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竹语有些不甘心的说:“若不是老夫人仁慈,吩咐留下她那条贱命,肯定会招的。”
“给沫氏一点教训就好。”甘老太绷着脸道:“再不济,还有溥洋在呢。对了,去告诉六姨夫人,往后送进府里的东西要仔细检查,指定好哪一家的送,别再被人浑水摸鱼。”
“是。”竹语连连点头。
甘老太重新移了目光,落在甘沛霖脸上:“这丫头生的真是好看。像极了她母亲。”
“近来老夫人是越发的偏疼大小姐了呢。”竹语笑吟吟的绞了热绵巾递到甘老太手里。
甘老太捏着绵巾,迟迟没有给甘沛霖拭去额头的冷汗。
“姳露那样头……不中用。甘府总得有个能撑住门面的嫡女。不管是皇上、晟庆王亦或者旁的新贵,咱们甘府要保全荣华富贵,就不能光指望男儿战场厮杀,有时候百炼钢敌不过绕指柔。”
“老夫人说的是。”竹语少不得担心她:“不若奴婢留在这里陪着大小姐,老夫人您去歇着吧。等下大小姐醒了,奴婢会亲自过去请您来。”
“也好吧。”甘老太不痛快的冷了脸:“这沫氏也是张狂的过了头,险些连累了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记住教训。等郭氏顺利产子,禁足沫氏,让她好好反省。”
“是。”竹语扶了她出去,才又转身返回房中,就那么静静的陪着甘沛霖。
直到第二日傍晚,甘沛霖才渐渐恢复了精神。
甘老太才吩咐人送她回了摘星楼,还叮嘱下人拿了好些名贵的补品药材送来。
脆芯和留兰一一收下,应付了好一阵。
“大小姐可觉得好些了吗?”脆芯一脸的担忧这时候才显出来:“奴婢可吓坏了。昨晚在禅心院,奴婢和留兰都被留在外院,根本不能贴身伺候小姐,担心的一夜都没阖眼。”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甘沛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说话也使不上力气,可精神看着挺足的。“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奴婢不明白,大小姐为何要铤而走险?”脆芯原本昨晚就想问留兰,可隔墙有耳,她一直忍到现在。
“若不是和祖母一起用了那道汤,让她亲眼看见我喷血几乎送命,她就不会知道她曾经那么近距离接近死亡。”甘沛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冷。“刀不切在她的肉上,她又怎么会觉得疼呢?何况她自己不是也说了么,甘府得有个能撑住门面的嫡女才行。”
“可是,小姐怎么知道那是蓖麻叶子喂了鸡?”脆芯仍然不放心。
“猜的。”甘沛霖浅浅一笑,只因为上一世,沫妍青用这种方法害死了产下甘府第三个男丁的五姨夫人。五姨夫人就是吃了这种生擒,久不久的,起了疯病,最后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带着走了。
想到这儿,甘沛霖有些气不顺。沫妍青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了,并不难猜。
“小姐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脆芯看她不吭声,连忙跪在她身前替她锤腿:“您可千万别多思,伤身的。奴婢不问就是了。”
“傻丫头。”甘沛霖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眼下这样不是很好么。”
“是啊。”留兰给甘沛霖兑了一碗蜂蜜水:“脆芯别怕,大小姐的主意虽然有风险,但还是奏效的。夫人身边的宝瓶被打的腿上露出了骨头,看着可吓人了呢。就算人不死,这双腿也废了。”
“宝瓶是罪有应得。”脆芯想起上回的事情就生气。“上次,明明就是她内外勾结,帮着沫氏跑腿,撅害我们小姐。那小侯的事情,她可没少出力。”
“那不是正好么,正好给小姐顺气。”留兰见甘沛霖喝下了蜂蜜水,唇边的笑容才温暖起来。“大小姐放心就是。这几日,奴婢变着花样的给你做好吃的。保管很快您的身子就能复原了。对外,只消涂抹些白净的粉,别人是瞧不出不妥的。”
“好。”甘沛霖折腾了一日,的确是有些累。可最累的,并不是中毒,反而是装睡。当时甘老太和近婢的话,她都听见了。她知道祖母不会无缘无故的心疼她,她又不是甘姳露。到底也没有那么深的祖孙情分。
“大小姐……”陈锐隔着门唤了一声。
“进来说话吧。”甘沛霖坐直了身子。
“名禄院少夫人刚产下一女。”陈锐低眉道:“说是出生就不会哭。还是稳婆抓着脚踝,头朝下狠狠拍了几下背,才听见哭声。”
“大嫂嫂生了个女儿。”甘沛霖听见产子这事,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有一种痛,经历过之后,会留下很深的烙印。怕碰见相同的情形,怕听见类似的事,一旦勾起不愉快的回忆,她的心底就会涌起特别多的恨。“沫氏这时候还在名禄院吗?”
