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给甘允天报了信儿。甘允天急匆匆的赶到雍华园,沫妍青像疯了一样,指挥着众人将好好的宅院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房门外的树下,都抛出几个大坑。
“你这是要干什么?”甘允天怒不可遏:“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没有一点分寸了?等下前来吊唁的亲友看见你这甘府夫人疯疯癫癫的,成什么样子?”
“我是疯疯癫癫的。”沫妍青怒气冲冲的冲着他吼回去:“我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病病殃殃的随时会去见阎王,还不是你们暗下毒手。想让我到死都是个糊涂人?没门!我才不会任由你们欺凌。我好歹也是个命妇,等我拿到证据,我就去皇上那里告你的状。”
“发什么疯?谁害你了?”甘允天一头雾水,着实被沫妍青气得够呛。
略微一想,总不好在女婿和宾客面前这么失礼,他忖眉道:“要么你现在给我让人马上将这里还原。换身衣裳出来主持母亲丧仪之事。要么,我现在就让人堵上你的嘴,捆上直接送回你沫府去。要怎么折腾随便你。”
沫妍青愣了愣,如果她在今天被捆上送回沫府,也就代表甘府再也不需要她了。好不容易熬到甘老太走,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做这甘府最有权势的女人,她凭什么中途退场。“你休想赶我走。我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不代表以后也找不到。”
甘允天冷着脸对管家道:“还不赶紧还原。”
管家连忙吩咐人收拾利落,还特意叫人将夫人扶进房更衣。
甘沛霖和姜域站在院子外面,注视着里面的人,倒也没觉出什么蹊跷。
难道沫妍青真的不知道母亲被害的事情?甘沛霖心里打鼓。可是在此之前,她一直都觉得是沫妍青所为。关心则乱,她看到的都是假象吗?
“眉头一直皱着,也不怕长皱纹。”姜域用拇指指腹轻轻的去揉甘沛霖的眉心。
“我没事。”甘沛霖调整了脸色,道:“四年前,母亲还没走的时候。甘府的内院也是欣欣向荣,百花吐艳。谁能想到如今病的病走的走,疯癫的疯癫,竟然是这样一幅萧条的样子。若母亲泉下有知,知道她倾尽一生去打理的宅院变成这样,一定很失望吧。”
“重振甘府,也不是什么难事。”姜域似是顺口说了一句。
但是甘沛霖瞬间就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了。“是啊,对你们男人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再添些女人进来,多生几个孩子就是。”
好像曾经来过的人,那些已经远去的人,根本就不重要。
她们无论曾经用了多少心思,都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被男人们遗忘。
甘沛霖转过身,缓缓的离开。
姜域赶紧追上她:“生气了?”
她没吭声。
姜域绕到她身前:“你放心,我不会这样。”
甘沛霖仍然没搭理他,错开身子继续往前走。她真的觉得母亲这一生,太不值了。
姜域紧追两步,猛的将甘沛霖扛在身上。
“啊!”甘沛霖猝不及防的被他扛起,吓得心猛的收缩。“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不放。”姜域抓的特别牢,生怕她掉下来。“你是我夫人,这是一辈子的事。你不等我一起走,我就扛着你走。休想甩掉我。”
他略微霸道的语气也充满了孩子气,这个姿势,甘沛霖虽然没看见他的表情,但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戳中心底最软的地方,没有继续挣扎。
“你放我下来。这样子太失礼了。”甘沛霖语气略微平和。
姜域想了想:“那你不许不理我。”
“嗯。”甘沛霖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替母亲不值。
“好。”姜域这才停下脚步,把扛在肩上的甘沛霖缓缓放下来。
甘沛霖的衣裳都没弄皱了,她小心的收拾。
燕子和脆芯见状,赶紧上前来要帮她整理。
“别动。”姜域制止了两个人:“让我来。”
他半蹲下身子,仔细的替她扯平裙子上的褶皱,帮她腰间的玉佩和流苏也整理好。那认真的样子,好像在完成一件很要紧的事。
甘沛霖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从腰身到裙摆,再到绣鞋,她想伸手把姜域扶起来。毕竟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
可是燕子和脆芯却笑开了花,满脸幸福的样子。
“可以了。”甘沛霖伸手去拉姜域:“你的袍子都拖地了。”
“无妨。”姜域仰起头,看她眼神比刚才明亮许多,微微满意:“好了。”
甘沛霖赶紧伸手把他拉起来。
谁知道姜域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就这么牵着他往前走。
不远处,吴为立在那儿,像被雷击中的一块硬石。他沉眸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整颗心好像都被击成了粉末。
姜域竟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他不是眼花吧?
