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宫里的人就来了甘府。
距离上回皇后下榻甘府也就三五天的时间。
还好甘沛霖早有准备，紧着就让脆芯去了一趟禅心院。
甘老太正和柳如媚商量入宫的事宜，见脆芯来，不免奇怪。“正好你来了，就不用着人走一趟。宫里皇后娘娘让人来请沛霖入宫，你赶紧回去替她收拾一下。午后会有辇车来接。”
“启禀老夫人，奴婢是想请老夫人赶紧传郎中入府。”脆芯急的不行：“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浑身上下长满了红疹，连脸上也有……怕是不能入宫了。”
“什么！”甘老太不免诧异：“好好的，怎么会长疹子？咱们赶紧去看看。”
柳如媚点了下头：“未免疏忽，还是先请郎中入府候着吧。”
甘老太微微颔首：“也好。”
两个人急匆匆的赶到摘星楼，留兰急火火的迎了出来。
“老夫人、六姨夫人，你们可算来了。大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浑身滚烫，发了高热。”留兰急的眼眶都红了。“这会儿开始说胡话了。”
“这么严重？”甘老太紧着走进去，绕过屏风直接来到床边。“沛霖……”
甘沛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烧的通红。额头上是留兰敷上的降温帕子，可是好像根本就没什么效果。
甘老太伸手掀开薄薄的蚕丝薄被，用指尖稍微拨弄开甘沛霖水衣的领口，眉心微皱。“怎么会这么严重？”
“老夫人恕罪，都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大小姐。”脆芯和留兰紧着跪了一地。在房里伺候的丫鬟们也都跟着跪下。
柳如媚少不得为她们讲句话：“母亲您也别太着急，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兴许是时期所致也未可知。还是让郎中瞧过再说。”
“嗯。”甘老太这才稍微缓和了脸色：“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甘沛霖睡梦中不时挣扎，嘴里唤着：“母亲，好难受……”
柳如媚少不得抹了眼角：“沛霖也是可怜。”
“是啊。”甘老太凝重道：“只盼着她能找个好人家，以后就能享福了。”
菊若领着郎中进来，替甘沛霖诊症。
说是患了一种风疹，是时气不好的缘故。
甘老太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痊愈。如媚，你让人去宫里禀告一声，顺道求皇后娘娘恩典，请个御医入府为沛霖诊治吧。”
“是。”柳如媚稍微一想，道：“那不如就让脆芯入宫向皇后回话吧。”
这话说出口，柳如媚自己也犹豫了一下：“母亲，儿媳又想，只是让婢子入宫回话，恐怕不妥。到底显得咱们失了规矩。倒不如让府中的小姐入宫向皇后表明情由，毕竟也得体些。”
“也好。”甘老太凝神道：“就让姳露去吧。”
“好。”柳如媚幽幽一笑：“不如也让三小姐一道去吧。”她才不想白白便宜了甘姳露一个。
“三小姐。”甘老太禁不住一愣。“婉雲她……”
“三小姐文静有礼，也十三快十四了。出落的越发标志些。”柳如媚明眸转亮：“也是时候该入宫见见世面。”
“也对。”甘老太想起那一日皇后在时，甘婉雲忽然闯进来的情形。“到底也是甘府的姑娘，确实应该见见世面。那便让她们去吧。”
又守了甘沛霖一会儿，甘老太才回了自己的禅心院。
到甘沛霖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大小姐，您可算醒了。”脆芯那温水绞了帕子，轻轻给她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御医已经来过了，还给您开了药。留兰正在煎，等下就可以服用了。”
甘沛霖点一点头，身上还是软的。“别担心，我没事的。”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奴婢真不想您用这样法子……”脆芯心疼的不行。“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其实这次能躲过这一劫，还是多亏了陈锐。”甘沛霖看着镜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不免勾唇：“若不是他打探到消息，说皇城里有人患了这样的病，我还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避过皇后的盛情。即便伤身子也无妨，总好过入宫。”
正说着话，门外是留兰的声音。“大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甘沛霖点了下头，返回床上躺好。
脆芯才去开了门。
“姐姐可觉得好些了吗？”甘婉雲走进来，关心的问。
“好多了。”甘沛霖却反而有些担心：“三姨娘的身子可好些了吗？”