“并没有。”陈锐如实的说:“老夫人发话,少夫人产子之后,便送夫人回雍华园禁足。”
“祖母果然雷厉风行。”甘沛霖心里还是有些放不开的。上一世,如果祖母肯站出来护着她,她的境遇一定不是那个样子。如今,祖母殷勤在她床边陪伴,嘘寒问暖,也仅仅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孙女不争气,为了甘府的前程,不得不考虑她……
“你盯好雍华园。”甘沛霖凝眸道:“决不能让沫妍青有机会向甘溥洋求助。”
“是。”陈锐应声:“还有件事,昨日下午有人送了一封信给大小姐。”
脆芯从他手里接过来,递给了甘沛霖。
信展开,里面并无半点内容。且那张纸微黄有些泛旧,还带着一股清幽的药气。
“陈锐,你准备一下,今晚我要出府一趟。”
“今晚?”陈锐不免惊讶:“可是您还……”
“无妨。”甘沛霖温眸道:“记住不要惊动旁人。尤其是二小姐和沫初雪。”
“是。”陈锐见她坚持,只好点头。
“大小姐,让我陪你去吧。”留兰讨好似的蹭过来,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我多少会点拳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可以护着你。”
脆芯连忙点头:“也好,多个人照顾小姐也方便些。我就在府里周全。”
看着脆芯和留兰认真的模样,甘沛霖有丝丝心暖。总算身边的人,还在为她着想,关怀着她。也许是郭氏产女,也许是因为身体不适,这时候的她一下子变得脆弱。
今晚的甘府,算是比较安静。
沫妍青被禁足。甘姳露哭的眼睛都肿了。
沫初雪一边安慰姑母,一边照顾姐姐两头跑,还要去名禄院帮着照顾郭佩仪,忙的不可开交。
因为郭氏产女,甘老太不大高兴,去扫了一眼就回了禅心院。
这个时候,府里已经安静的不能再安静了。
陈锐部署妥当,带着甘沛霖和留兰从甘府一个偏僻的角门出来。外面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马车。几个人一起赶到了杏花楼。
甘沛霖特意梳妆成寻常人家的公子,一身男装,便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留兰为配合她,也择了男装来穿。
夜色之中,三位公子进了杏花楼,也根本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只是这一回,小二把他们带去了后院,又经过一个不起眼的门之后上了马车。
这种感觉,好像一晚上都在做贼一样。弄得甘沛霖心弦绷的很紧。
这次,倒是去了湖边的一搜船上。
上了船,船便向着湖心驶去。待到湖中央,吴为正坐在另一艘小船上看着她。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月光明亮,吴为穿一身淡蓝的缎子,映着皎洁的月光,显得整个人有种庄严的冷。
可在看见甘沛霖的那个瞬间,他唇角上扬,眼底的流光也变得温和起来。显然还是从前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你看懂我信上的内容了?”
“纸上折了两道,就是二更。清幽的药气,当然是你送来的信。”甘沛霖揪着他的手上了那艘小船,温和道:“你还特意把纸弄旧些,寓意地点如旧。怎么样,状元郎,我的答卷你还满意?”
“甚是满意。”吴为扶着她做好。
送她来的小船稍微驶远一些。陈锐和留兰只这么静静的看着那双璧人。
“为何这么晚约我来这儿?”甘沛霖疑惑的问。
“本是早就想见你了,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吴为面带歉意:“听闻在周府,我母亲又刁难你了,真是对不住。”
“无妨,已经过去了。”甘沛霖轻哂一笑:“再说我又没掉一块肉,有什么相干。”
“你不在意是你不在意。”吴为微微敛眸,语气变得有那么一丁点严肃:“可这样中伤你,终究是我母亲不对。我替她向你赔罪。”
说话的同时,吴为将一个水囊递到她手上:“西域美酒,葡萄酿,甜甜的很好喝。”
甘沛霖愣了下,并没打算喝。
“别怕,我不会趁人之危。”吴为笑里透着些许甜。
“所以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甘沛霖打开了水囊,轻轻抿了一点点酒。果然葡萄的香味化作甜醉的酒香,齿颊留香。
“我想告诉你,我母亲就是这么……不好相处,你会不会介意?”吴为看着她眼睛里月光、湖面的斑斓,心头微热。
“介意什么?”甘沛霖又抿了一点点葡萄酿。
“介意和她一起生活。”吴为看向甘沛霖的时候,眼底闪烁着渴望。“你介不介意,为了我,和她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