甘沛霖在他身边,被呵护的像个公主。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候,眼底的那种幸福感也掩饰不住。
是不是只有姜域才能给她这些,所以,她才会怡然居然的和他成婚?
可他,还傻傻的以为,她是为了甘府,她不能违抗皇命,她走进大都督府是不得已……
原来最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姜域牵着甘沛霖停在吴为面前。
吴为眼神空洞,却看清楚面前的人:“大都督、夫人……请节哀。”
夫人两个字,让姜域很是满意。他稍微用力的握了甘沛霖的手,像是在宣誓主权一样。“吴大人来了。”
吴为没吭声,仅仅是行礼。
甘沛霖没什么异样,目光只是短暂停留在吴为身上。“多谢来吊唁,吴大人有心了。”
只这简短的一句话,吴为听出她语气中的疏离。难道她真的可以为了姜域,放弃自己的杀母之仇?还是,她冒险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弄清楚当年的事?
吴为忽然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可他再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这一对璧人已经从他面前离开,丝毫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姜域根本不在意吴为是什么心思,他只在乎甘沛霖的心在哪。
“丧仪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吩咐人帮着甘府操持。”姜域语气平和的说。
“凡事你都思虑周全,多谢。”甘沛霖冲他微勾唇角。
姜域侧首看着她的眼睛:“夫妻一体,何来的谢。”
他这么说,让甘沛霖有点尴尬。
“你若真想谢我……”姜域只说了半句话。
后面的内容让甘沛霖细思极恐。
“我想在甘府小住几日。送一送祖母。”甘沛霖还是这样决定。
“好。”姜域答应的很爽快。“你想住就住。我陪着你。”
“……”她还以为姜域会回大都督府。“对了,我们是不是还要入宫谢恩?”
忽然想起这桩婚事,也算是皇上赐婚。甘沛霖不免不安。
“明日一早,我会入宫面圣。”姜域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甘府出事,你抽不开身也是正常。”
“嗯。”说真的,甘沛霖也不想入宫。这样挺好的。
“小姐,你也乏了,还是先回摘星楼梳洗一下,等下再去禅心院吧?”脆芯适时的上来劝说。
“好。”甘沛霖点了下头。
“你去吧。”姜域则还有事情要吩咐陆垚,便留在这里候着。
吴为见过甘允天,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匆匆忙忙的返回了吴府。
这时候,邵春华正在和吴棤斗气,就是为着儿子成日里总往甘府跑这事。
“你就别揪住阿为这点小事,喋喋不休了。你是他爹,你为他将来想想行不行?”邵春华急的脸红脖子粗:“皇上对之前战役的事情既往不咎,已经给了咱们阿为一次机会。你不想着劝他建功立业,还总是提这些,阿为怎么可能不生气。你这个当爹的,从来就没有用,现在还要为难我阿为。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吴棤也是生气:“你看看他自己那点出息。人家甘府嫡千金都已经嫁进大都督府了。他还偏要成日往甘府去,他安得什么心?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瞧不出来吗?你现在不规劝着,难道真要等阿为和大都督翻了脸,闹得咱们吴府家宅不宁,你才满意?”
“这些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解决?”邵春华想着自己儿子受了委屈,泪珠子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还不都是你没用吗?咱们儿子是金科状元。却连自己心仪的女子都娶不到。说到底,就是你这个当爹的没有用。你在宫里当惯了奴才是不是?所以哪怕是出了宫,仍然一副奴才相,连帮自己的儿子讨个媳妇也做不来。”
“你说话怎么这样难听?”吴棤气的浑身发抖:“你当初不也是百般阻挠他和甘府嫡千金在一起。现在反而来指责我!简直岂有此理!”
“父亲,母亲……”吴为喘着粗气奔进来,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你们都在,太好了。”
“阿为,什么事这么着急?”邵春华赶紧擦去眼泪,笑着问。
“父亲,母亲,你们可愿意为儿子提亲?”吴为尽量让自己说完这句话再喘气。
“提亲?”吴棤饶是一愣:“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姜音。”吴为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名字。“父亲,母亲,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聘礼,容后劳烦二位随我去姜府提亲。”
邵春华和吴棤都还没反应过来,吴为已经一溜烟从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