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帝辛亲迎比干,言皇叔年高,不在家中享清福,何事冒雪进宫……
比干手捧狐裘锦袍,面是大红,里是毛色,亲手抖开,为纣王穿上。
帝辛呆立半晌,看着眼前为自己系上狐裘的皇叔眼角悄然爬上的皱纹,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开口说道:“皇叔您老了,头发都白了,是子辛无能,让您受苦了!”
比干系好狐裘,正欲缩回的手突然僵住,颤颤巍巍地抚上帝辛刚毅的脸庞,声音颤抖。“辛儿,只要能保成汤江山永固,皇叔不苦,一点都不苦。”
比干眼中泪光闪烁,却满是期待,期待着帝辛浪子回头,幡然醒悟,重整朝纲。帝辛眼中有挣扎之色,但终是又沉寂下去,伸手轻轻擦去比干眼角滑落的滚烫泪水。
帝辛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转移话题道:“皇叔,还记得小时候我习武吃苦受伤,都是您抱着我为我擦眼泪,又给我抹药。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叔都老了,轮动辛儿为您拭泪了。”
说起从前,比干脸上满是缅怀之色,说道:“是啊!小时候你那么倔强,练武手脚都红肿了,还在皇兄面前装坚强,只有躲到皇叔怀中才肯悄悄地哭。”
“只是不想父皇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想证明我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
比干和帝辛也不坐在侍席上,直接就坐在鹿台的台阶上,说起从前种种,趣事、糗事,说了好多好多,明明嘴角挂着笑意,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
“皇叔,我们叔侄有多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扉地说过话了?”
“好久好久了,都快要记不清了。”
“是啊,好久了。”
……
在绣帘内的妲己看到狐裘,顿知是轩辕坟中的狐族,只觉心如刀割,一时间泪如雨下。幸亏帝辛和比干追忆伤怀,不曾注意到妲己的无声哭泣。
妲己又传讯九头雉鸡精,确认轩辕坟的情况。九头雉鸡精因事外出,才刚回到家中便见如此惨象,亦是悲痛彻骨。
最后一丝侥幸被无情打碎,妲己满目怒火,誓要将比干剜心,以报此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天暮,比干出宫回府,之前帝辛和比干追忆伤怀,妲己插不上话,也正好给了她稍微平复心绪的时间。
妲己见比干离去,仗着恩宠,向帝辛讨要狐裘,随后将其封藏起来,以免睹物伤情。
数日后,整日想着报仇的妲己终于计上心头,又前后思虑一番,看有无破绽。终于,自觉圆满的妲己在夜宴之中收敛起九尾白狐天生的媚惑之力,娇媚不足往日十分之一二。
帝辛顿时察觉,正感奇怪,便听妲己说道:“妾身有一结义妹妹,姓胡名曰喜媚,如今在紫霄宫修道,妾身蒲柳之姿,百不及一。”
也真亏妲己敢说,竟然扯上紫霄宫的名头,不过关于喜媚姿色这一点倒不是胡吹大气。
狐族是出了名的阴盛阳衰,狐族女子又皆容貌绝美,在这一方面凤族和狐族倒是极其相似。
不过不同的是狐族精擅媚术、双修术以及幻术,是鼎炉的绝佳选择。
即使是以联姻战略建立了庞大之极的关系网,使得不再有人敢直接打狐族的主意,但那些联姻的狐族女子的身份也多是宠妾。
而凤族却是曾经的洪荒三大霸主之一,雄霸洪荒无尽元会,不知有多少传承悠久的种族、势力想要求娶一凤女而不得。
即使是外嫁的非纯血凤女、凤族近亲分支,那也是说一不二、大权独揽的正室,绝对的强势。
喜媚虽因血脉变异退化之故由凰鸟变成九头雉鸡,但毕竟是出身凤族,继承了凤族在容貌方面的优秀血脉。
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凤族之中也是中上之姿,比之有绝世妖姬之称的妲己也不见得逊色多少。
女人在容貌方面除非是差距实在太大,否则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比对方差,只会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帝辛见妲己如此夸赞这义妹喜媚的容貌,不禁心中好奇,遂问可否一见?妲己却推说喜媚自幼出家,拜师学道,一时之间如何能见。
