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沛霖看了一眼陈锐给他的东西,瞬间就想通了许多事。
甘溥洋的确深得父亲的真传,上战场杀敌一个顶十个,勇猛无比。可他最欠缺的就是头脑,却偏偏在她为敖珟和姜域周旋的时候,连连告捷,一举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直到她咽气,都没能把这个屡次算计她的亲哥哥拉下马。
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大小姐,您可有决定了?”陈锐眼巴巴的看着她,像是在等一个郑众的承诺。
看来陈锐比她预计知道得多。甘沛霖摆一摆手,示意别人都退出去。
“大小姐……”陈锐皱眉看着她。
“你拼命也拿到这个证据,是为什么?”甘沛霖眉心凝重的问。
“我……”陈锐一时语塞,怔怔的看着甘沛霖。
“难以启齿?”甘沛霖也不和他兜圈子:“等下出府,你就别再回来了。我会给你一笔银子做营生,往后不必再为奴了。”
“大小姐,你这是要赶我走?”陈锐眼眶微热:“就因为我闯了祸吗?”
“你没有直接说是为我拿证据,才冒死接近甘溥洋,我已经很欣慰了。”甘沛霖幽幽叹气:“可你把他视作仇人,你做的事情难免会不受我的控制。就比如昨晚,那么隐秘的事情,你做之前不是也不会通知我吗?我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这一回,多亏姜域及时出手。你我才能幸免于难。可下一回呢?陈锐,我一样痛沫妍青和她的儿女,可没有把握的事,决不能贸然出手。”
“大小姐,奴才知错了。”陈锐忍着痛跪在她面前:“奴才再也不会冒险行事。无论因为什么,都不会再让大小姐犯险了。这次,大小姐舍命相救,陈锐粉身碎骨难以报答。求您开恩,别赶奴才走,让奴才继续留在您身边效命。”
甘沛霖将他扶起来,又是一声轻叹:“你要知道,你的命比他们宝贵多了。要复仇,得有方式,而不是莽撞冒进。虽然你犯险拿到了证据,可若因此丢了性命。这证据还有什么意义。”
“是,奴才谨记。”甘沛霖看他虚弱的样子,不免担忧。“行了,你先出府躲一躲。”
心想直接送他出去势必又要引起旁人的注意,总得想个法子。
“留兰。”甘沛霖唤了一声。
“大小姐奴婢在。”留兰快步进来。
甘沛霖微微挑眉:“你设法送陈锐出府,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好。”留兰点头:“大小姐放心,交给奴婢就是。”
“顺手你再帮我做一件事。”甘沛霖示意她附耳过来。
留兰凑过来听得眉开眼笑:“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做好。”
入夜了,甘沛霖睡不着,就让脆芯陪着她在甘府里走动走动。
出了摘星口,就能嗅到一阵阵莲花的香气。府里的湖中,莲花都开了,还真是挺快的呢。
这么走着走着,水中蛙趣,让心里宁静许多,明天,又有热闹瞧了。
阖府上下的女眷们出门,自然是要好好打点着的。
一大清早,沫妍青就站在前庭的院子里,众星拱月一般,吩咐着家仆做这样那样的事。
从前的风光就这么回来了。
这自然是甘沛霖不愿意看见的。
柳如媚将怀里的沄泽交给乳母,才慢慢走到甘沛霖身边:“你身子可好利索了吗?祈福可是要走好些路,能吃得消吗?”
