真的不多，她不想放弃。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良静娴忽然开口道：“哀家也累了，馨儿你就陪哀家一同回宫吧！”

　　良静娴都这么说了，良紫馨自然不可能拒绝，只好跟着良静娴一同去了太后的寝宫。

　　良静娴表面上只是让良紫馨陪自己走走，可是一回到寝宫，她立即就屏退左右，只留下良紫馨和她两个人。

　　良紫馨意识到姑母可能有话要同自己说，神色一变，咬着下唇，要说不说的样子。

　　良静娴瞥了她一眼，凉凉道：“看你这样子，想必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良紫馨咬紧下唇，拒不承认，强装淡定道：“馨儿不知。馨儿只知道，姑母将芊芊献给了陛下。”

　　而且还是当众献出去的。

　　这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娥皇女英传出去是佳话，可谁问过这姐妹是否真心愿意共享丈夫的？

　　与别人同享丈夫已经是很糟心的事情了，结果现在跟自己抢夫君的人还是自家姐妹。

　　也是良紫馨能够受得住，没有当场发火罢了。

　　良静娴突然被良紫馨直指不地道，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好了。

　　她有些心虚地躲开良紫馨的目光，但随即又想到良紫馨的作为，重新转回头瞪了过去。

　　理直气壮地哼道：“若是你有本事栓得住皇帝的心，那哀家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做这个恶人。

　　可你嫁给皇上都快有一年，半点喜讯都没有。一个月里，皇上有大半个月不在你宫中，这要哀家如何放心将良家的荣辱全部放在你身上？”

　　“呵！姑母这话说的。纵使皇上不是日日在馨儿宫中，馨儿也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圣眷正浓，姑母就迫不及待地往宫里塞人，您是要将馨儿的脸面置于何地？”

　　若是往常，良紫馨也不敢这么和良静娴说话的。

　　但今天她窝了一肚子的气，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良静娴被对方直接指出来，竟然也不心虚了，反而冷笑道：“你是个有手段的人，哀家一直都知道，不然你父亲也不会千方百计把你送进宫。”

　　“既然如此……”良紫馨追问。

　　良静娴平静地打断她的话，“可是你那满腹心计却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你自己的心都不在皇帝身上，哀家难道还能指望你彻底栓住皇上的心吗？”

　　良紫馨神情一僵，浑身气焰全消，但仍犟嘴道：“馨儿不知道姑母在说什么？”

　　良静娴却不再同她虚与委蛇，冷冷笑道：“你看上了莫君扬，真以为哀家不知道吗？”

　　“我！”良紫馨下意识想要否认，但是良静娴笃定的神情明显告诉她。

　　若是对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良紫馨干脆便不再否认了。

　　脖子一仰，直面良静娴，激动地说：“是有这么样？！我从小恋慕的就是莫世子。是你们非要将我推进深宫这个火坑，就是为了你们所谓的荣华富贵，我……”

　　良紫馨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被良静娴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小脸被打得歪向一边，立即浮现出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红肿起来。

　　良紫馨捂住脸，怔怔地看向良静娴，眼眶打转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问：“您、您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