如此轻易地见到,帝辛又岂会重视珍惜,当然要故意增添一些阻碍。之后妲己又几次撩拨,直到帝辛心痒难耐,才说喜媚留有信香,焚之可请。
原来是妲己见如今轩辕坟中独留九头雉鸡精一人,为防再生变故,遂想方设法将其送入宫来。而且自己在宫中孤身一人,九头雉鸡精来了也好有个照应,再说报仇之事也需要喜媚出力啊。
这夜,月色极好,妲己沐浴焚香,为帝辛请喜媚降临。
片刻,一阵风起,空中有环佩之声,一位身着大红八卦衣,丝绦麻履的道姑脚踏风云,降落在鹿台之上,正是那九头雉鸡精喜媚。
帝辛望去,只见此女肌如瑞雪,脸似朝霞,海棠丰韵,樱桃小口,香脸桃腮,光莹娇媚,色色动人。
而且此刻月光皎洁,灯烛辉煌,灯月之下看佳人,更胜平常十倍,帝辛一时色与魂销。
妲己先于喜媚寒暄叙旧,又顺势引荐帝辛,暗示娥皇女英之事。
当然,这都是做给帝辛看的。随后妲己便借口更衣,起身暂离,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帝辛久经花丛,果然没有浪费妲己的良苦用心,乘劝酒之机轻握喜媚柔夷。
帝辛见喜媚不语,装作不知的样子,更是大胆,邀其赏月,月下偎倚,情意甚密。帝辛贪其美色,喜媚半推半就,终是共赴巫山,春风几度。
妲己见计策初成,亦是心喜,与喜媚同侍左右,雨露均沾,帝辛享此无边艳福,愈发不理朝政。
数十日后,妲己见时机成熟,趁早膳之时,忽然跌倒在地,口吐鲜血,顷刻间面如金纸。
帝辛见妲己毫无征兆地生此变故,短短时间便出气多进气少,急得冷汗直冒,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喜媚又是把脉,又是掐人中,装模作样一番,言姐姐有心痛隐疾,需七窍玲珑心一片,煎汤吃下,即可痊愈。
帝辛忙问谁有七窍玲珑心?喜媚自言拜师修道多年,善能推算,掐算一番后言朝歌城中百万人众,唯有亚相比干身具七窍玲珑心。
帝辛闻言顿时沉默不语,又闻喜媚暗暗抽泣之声,终是传令宣皇叔比干进宫。
比干正居府中为国事操劳,忽闻陛下传旨,才一时,竟连接到六道御札。比干心疑,乃问奉御官陈青,究竟所为何事?
陈青于心不忍,暗中告知妲己忽发心疾,喜媚言需玲珑心一片方可活命之事。
比干闻言顿时瞳孔一缩,沉默不语,神色复杂,似遗憾、似不甘、似解脱。半晌后起身安排后事,又取姜子牙所留锦囊,看信后将神符烧入水中喝下。
比干行至宫门,却见文武百官、大氏族之人皆守候在此,原来是百官听闻消息,自发而来,一时气氛沉闷之极。
比干与众文武吩咐几句,便不再言语,入宫门直上鹿台。鹿台之上,君臣相对,帝辛沉声说道:“皇后偶发沉痾心痛之疾,惟有七窍玲珑心方可治愈,辛儿乞借皇叔玲珑心一片。”
比干不语,目光直直地盯着帝辛,半晌开口说道:“比干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皇叔只问辛儿,成汤江山能传万世否?”
“成汤基业,千秋万代,大商永昌!”帝辛目光坚定,这是一个帝王的承诺。
比干闻言,似是欣慰,朝太庙方向大拜八拜,即取刀解衣,一刀刺入体内,剖开胸膛,说也奇怪,竟不见鲜血流出。比干伸手入腹,摘心而出,有内侍呈御盘接住。
这七窍玲珑心果真生有七窍,竟呈玉色,隐有七彩流光,已然摘出,跳动依旧强劲有力。比干将衣袍一掩,虽脸色苍白,却步履稳健,径下鹿台去了。
宫外群臣见比干出来,纷纷询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比干不语,低首速行,径往北门而去,出城六七里,见一民妇提篮叫卖,卖的乃是无心菜。
比干听得叫卖之声,便知这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于是上前询问。妇人说道:“菜虽无心,却能吃。”
比干问道:“菜无心能吃,人无心,能活吗?”
妇人答道:“人无心当然不能活。”
比干闻言,摇头叹息一声:“天意啊!”顿时脸色红润,却是回光返照之象。
比干转身向着朝歌城方向拜了三拜,随即盘坐路边大石之上,面容平静,无痛苦、无烦恼,呼吸渐弱渐无,渐止渐终。
卖菜妇人见比干身死,顿时哈哈大笑,显出真身,原来是那妖后妲己。“比干老匹夫,灭我轩辕坟狐子狐孙,竟还妄想活命,门都没有!”
这是为何?且待我慢慢道来。
话说那七窍玲珑心极是不凡,与那重瞳一般,为古之圣贤异象,且更加神异。只可惜比干命格稍欠,无福消受此等天恩,刚满月便大病不止,且药石无医。
若是生在一般人家,比干只怕是要早夭。但子姓殷氏终究是人族皇室,先求巫师符咒,后祭四方鬼神,仙法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