“多谢六姨娘关心,我可以应付。”甘沛霖刚回以明媚的微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栀子头油的香气。
沫妍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俩面前,一脸的傲气:“甘府的小姐们娇怯也罢了。你一个当姨娘的,也要在这里躲懒吗?阖府上下的事情不是都交给你打点了吗?你到现在才过来,准备了什么?根本就没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就知道偷奸耍滑,真是岂有此理。”
“夫人在这儿忙前忙后的,自然就用不上妾身帮手了。”柳如媚忍着不满,笑面相迎:“谁不知道夫人才是这府里治家的一把好手。妾身自然不及。”
“哼。”沫妍青冷蔑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停留在甘沛霖脸上:“还有你,身为甘府嫡千金,居然在府里藏匿钦犯。这事若是传到你父亲耳朵里,不把你赶出家门才怪。”
“母亲,大哥哥是饮酒误事,看花眼了才会如此。昨晚哪里有什么钦犯在摘星楼呢。大哥哥将整个摘星楼搜查一遍,不是也没发现什么痕迹吗?倒是母亲该劝一劝大哥哥,少饮酒,耽误事情不说,还伤身子呢。”
“哼。”沫妍青冷蔑的白她一眼:“秋天的蚂蚱,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母亲,现在是夏天。”甘沛霖微微一笑,不动神色的挽住了柳如媚的手:“六姨娘,咱们先去看看祖母那可打点妥了么。”
“也好。”柳如媚配合的点了下头。
两人一并朝沫妍青行礼,什么话都没说便走了。
“可恶。”沫妍青暗暗咬牙:“等你的大都督和人家成婚,看你的脸往哪摆。”
甘允天和甘溥洋也早早的过来,迎了甘老太动身。
“这回去祈福庵人齐整些。想必佛祖会保佑咱们甘府阖家平安,步步高升。”甘老太温眸道:“我也正好去还愿。你能平安归来,再立战功,多亏佛祖庇护。”
“是呢。”甘允天恭敬道:“母亲亲自为甘府祈福,阖府必然平啊。只是劳动母亲,儿子心中颇为不宁。等下了朝,儿子亲自去接母亲回府。”
“唔。”甘老太微微颔首:“也不必非去。国事为重。”
“是。”甘允天朝沫妍青微微颔首:“好好照顾母亲。”
“是。”沫妍青喜声应下:“夫君放心。”
柳如媚凑在甘允天身边,什么都没说。
临了,甘允天却捏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了握。
这个举动,沫妍青看见了,甘沛霖也看见了。
瞧着气的心突突跳,后者则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一路上,甘沛霖和甘姳露同乘一辆马车。
而沫初雪和甘姳露则乘坐后面的马车。
好几次,甘姳露掀开车帘,看向前头的马车生闷气。她始终也不明白,同为嫡女,为什么还是有高低贵贱之分。
“姐姐看什么呢?”沫初雪忽然凑过来。
甘姳露被她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你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姐姐到底在看什么?前面的马车不是和咱们的一样吗?”沫初雪的话说的极有内容,又很天真。叫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姐姐。”沫初雪看她不做声,轻微一笑:“大哥哥昨天带人去搜查摘星楼,说有什么钦犯入府。可是一无所获。这件事,你怎么看?”
“有没有钦犯有什么关系?”甘姳露不悦的撇嘴:“她那么狡猾,岂能轻易捉住痛脚。大哥哥应该带上你一道去。”
“我?”沫初雪饶是一愣:“大姐姐为何这么说?”
“你成日里闷不吭声的,可心里最有数。要不然人家怎么说哑巴最毒。”甘姳露似笑非笑的捏住了她的下颌:“你呀,别操心我的事情了。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吧。听说姜府还没点头让你嫁进去呢。可你父亲已经提出来,若这么被打脸,你往后可怎么办?”
“二姐姐就别取笑我了……”沫初雪巴不得被姜府给推掉。她才不稀罕嫁给姜域。
“吁——”
“马车怎么停了?”甘姳露不悦的掀起轿帘,发现前面的马车也都停了。
“又是这里。”甘姳露心里烦闷。上一回出事就是这个破地方。怎么这回还出事。“难不成又有山石崩塌?”
“好像是前面有什么事情?”沫初雪起身下了马车,温和道:“我替姐姐去瞧瞧。”
沫初雪经过了甘沛霖的马车,发现她正好也在下车。“大姐姐,前面可能出事了,我随你一道去瞧瞧吧。”
说话的同时,她热络的扶住甘沛霖的手。
以至于脆芯都被她挤到一边去。
“母亲,出什么事了。”甘沛霖见沫妍青下了车,于是快步走过去。
因为有外人在,沫妍青不便发作,只是温和道:“这里有位妇人在马车上晕倒了。车夫向咱们求助。”
甘老太坐在马车上,隐约听见沫妍青的话,微微皱眉。“竹语,你把咱们的水囊拿过去给人家。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时辰。”
“是。”竹语依言照办。
甘沛霖走到那马车前,看了一眼里面的妇人。说来也是奇怪,妇人的衣着并不显眼。可偏偏她身下的坐垫看上去材质名贵。甘沛霖索性上了车,摸了一把。是上等的丝绸絮了极好的丝绵,使座位有弹性,又透气。绝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好东西。
“大小姐,老夫人叫拿来的水囊。”竹语没往前凑,而是递给了甘沛霖。
甘沛霖接过来,扭开盖子,扶着那老妇人喝了小口。
“脆芯,把风凉膏拿来。”甘沛霖替老妇人涂在太阳穴处,稍微按了几下。又在人中穴上摸了一些。
果然,老妇人就这么醒了过来。
“婆婆,您醒了。”甘沛霖语声温柔:“可觉得好一点了吗?”
“好一点了。”老妇人握着她的手问:“你是哪家的姑娘啊,多谢你。”
“这个您拿去。”甘沛霖把风凉膏递给她,水囊也给了她。“天气炎热,婆婆要注意防暑。我还要随祖母进香祈福,就不多逗留了。”
“多谢。”老妇人看她下了马车,又往那马车上扫了一眼。
上面一个偌大的“甘”字,格外醒目。
“原来是甘府的人。”老妇人嘀咕了一句,才对车夫道:“快些走,别耽误了时辰。”
鬼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