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大夫和仵作出来的都挺快的,他们合力将郑劳上下检查了一番之后,便冲着苏毓摇了摇头。
苏毓心里早知郑劳已经死了,让大夫前来检查也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眼看着捉拿周桐归案近在咫尺,谁能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顾凛抬手将县令招呼了过来,问道,“郑劳此人,在恕水县中可还有亲属在旁?”
县令缓了缓说道,“并无,郑劳只有郑乘一个儿子,他平时习惯了作威作福,府中好不容易有几个小妾也都偷偷摸摸的跑了。”
郑劳这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活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赶过来为他收尸,也全是非常可悲。
顾凛思索了一会儿,叹息道,“给郑乘传信吧,让他送郑劳最后一程。”
县令应了一声,就退到一旁。
“顾大人。”苏毓轻声唤道,“你和郑乘…认识吗
?”
顾凛顿了一下才说道,“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可能在朝堂之上也曾见面,但是并无私交。”
苏毓想了想,继续说道,“那顾大人可曾听说,郑乘此人为人如何?究竟是不是那种会包庇罪人的人?”
查清楚这一点还是挺重要的,恕水县和京城相隔甚远,听着县令话里话外的意思,郑劳和郑乘二人之间虽是父子关系,但是来往并不是很多,若是因为一个
贪污的爹而连带了一个好官,这对于朝廷来说,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只是苏毓,顾凛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正想说些话来宽慰一下苏毓的心,还没说出口就被周桐突然出声打断。
“哎呦。”周桐煞有介事的擦了擦眼眶,“郑大人怎么走的这么快,明明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啊。”
他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赈灾款的来路去留,除了他自己和郑劳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这里边的详细
过程,如今郑劳突然暴毙,他脑海中便只剩下了死无对证这四个大字。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苏毓冷冷道,“你又在这儿演什么戏?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周桐眼神一转,竟然真的从眼眶中挤出来几滴眼泪,他扬手拍了拍大腿开始哭诉道,“几位大人,你们可不能光听信郑劳他一面之词啊,你们有所不知他平时是怎么用身份来欺压我的啊!”
他声音不小,吼的顾凛脑袋疼,顾凛缓缓踱步在周
围寻了个僻静地方待着,将慕容渲和苏毓留在了那里。
苏毓嘴角抽搐了两下。
这人还真是会享清福。
“怎么欺压你的。”苏毓问道,“说来听听。”
得了恩准,周桐立马唾沫横飞,“大人,众所周知郑劳有个在京城当官的儿子,因为这个他便相当的嚣张跋扈,欺男霸女在城中无恶不作,前一阵子恕水县发了旱灾,这人竟然打起了赈灾款的心思。”
他面色激动,微微发红,若不是苏毓已经瞧见了他刚刚活生生将郑劳气死的场面,说不定还真的将她糊弄过去了。
“一笔也就算了,他每一笔全都悉数扣下来!”周桐说道,“城中百姓还饿着肚子,他倒是吃的满嘴流油,为了防止有个万一,他还特意将我拖下水一起动了赈灾款,我若是不愿,他便让那京城的儿子向我施压,我一个五品的县官,哪里敢招惹京城的人啊。”
“周桐。”苏毓打断了他的诉苦,“事情真相你我
心知肚明,我劝你还是不要油嘴滑舌了。”
一听这话,周桐也不再多加掩饰,他大大方方的说道,“大人,我所说之言句句是真,你若是非要在我头上安一个罪名,我也没有办法。”
他话锋一转,“但是啊,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您单凭一个账本儿,也没法儿定我的罪。”
苏毓恨的直咬牙,她恶狠狠的说道,“我虽然定不了你的罪,但是调查的这段时间你也得好刚给我在牢里带着!别想有好果子吃!”
周桐咧了咧嘴,“办事查案讲究一个公正廉明,大人,事态未明之前,你可不能动用刑罚啊。”
苏毓难得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真的是错误的估计了周桐的厚脸皮程度,正当她满肚子愤怒无处抒发,快要把自己憋疯的时候,忽然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顾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像一堵墙一样站在了她身后,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苏毓竟然感受到了一些安全感。
“知情不报,胆小怕事。”顾凛淡淡的说道,“如果按照你口中所言,你也不是完全无罪,身为沧州知县无论为何都不应私自动用赈灾款,牢狱之灾不可避免,你别想的太好。”
“县令大人。”顾凛看向一边,“麻烦将此人押入大牢,再做处理。”
“是。”县令答应下来,又凑近了些许轻声说道,“顾大人,有人求见。”
“谁?”
“来人名叫王二。”县令解释道,“一直跟在郑劳身边的那个人,人挺机灵的。”
“郑劳身边的人啊…”顾凛喃喃重复了一遍,眼神在地上郑劳的尸体上看了两眼,“一波接着一波,还真是有意思了。”
王二被带到了府衙里面,正堂之中坐着三个人,中间的顾凛,一旁的苏毓,还有一直在黏着苏毓的慕容渲。
“大人。”王二跪在地上尊敬道,“草民有事禀报
。”
顾凛喝了一口茶,徐徐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了郑劳的事情来的吧。”
“是。”王二回道,“我有事相求。”
“草民知情不报,包庇罪犯,实乃大错。”他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草民只求能够将功抵罪。”
“将功抵罪。”顾凛扯了扯唇角讥讽道,“你能有什么功,是谢谢你护郑劳有功,还是谢谢你忠心耿耿
?”
王二咬了咬牙,朗声道,“各位大人,我服侍郑劳多年,他所作所为我一清二楚,如今周桐颠倒黑白,你们无可奈何,但是我有可以揭露他的证据。”
苏毓一听便来了兴趣,从靠背上直起了腰双目发光的问道,“什么证据?”
“一些郑劳与周桐往来的书信。”王二回答道,“除了此次赈灾款之外,他们还扣下过其他的银两,在书信之中写的一清二楚,有了这些,周桐也辩无可辩
。”
“在哪儿。”顾凛正色,终于肯将目光放在了王二身上。
王二脸色为难,他抿了抿嘴唇说道,“草民…无可奉告。”
顾凛挑了挑眉毛。
“你在拿我找乐子?”他危险的说道。
“不是的大人。”王二飞快的答道,“我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苏毓忍不住提醒,“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将书信交给我们,而不是以此为威胁,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草民知道。”王二垂眸,冷静的说道,“草民已经是带罪之身,多加几条罪也是一样的后果。”
“但是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王二说道,“周桐势力遍布周边各城,我此番将他揭发,他的残余势力也必定会波及到我的家人。”
他艰难道,“所以,我只是想,各位大人是否可以
保障我家人的安全,这样,我也算没有后顾之忧…”
一番话说完,房中半晌都没了声音,打破寂静的是顾凛手中的茶杯盖,他轻轻的拨了拨茶叶,缓缓说道,“好,我答应你,予你无后顾之忧,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将你家人搬迁至安全的地方。”
王二重重的叩下响头,感激道,“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