“多亏了姐姐让人去请郎中来给我娘医治，现下已经没事了。”甘婉雲握着她的手：“想必今日六姨娘让我和二姐姐入宫，也是姐姐预先说好的吧。”
“见着皇后了？”甘沛霖问。
“见着了。”甘婉雲温和笑道：“皇后待我虽然不及待姐姐那般亲昵，但总归也是极好的。”
“那就好。”甘沛霖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我这时候过来，是有东西要给姐姐。”甘婉雲从自己腰间摸出一个七窍玲珑的珐琅小盒。
甘沛霖接过来，细细看了：“这是皇后娘娘所赐？这样奇巧的东西倒是不常见。”
“姐姐打开瞧瞧。”甘婉雲笑吟吟的说。
前面有个不大的小圆点，是个精致的按钮。轻轻按下去，珐琅小盒的盒盖就会慢慢打开。里面一股清雅的香气便散出来。
“这是……红海乳香。”甘沛霖有些诧异：“此种香料乃是从番邦传来的东西。是乳香树胶树脂凝固形成的一种香料，因为这种树并不常见，且等待渗出树胶和凝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加之还要提纯研磨，制作繁琐，所以并不常见。这么一盒子，价值不菲。皇后娘娘出手倒是大方得紧。”
甘沛霖盖上了盒盖，将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甘婉雲：“既然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就是你的东西了，不必给我。”
“姐姐误会了。”甘婉雲笑吟吟的说：“这东西的确价值不菲，却并非皇后所赏。乃是大都督亲自叮嘱，要妹妹务必交到姐姐手里的礼物。”
“……”甘沛霖不禁皱眉：“他的东西，你怎么能要。”
“姐姐。大都督待我和二姐姐可是极好。听说我们是入宫为你求医，便亲自去太医院则了合适的御医过来。你方才昏睡着，不知情。那御医可是被大都督再三叮嘱过呢，一定要好好给你医治。”甘婉雲脸上的笑容越发清晰：“大姐姐别怪我多嘴，我总觉得大都督待你不错呢。”
“三妹妹，我有点乏了。”甘沛霖不想和她聊关于姜域的事。
“好，那我明天再来看大姐姐。”甘婉雲却有些意犹未尽：“大姐姐别怪我说话太直接，将来的良人，他辜负天下与否和我无关，只要不辜负我就行。一辈子是怎么活，自己才最清楚。”
“也许你说的对。”甘沛霖略点了下头，可是只要一想到姜域做的那些事，她就觉得不寒而栗。和这样的人出双入对，共枕同眠，还用什么香料啊，估计闻到的只有血腥味。
“把这个收起来吧。”甘沛霖把珐琅盒递给脆芯。
脆芯点头接过，小心的收拾起来。
宫里不能去，姜域也不能嫁，甘沛霖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微走错，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脆芯，你去问问陈锐，吴夫人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好。”脆芯连连点头。
其实甘沛霖是想问吴为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那一日甘府做客不欢而散之后，她也没听到吴为的消息。眼下她病着，就更不可能出府了。
“大小姐可要好好谢奴婢。”留兰笑吟吟的进来，举着握拳的右手朝甘沛霖晃了晃。
“什么？”甘沛霖看她一脸怪笑，心里已经有数了。“是他？”
“可不是么。”留兰将手里的纸卷交给她：“也是难为吴家公子了，把这信笺绑在风筝上吹进摘星楼。风筝挂在了树上，难为奴婢还爬上去摘下来。”
甘沛霖微微一笑，从她手里拿过那纸卷。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简短的几行字，让甘沛霖心里暖暖的。还好，吴夫人的事情不曾影响到他。
留兰与脆芯对视一眼，两个人默默的退出来关上了房门。
天色渐渐沉了，甘沛霖服了药有些犯困。那张纸卷就压在枕下。甘沛霖枕着这样优美的憧憬，渐渐睡熟了。
吴府，却完全是另一派景象。
吴为跪在尖利的石子上，已经三个时辰了。
邵春华在一旁陪着，也足足站了三个时辰。汗水早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裳，她绷着脸，神色不悦。“你就不能，换一个吗？”
“不能。”吴为坚决的仰起头：“母亲若不肯答应，儿子便一直跪着。”
“你这样威胁我没有用。”邵春华眼眸里只有冷色：“别说是我不答应。就算我点了头，你也过不了你父亲那关。他是不会同意你娶甘府嫡千金的。阿为，你死了这条心吧。”
“母亲点头即可，父亲那里，我会再去求。”吴为十分坚决。
“可是就算我们都答应了，你有什么把握甘府会把女儿嫁给你？”邵春华气的胸闷：“姜府的态度已经那么明显了，那薛苞芸都把甘沛霖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你何必这么自作多情呢！”
“母亲，儿子非她不娶。”吴为心里，映出了甘沛霖微笑的模样，脸色温暖：“您别说了，我绝不放弃。”
鬼吹灯