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姜域刚骑上栗色骏马。
陆垚就在耳边小声嘀咕一句:“主子,姜府出事,夫人被留在那了。”
姜域猛的转过脸去,蹙眉扫一眼陆垚:“为什么事?”
“老夫人让人送了信,请您过去再亲自说明。”陆垚是问了的,但是对方就这么回答。
“真是没有一刻安宁。”姜域冷着脸,扬了鞭子朝姜府奔去。
这时候吴为才从朝中出来,想拦住姜域说两句话,可是他的马已经奔的好远。
“看样子,好像又出事了。”吴为微微挑眉。
身边的随从霆蓝眼眸微紧:“主人,您真的非走这条路不可吗?”
吴为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轻微颔首:“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这么做也未免太委屈主人了……”霆蓝眼睛红红的,说不出的心疼。
“没有她……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吴为垂首叹气:“心都被掏空了,一个躯壳,何来的委屈?别说了,咱们去姜府。”
霆蓝凝重点头:“是,主人。”
两个人也先后上了马,朝姜府奔去。
这时候,沫初雪服了药,却觉得身上绵软无力,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上,脑子里塞了棉花一样,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甘沛霖就是要她乖乖的留在姜府,不能作怪。所以趁她还没醒,就给她喂了药。
所以,哪怕沫初雪的房里没有人守着,她也不能暗中传送消息出去。
甘沛霖就是想知道,背后和她勾结的到底是什么人。
另外,夜明珠忽然遗失,这件事情又是什么人所为,甘沛霖还没想通。
“你没事吧?”姜域推开门进来,看见甘沛霖就问,气都没喘匀。
甘沛霖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你怎么这样惊慌?”
姜域愣了下,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失态。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沉不住气。可是想到薛苞芸差点把甘沛霖绞死,他就不能冷静。这一路上脑子里不停的闪过甘沛霖那张虚弱的脸,恐惧感油然而生。
“哪有。”姜域有些逞强,却还是一步迈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没事就好。”
“先帝御赐的夜明珠遗失,府里正在彻查这件事。”甘沛霖直接了当的说:“还有沫初雪,你走后,她从戏台上摔了下来。原本唱戏的伶人,却被捆起来放在道具樟木箱里。不知道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关联,我不放心,就留下来等着结果。”
“姜府的事情,与你我何干。”姜域沉眸:“你若不放心初雪,只管带她回都督府。”
“不。”甘沛霖毫不犹豫的回绝。
“怎么?”姜域有些好奇的问。
“你救过她,她又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带她回府,你是要纳她为妾?”甘沛霖已经习惯了沫初雪的心思,她的出现,一定是为了和自己一争高下。
姜域饶是一笑,捏住她的下颌微微托起,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问:“你这是……吃醋了?”
“是。”甘沛霖毫不犹豫的说:“纳谁都行,就是她不可以。”
“为什么?”姜域心里有一丝窃喜,他还从来没见过甘沛霖这样吃味儿,好有趣。
“那就要问你了。”甘沛霖凝神看着姜域:“上回我没顾得上问,你可不是一个会轻易从大街上救女子,还送人家回府的主儿。为什么单单对沫初雪那么特别?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说话的同时,甘沛霖的手一把捏住了姜域的肋骨,微微用力:“别想随便说两句,就以为能诓我。”
她的手一用力,确实肋下有点痛。
“她……”姜域看着面前的甘沛霖,发现他不必那么低头俯视,她好像长高了一些。
甘沛霖微微扬起下颌,没想到随便一诈,还真有下文,手上就更用力了些。
“她可能是我幼时相识的一位故人。”姜域握住她捏自己的那只手手腕:“幼时,她可能帮过我一回。”
“所以,你忘不了她?”甘沛霖想起燕子不经意说过的话,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和杏花有关?”
姜域不禁皱眉:“你怎么知道?”
甘沛霖放开了手:“那就是你非纳她不可喽?”
“哪有。”姜域原本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能找到杏花树下结缘的那个姑娘,他一定会娶她。可是光阴荏苒,他先遇到的,是甘沛霖。
有些事就是这么多变,一颗心里,填满了一个人,原本的东西可能早就被挤出去。
“她帮过我,我救过她,不是已经扯平了么!”姜域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免吃心:“你方才说什么?我不是会大街上救人的主儿?”
“本来嘛。”甘沛霖瞥他一眼,推开他的手侧过脸去:“要是你在大街上杀人,我还能信。救人……还把人家亲自送回府,这种事,等同于无事献殷勤……非……”
姜域有些薄的唇在紧要关头,轻轻的落在甘沛霖被口脂染红的润唇上。
“唔……你干嘛!”甘沛霖唇瓣上一痛,皱眉把他推开了。
“看你还乱说话!”姜域轻轻咬了她唇瓣一下,眼角扬起得意:“如果她不是寄养在甘府,不是与你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才不会管她。”
“嘁!”甘沛霖才不信:“大都督,我可听说是你亲自抱着人家送回厢房的。陆垚没长手啊?”
姜域还没反应过来,甘沛霖忽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咬一下。
“唔你……”姜域吃痛还没来得及抱紧她。她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顺利的滑出他的掌控,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大都督,反正我今天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若是不断了这个念头,大都督府一定会很热闹。我可不是什么小绵羊小白兔,我不会逆来顺受,更不会委曲求全。谁让我不痛快,我加倍奉还。”甘沛霖扬起下颌,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凉。
正是这一丝冰凉,忽然让姜域有些害怕。怕她的心真的那么难以掌控。
“你敢。”姜域脚步轻灵:“抓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甘沛霖当然不肯就范,紧着躲他:“你别闹了好不好!等下叫人瞧见!”
“许你吓我,就不许我收拾你。”姜域缠着她,两个人在不大的厢房里追赶嬉戏。笑声自然不会被门窗挡住。
闻讯而来的薛苞芸在门外,听见这样的声音,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原来,冰冷如域儿,也有这样的一面。他是真的很喜欢甘沛霖……
“老夫人。”燕子和脆芯领着婢子们过来,手里提着食篮,都是她从外面买来的各色小菜。“您来了,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
薛苞芸看了食篮,不免皱眉:“府里就有极好的厨子,怎么还从外面买回来?只消吩咐一声,自然就有人送来。”
燕子饶是垂首:“我们夫人口味比较独特,不是什么都吃得惯。主子吩咐了馆子,有单独为夫人准备的菜色。”
自从燕子去伺候甘沛霖,这说话都夹枪带棒的。薛苞芸没吭声,燕子便转身来到门前:“主子、夫人,老夫人来了。”
房里,甘沛霖赶紧挣开姜域的螳臂,整理好鬓边的碎发。又伸手去擦姜域脸上的唇脂。
姜域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只觉得心里安静。想着她刚才还在使性子,这会儿又变成端庄模样,更添几分怜爱。“怕什么。谁还不知道你是我夫人了。”
“去你的。”甘沛霖用胳膊肘怼开他凑过来的身子。这才上前,亲自打开了门。
“母亲。”甘沛霖温和朝薛苞芸笑了下。
“域儿回来了?”薛苞芸问。
“是。”甘沛霖让开身子,请她进来。
姜域这才不情愿的走过来:“府中失窃,报官就是。犯得着将我夫人留在这里?这是要拘禁还是扣押?”
甘沛霖听他这语气就不对,连忙道:“母亲哪里是这个意思。是我自己要留下照顾初雪。再说失窃之物,也不便报官。”
薛苞芸连忙点头:“是啊,那可是御赐的夜明珠。如果传出去,太尉府连御赐之物都没能谨慎保管,可是大不敬和失职之罪。域儿,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不谨慎。沛霖也是懂事才会愿意留下,毕竟是一家人,总得齐心协力的解决难题不是。”
“皇上赐我大都督府居住,迎娶夫人,便已经脱离姜府。你们的事,自己处理便是。”姜域不耐烦的凛眉:“他有本事在外坏我事,却连自己的府邸都保全不了?”
“域儿……”薛苞芸并不知道甘沛霖知道了姜域的身世,这时候也不愿意他多说。“这件事从长计议,眼下最要紧,是查清楚什么人偷走了夜明珠,以及,沫家那位庶千金,是怎么被人弄进姜府。毕竟这事也牵扯到甘府夫人,总不能小觑。”
“那你就查吧。”姜域冷冷道:“我又没阻止你。”
燕子已经吩咐婢子将小菜摆好,瞧着时机差不多,便道:“主子,夫人可以用膳了。”
姜域直接牵着甘沛霖的手,走到桌边:“都是你喜欢的菜色,要多吃一点。”
甘沛霖当然尴尬,怔怔的看着薛苞芸。
薛苞芸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去。
“母亲生气了。”甘沛霖皱起眉头:“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姜域一把扯了她坐下,把筷子硬塞到她手里:“周全不了所有人,只好顾着自己。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